號角聲在陳地吹響。
九黎的號角上一次響徹在涿鹿,是為了黃帝的軍隊,現在響起是為了一個生靈,一位龍君。
那件赤服仿佛是由九黎人的血凝聚出來的,濃重的血腥氣圍繞著李熄安,緩緩流動。
四面八方都是九黎人的尸體。
祭司無往不利的法術完全失去了作用,無法鉗制李熄安分毫,反而會在瞬間被一只龍爪按碎腦袋。漆黑濃稠的法術波濤連靠近都做不到,在九黎人眼中,李熄安就像天上不能直視的太陽,波濤自然不能靠近太陽,只會被蒸發干凈。
他們體內的法力就是如此。
肉眼可見的蒸發消失,一個無形的領域隨著李熄安的呼吸擴散,最后籠罩住整個陳地。
陳地中所有的九黎人都被鎖定了,心底的靈魂在悸動,下意識地感到驚懼。
四面城門之上,魔神起身,他們是鎮守陳地的魔神,屬黎輔一部,巨大的影子投射下來,讓陳地陷入昏暗。魔神低頭的眼睛明亮如星,但他們臉全是黑的,就像一團濃霧。在陳地的其他地方,還有其他魔神起身的巨大響動。
九黎之首率領大軍去吞并軒轅的疆域,鎮守陳地的便是這黎輔一部的九大魔神。
“我們會用你的血肉祭祀,讓我們死去的那位兄弟回來!”作為首領的黎輔沉聲道。
李熄安站在陳地的主道上,四處竄動的靈帶回了他需要知道東西。
他已經覺察自己肆意展露真身力量時,這個時代開始排斥他了。
但他的域可以維持抵御回歸的沖動。
若是投映應龍之身殺不掉蚩尤,他便自己來。
什么隱秘時代的定格歷史,時光從來不是順流而下的,時光是個繁雜錯亂的蛛網。
那鬼東西要是他什么也不做回去了,黃帝是否真的能戰勝蚩尤還是個迷。軒轅怎么去戰勝一個從少典手中學習法術和知識的魔神?
少典要蚩尤戰勝黃帝,若是成功,少典必定能得到什么。
到了李熄安這個層次,總能在預知到某些東西。
何況他掌握宙法,對未來的感知十分敏銳。
蚩尤戰勝黃帝,這將掀翻舊九州的歷史演化,后面將發生的東西,只怕是將這個重新演化九州崛起的局泯滅在開始。
時光的拉扯痕跡在李熄安身上越老越重,可他的思緒前所未有的清晰。
所有的秘密不如保下現在的九州。
黎輔的魔神在咆哮,他們手持利斧兵戈朝著李熄安劈來。
李熄安一動不動,像成了一尊石像。
陳地活著的祭司跪地俯首,口誦贊文,靜候魔神利斧斬下孽龍首級,龍血染紅陳地土地的那一刻。
“轟——!”巨大的破空聲被阻隔。
利斧停在李熄安頭頂,擴散出狂暴的氣浪。
黎輔怒目圓睜,他發現自己無論如何使力,這利斧都無法往下挪動一寸!
近看去,李熄安抬起手,用兩根指頭抵住了斧刃。
另外七位魔神的武器同樣停在半空,因為虛空中伸展出赤鱗臂膀,緊緊抓握住武器的長柄,力道大的驚人,魔神們從未見過這般巨力,紛紛驚駭。
太行八陘。
七陘奪走七大魔神的武器,還有一只手臂則張開利爪,李熄安松開曦劍,金色的光芒驟然放大,化作一柄玉質巨劍落在掌中。
握緊,然后對準黎輔的腦袋。
有熱血紛紛然作雨落下。
染紅陳地的土地。
祭司們被滾淌的血海淹沒,抬起頭,想看見孽龍身首分離的剎那光景。但在抬頭的那一瞬間,他們失語了,失去頭顱重重倒下的是大魔神黎輔。
隨后,他們聽見天地間響徹著抑揚頓挫的禱文。
“金曰從革。黃為之長。久薶不生衣,百鍊不輕,從革不違。”
魔神手中的武器分解了,熔巖般的光芒在武器表面流淌,那八條臂膀器輕而易舉地奪走了魔神的武器,這由兵主持有煉制的武器竟然有著被重新冶煉的可能。
熔巖的鐵水被重新塑造成型,皆是簡單暴力的巨劍形式。
黎輔一部的魔神剛從黎輔被斬殺的境況中回過神來,便見到自己的武器朝著自己胸膛刺來。魔神四散,大踏步將陳地的建筑踩成廢墟,皮膚表面虬筋暴起,哪怕李熄安殺死了黎輔,魔神們也不會感到畏懼,他們仍然想著廝殺,將殺死自己首領的李熄安撕成碎片。
用手臂上臂甲撞開巨劍,魔神朝著李熄安撲來。
李熄安沒有展露真身,因為展露真身對他來說沒有益處,反而會讓自己能停留的時間更加短暫。沒有露出真面目,便往往會給一些敵人一種他肉身脆弱的錯覺。
尤其是對以肉身力量著稱的九黎魔神而言。
魔神握緊拳頭,天地漆黑,風聲呼嘯,捏緊的拳頭如同一座山岳砸下!
李熄安微微側身,握拳。
“轟隆!”宛若雷聲大作,大地轟鳴。
氣浪將陳地上的建筑廢墟統統掀飛,即便是炎帝宮殿前的廣場石柱亦被震斷數十座,那些祭司用法力支撐起屏障才堪堪保下性命。
魔神的拳頭崩碎開來,骨骼碎裂聲從拳頭一直響徹至肩膀關節,覆蓋手臂的臂甲齊齊開裂,肌肉寸斷,魔神的皮膚下好似崩斷的弓弦。
李熄安踏在魔神的崩碎的拳頭上騰空而起。
魔神咆哮,不敢置信。
但咆哮聲還未傳遞至陳地中祭司的耳中,他的胸膛便出現了一個大洞,金色的火肆意燃燒,以他的生命為燃料。
魔神一個接一個倒下。
鮮血染紅陳地。
在黎輔最后一位魔神倒下后,李熄安沿著主干道走入炎帝宮殿。
祭司們雖然望見魔神的死去,可卻發現了生機,這龍君沒有再出手,于是紛紛祭出法器離開陳地。炎帝宮殿前,鎮守陳地除了黎輔魔神之外地位最高貴的祭司趴在地上,他顫顫巍巍地握住鐵劍。
這是兵主贈與他的東西,象征榮耀。
他握緊鐵劍,等候在炎帝宮殿前。
李熄安從炎帝寢宮內找到了兩枚果子,他啃著果子走出來,嘀咕著,“果然那渾身透著悲劇的家伙是沒有人能幫他削果皮的。”
他將吃完的果子隨手仍在祭司面前。
“帶我去見蚩尤。”
“我絕不會背叛兵主!”說罷,祭司揣著那柄鐵劍刺過來,被李熄安隨手拍飛后,祭司嘴角勾起,笑道:“我主會殺死你,用你的血肉祭祀,讓上天還回我們的兄弟!”
“我只是讓你想一想蚩尤在哪,別那么多戲。”李熄安按住他的頭。
在被那雙蓮花狀瞳目盯上的瞬間,祭司心底發毛。
好像有什么東西盯著他的記憶。
不,是他的過去都在被翻看!
蚩尤……
兵主……
借著祭司的過去,李熄安看見廣袤的大平原上,九黎的軍隊已抵達姬水畔。
一雙眼睛在南方的天空睜開,蚩尤若有所感地回頭,恰好瞥見天空上若隱若現的蓮花紋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