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聲?”成天抬起頭,正在吃西瓜皮的青牛也抬起頭。
厚重的鐘聲回蕩在這個世界,從須彌山的方向傳來。不過這個世界的須彌山上空空如也,成天猜測是有人抵達了那座苦海之上的須彌山本體,即靈山圣境所在。
璃幽面色依舊蒼白,她的律法正在修補她的損耗,“這個世界有哪些生靈,他們竟然能觸碰到你說的靈山圣境,是那些莫名出現的至尊么?”
“不對。”成天搖頭,“至尊應該難以渡過苦海。”
“聽上去你對靈山圣境的了解比至尊還多?”璃幽略帶諷刺的笑了笑。
成天聳肩,沒有回答。
“現在也到了阿摩多河的盡頭,你該袒露些東西了,不然我可不放心你跟著我。”璃幽盯著成天,目光又凌厲地掃過啃食瓜皮的青牛,成天趕忙擺出投降的架勢,青牛卻回瞪回去,氣勢不輸命之歸源。
“這條河流其實盡頭不是所謂的大千世界,而是苦海,這是一條最終匯聚到苦海的川流。我們真正的目的就是靈山圣境,那里擺放著過去諸佛的坐化的石像,儲藏著滅世的經文。”成天說完,發現璃幽用不可思議的目光看著他,他又趕忙舉起手,璃幽那眼神令他頭皮發麻,要是不表露無害,保不齊下一刻就被殺掉了。
“這也是妙妙門告訴你的?”璃幽那對浮泛空無暗紫的瞳孔注視成天,如一柄鐵釘一下子像釘穿他的靈魂。
“做夢夢到的。”成天只得老實交代。
“小友,絕!高!”璃幽豎起大拇指,一腳給成天揣進河里。
河面上咕咕冒泡,成天浮上來,露出一個腦袋,趕忙道:“你應該知道靈從來不是單單指宇宙中的能量,它還是一種更加玄妙的載體。比如有很多禁制會因為封印的松動導致靈的流逝,那些流逝的靈不會消失,只會以另一種方式被吸納進其他載體中。”
璃幽的神色略有變化,天央對宇宙本源的一些研究很深刻,而這方面成天的確是專家中的專家。
成天狼狽地爬起來,“宇宙中從來不會憑空產生物質能量,所有的能量都來自宇宙誕生的那一刻。這是命運歸源的核心權柄,你不可能不知道這一點,宇宙誕生的那一刻其實就決定好了宇宙結束的那一刻。至尊之所以能那么強,是他們的力量根本不屬于宇宙,尊位取得自宇宙之外。所以太虛的靈會流到的我的腦子里讓我做夢也不是天方夜譚,是極有可能!”
“你是怎樣接收這些靈的?靈總需要契合度才能容納,才能解讀。尤其是關于已經死亡的太虛,這個古老世界的靈如果能流進你的腦子里,你豈不是能坐地化佛成尊?”璃幽認可了成天的說法,但仍然狐疑。
“未必不行啊老妹兒!”成天咧嘴一笑,豎起大拇指。
璃幽一驚,心想你居然還有這種狠活底牌?
但下一刻,成天笑容凝固在臉上,“你信了?”
“你真信了?”成天找死般的探過頭來,觀察璃幽的表情。
拳頭握緊。
靈在匯聚。
成天閉上眼。
許久,成天疑惑地睜開眼,尋思這拳蓄力是不是忒久了些。
璃幽愣愣地看著前方。
成天也好奇地回頭,突然犯病似的雙肩一顫。
阿摩多河的盡頭站著一個預料之外的身影,這個人不在命運之中。
身高八尺有二,體態修長,面若冠玉,眼如流星。三綹髭須,戴華陽巾,穿白長衫,系一條黑布帶。這樣一個豐神俊朗的男人背負雙劍,獨自站在阿摩多河盡頭遙望遠方,不曾回首看成天與璃幽二人。
命運交織于此的線條在這個男人身邊紛紛避讓,好像一片無形的結界將男人與外界隔開。璃幽下意識地后退,成天悄無聲息地去抓船槳,他們都默契地沒有發出聲響驚動這個男人。
啃著瓜皮的青牛松開嘴,瓜皮掉落,“咚”的一聲,璃幽與成天對視一眼,皆看到了彼此眼中緩緩開裂的未來。
這時,男人轉過身,目如火炬,明亮得讓人無法與之對視。
“沒想到我還能再見到兩位。幸甚至哉,幸甚至哉!”男人笑道。
一方大千世界上空,一只眼睛猛地睜開,翠綠色的瞳孔深處符文流轉,驅散纏繞在周身的時間巨網。
比大千世界更龐大的影子包裹住這個世界,日月的轉動阻塞,三十三重天穹頃刻坍塌,祂企圖鉆進這方大千世界里避開殺局。
鐘聲不斷的敲響,每一次敲響,龐然大物就會更痛苦一分。祂在陰影中扭動身軀,不斷撞擊著大千世界的界壁。鐘聲中夾雜著太虛的誦經聲,這些吟誦的經文結成法術,形成金色鎖鏈,從苦海深處怦然而起,鎖住這頭龐然大物。
翠綠豎瞳猛縮,道韻彌漫而出。
森綠色的道韻附著在金色鎖鏈上,當即出現腐蝕的蒸汽。祂剛欲掙脫,就見空間阻塞,四面八方如鋼鐵般佇立不動,祂被擠壓在中心,道源不斷地往外彌漫,卻無法影響無形空間的封鎖,這代表對方對空間的掌握在祂的尊位之上!
空之尊位?這不可能,祂寧愿相信是新生的王座對自己出手,也不相信是空之尊位再度重臨世間。
悄無聲息地獵殺正在進行,但獵手不是祂,祂是獵物,現在獵手隱藏在幕后,借助太虛的禁制不斷地追殺祂。
是誰?究竟是誰?
“呼——!”灼熱的呼氣打在祂的背后,一只布滿鐵鱗的爪子扣在祂的頭上,將祂狠狠砸在大千世界的表面!同時,大千世界的禁制亮起,無數符文法陣轉動,生生將龐然大物的臉撕下一層面皮。
這時,獵人終于浮出水面。
壯碩魁梧的龍軀擺動,纏繞上祂。覆蓋暗金面具的臉緩緩垂下,垂至祂的耳畔。
那只獨目盯著祂,暗金豎瞳倒映狼狽不堪的模樣。
“燭九陰!”至尊認出了他,這頭摧毀無數秩序,踏碎無數宇宙的狂龍!
“你被太虛鎮壓了……怎會出現在這里!”
“看來至尊裵閣下這么多年過去,還是這般天真啊。”燭九陰吞吐著信子,他緩緩發力,繞著至尊的龐然身軀盤旋,骨骼碎裂的聲響不絕于耳,森綠色的道韻在強壓下不得已地消弭散開。
那散開的道韻在燭九陰的鱗片上留下深深的灼痕,但燭九陰不以為意,他觀察至尊裵的神情,黃金面罩下裂開陰冷的笑。
至尊裵的身體在燭九陰力量籠罩逐漸分解,這令裵感到不可思議。但來自祂的血依舊侵蝕了燭九陰的身軀,龍鱗龍軀無法抵抗一位至尊的本源血侵蝕,肌肉溶解,血液干涸,轉眼間,這頭龍快成了具干尸。裵快意,分解的過程令祂虛弱,但燭九陰不清楚祂的血具備與道韻同樣的性質,一下子著了道。
正當祂掙扎時,頭頂響起咔咔聲,那是利齒咬合的聲響。
干枯的龍笑著,一口將裵的腦袋吞下。
此時,金色火焰燃起,黎仙從黑暗中走來,所過之處恒明。
“祂是不是惹過你?”黎仙瞥了眼裵的無頭尸骸,道韻正在沉寂。
“黑霧里隔著老遠對我吐痰,腐蝕掉了半個身體。”燭九陰抓住裵的尸體狼吞虎咽,干枯的龍軀肉眼可見的飽滿起來。
“那還真不講文明。”李熄安搖頭。
“下一個是誰,你來定。”燭九陰餮足。
“蠛。”
“我以為你不會有目標呢,這是哪位,黎仙想殺的人居然現在還活著?”燭九陰飽餐一頓,甚至滿意,心情好到能給李熄安捧場。
“一只小蟲,但我得留他性命。”
“怎的,你居然要留他性命來折磨,真是可怕,果然是看著光明磊落。”燭九陰怪笑。
“他身上有關于大荒雙子王者的秘密,也許能幫我們找出生之歸源的來歷。走吧,我有預感,不趁早殺了生之歸源,我們都會有麻煩。”李熄安拍手,這一方大千世界恢復如初,他抓起燭九陰的龍角,龍形巨影擺尾,瞬間消失在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