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天蒙蒙亮,陳宇就醒了。
沉睡了一夜,醒來時,他發現自己的頭終于不疼了,這令他心中高興,臉上便有笑容浮現。
他轉臉看向枕邊,
姜繡仍在熟睡。
看見她仍然睡得香甜,他下意識抬手摸向自己的額頭,額頭上果然還貼著退燒貼。
昨晚他雖然睡得昏昏沉沉,期間卻迷迷糊糊地睜了兩次眼。
一次是姜繡給他換退燒貼時,舊的退燒貼從他額頭撕下的時候,有點粘他的皮膚,
那種被人揭皮一般的感覺,
把他驚醒了一下。
第二次是她摸他脖子和后背,發現他身上已經出了一層汗,
衣服都濕透了,她把他叫醒,給他換衣服。
很明顯,昨夜為了照顧生病的他,她一夜都沒怎么睡,很可能是確定他的燒退了之后,她才沉沉睡去。
腦中轉著這些念頭,他看向姜繡的眼神也就更柔和了。
下意識伸手幫她輕輕拂開擋在她眼前的一縷發絲,近距離看著她熟睡的臉,他越看越喜歡。
這一刻,他一點都不后悔曾經為了她,
他舍去之前一個時空的富足生活,而去為她報仇。
靜靜地看了她好一會,他才輕輕起身,
揭開身上的空調被,
起床穿鞋。
一直到從這間臥室出來,
他都沒有驚醒姜繡。
來到外面的客廳,
他隨手撕去額頭上的寶寶退燒貼,嘴角含笑地走向廚房。
歷經諸多時空的他,從未親手給姜繡做過一頓飯。
這個清晨,已經退了燒,感冒癥狀已經大大減輕,頭已經不疼的他,決定給她做一次早餐。
他上個時空學的廚藝,今天算是派上了用場。
小米粥、煎餃、荷包蛋、大肉包子、西紅柿蛋湯。
酸辣土豆絲、涼拌黃瓜、鹽水毛豆。
他在冰箱里看到什么食材,就往外拿。
按照記憶中姜繡的口味,簡單做了這幾樣。
當然,這里的“簡單”,只是相對他的廚藝來說。
對一般人來說,早餐做這么多種類,絕對是神經病行為。
要知道,他做的煎餃、大肉包子,都是現剁的肉餡,現包現煎現蒸的。
早點7點多,起床準備去臥室看兒子醒了沒有的姜繡,聞見廚房方向飄來的香氣,
怔了怔。
她剛剛醒來,看見床上沒有陳宇,她還以為他出來上衛生間了,但此時衛生間沒氣味飄出來,廚房方向卻飄來肉包子的香氣,還有別的什么香氣,她自然覺得奇怪。
納悶地撓撓頭,她皺眉帶著幾分疑惑,往廚房那邊走。
正好看見陳宇把剛剛揭開的鍋蓋又蓋上了,在他蓋上鍋蓋之前,她一眼就瞥見鍋里有好幾個大包子。
她當時就愣住了。
陳宇轉身端起剛剛炒好的酸辣土豆絲從廚房出來,一抬頭就瞥見愣在餐桌邊的姜繡。
他也有點意外,臉上現出笑容,“早啊!這么早就起來了?餓了沒?早餐我已經做好了,來嘗嘗?”
姜繡狐疑地看著他,遲疑著問:“你確定是你做的?”
陳宇笑笑,走近幾步,將手里的酸辣土豆絲放在餐桌上,“怎么?不相信?”
姜繡眼神還是疑惑,“我怎么從來都不知道你還會做早餐呢?你什么時候學的?”
陳宇走過來,抬手幫她理了理披散在臉旁的頭發,笑道:“你不知道的事還多著呢!男人如書,需要你一輩子慢慢來讀,你以為你一眼就看懂我了?我有這么好懂嗎?”
這嘚瑟勁……
姜繡本來還挺詫異他竟然會做早餐,此時聽他不要臉的自吹自擂,忍不住就賞他一記白眼。
然后繞過他,快步來到廚房,揭開不銹鋼鍋蓋,竟然真的看見鍋里有至少七八只大包子。
她剛才還以為自己眼睛看花了呢!
竟然真的有包子?
她不禁回頭,訝道:“這包子也是你做的?你還會包包子?”
陳宇很高興自己的所作所為驚訝到她,這讓他心里很有成就感,聳聳肩,“都說了,我是一本書,你要慢慢才能讀懂。”
姜繡又好氣又無語地看著他。
此時此刻,她腦中忽然閃過一道靈光,感覺聰明的自己,已經洞悉真相——這些早餐,根本就不是他做的,而是他喊人來做的。
據她所知,他家里就養著一個廚師團隊。
就算不叫他家里的廚師過來,以他的身份,隨便一個電話吩咐出去,很快也會有專業的廚師來這里提供上門服務。
但她看他既然如此得意,這么高興,她也就忍著笑意,不揭穿他。
因為不管他是不是叫人來這里做的,都能說明他的心意。
她很高興。
但隨即她又想到一個問題,眉頭便又皺了起來,“你的燒已經退了,一會兒一帆就要起床了,你……還不走嗎?你不怕被他撞見?”
陳宇搖搖頭,又走進廚房端早餐。
隨口道:“撞見就撞見吧!到時候就跟他說,我一早剛過來,他又不是不知道有我這個叔叔。”
姜繡看著他,見他表情很鎮定,似乎真的不怕被兒子撞見,她表情復雜地笑了下,也就沒有再說什么。
舉步往兒子的臥室走去。
剛走了幾步,她就又停下腳步,回頭遲疑著說:“有件事……我覺得還是趁一帆沒起床之前,跟你說一下,比較好。要不然一會兒當著孩子的面,不適合說那件事。”
陳宇正在電飯鍋里往碗里盛小米粥,聞言隨口笑問:“你說!什么事啊?”
姜繡:“昨晚你睡著了以后,我接到兩個電話,一個是你秘書瞿冰打來的,另一個是……你老婆蔣雯雯打來的。”
說到這里,她就暫時停下,仔細留意陳宇的表情。
她注意到陳宇舀小米粥的手停頓了兩秒,但他沒有回頭,隨即又繼續舀小米粥,語氣平靜地問:“然后呢?她們跟你說了什么?”
姜繡默然數秒,才輕聲說:“瞿冰先打給我的,她跟我說,蔣雯雯……在明知道你喝了酒的情況下,昨晚故意想喂你吃頭孢,被你及時發現了。”
陳宇背對著這邊,瞇了瞇眼,手上繼續舀著小米粥。
沒有作聲。
姜繡見他沒有反應,停頓兩秒,便又繼續道:“瞿冰還提醒我,說她得到消息,蔣雯雯昨晚很可能要派人來害一帆,讓我千萬小心。”
說到這兒,她又停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陳宇的背影。
她看見陳宇舀小米粥的右手又停下了。
但他依然沒有回頭。
陳宇低頭望著面前已經舀好的一碗小米粥,面沉如水,雙眼半瞇著,好一會兒,他才開口:“但昨晚我們這里很安靜,我沒聽見什么動靜,所以……是蔣雯雯最終沒有派人來?還是派來的人,被你安排的人攔下了?”
剛才他腦子稍微一轉,就猜到姜繡昨晚既然提前得到瞿冰的提醒,姜繡只要不傻,就一定做了相應的安排。
至于她能怎么安排?
他的三個徒弟,姜榮光、姜榮軍、姜榮平,一個是她親弟弟,另外兩個也視她為姐。
而姜榮軍,是他陳宇目前的保鏢隊長,昨晚就親自帶人守在這棟樓下。
姜繡自然能調動人手。
姜繡有點意外,他這么快就能猜到這么多。
“瞿冰剛給我打完電話沒一會兒,蔣雯雯就親自給我打了一個電話,她本來是想跟你說話的,被我攔下了,因為當時我見你已經睡著了。”
陳宇聞言,沒有出聲。
姜繡:“然后,她就在電話里讓我轉告你——一切都是瞿冰替她計劃的,是瞿冰慫恿她害你,她還說她有證據,說她手機里存著這幾年瞿冰一次又一次向她通報你行蹤的上百條短信。”
陳宇:“……”
瞿冰?
這一切都是她計劃的?
陳宇抬眼看向廚房窗外,腦中閃過瞿冰身材高挑、干凈利落的職場形象,一時間有點不敢相信這姑娘膽子竟然這么大。
她已經是我的秘書了,她還不滿足嗎?她還想要什么?集團股份?還是害死我后,她想要染指集團的掌控權?
“有意思,瞿冰舉報蔣雯雯要來害一帆,蔣雯雯指證瞿冰是一切罪魁禍首、幕后元兇,狗咬狗嗎?”
輕聲自語著,陳宇笑了笑,伸手又拿來一只碗,從鍋里舀小米粥。
一邊舀,一邊問身后的姜繡,“所以呢?昨晚到底有沒有人來害一帆?”
姜繡這次答得很快,“沒有!無論是瞿冰還是蔣雯雯的話,我都不敢全信,所以,昨晚我一直沒讓榮軍他們放松警惕,但一直到現在,我都沒接到榮軍他們的匯報,所以,昨晚應該是沒人來行兇。”
陳宇微微失笑。
“行了,這事我知道了,回頭我會處理,你去給一帆穿衣服吧!這事不用你操心了。”
姜繡嗯了聲,“好。”
她的腳步聲遠去。
陳宇想著蔣雯雯和瞿冰,不僅暗嘆。
這個時空的“自己”,看似事業、家庭雙豐收,哪兒哪兒都好。
現在看來,那都是表象。
自己生活中和工作中,身邊最近的人,竟然都包藏禍心。
是“自己”給她們倆的太少嗎?
少嗎?
在姜繡這里吃過早餐,他去浴室沖了個澡,換上一套之前留在姜繡這里的衣服,就從她這里離開。
一開大門,就看見姜榮光和姜榮平兩人守在門外。
一看見他出現,這兩個徒弟就連忙迎上來。
姜榮光皺眉問:“師父,到底出什么事了?我聽榮軍說,昨晚有人要來害一帆,但我們在這里守了一夜,也沒見有人出現,是情報有誤嗎?”
小徒弟姜榮平忍不住也問:“是啊師父,是不是情報出了問題?還是說,本來想來害一帆的人,看見我們嚴加戒備之后,就悄悄退走了?對了,師父,到底是誰那么大膽啊?要不您告訴我們是誰,我們去解決他!”
陳宇腳步不停地往電梯口走去。
聽完兩個徒弟的話,他淡淡地說:“不要問那么多,事情我心里都有數,咱們現在就去一一解決!”
姜榮光和姜榮平相視一眼,本來還想問的話,又都憋回肚子里。
眼下這個時空中,他們對師父陳宇,更加敬畏。
因為這20年來,他們感覺陳宇就像神一樣,幾乎無所不能。
功夫,功夫在他們之上。
掙錢?
放眼全國,也沒幾個比他們師父陳宇更能掙錢的。
這些年,他們都被陳宇安排在公司的各個崗位。
大徒弟姜榮光被安排在時空地產那邊,做安全部負責人。
二徒弟姜榮軍,被陳宇安排在自己身邊,做保鏢隊長。
小徒弟姜榮平,被安排在時空手機那邊負責安全。
也正是因此,他們每天都在集團內部工作,更能深刻體會到整個時空集團的強大。
在他們看來,時空集團雖然不是國內最有錢的私企,但絕對是擴張、進步最快的一個。
他們甚至相信,只要給師父時間,時空集團將來必然有一天,會冠絕全國。
這么多年下來,他們對陳宇早已產生崇拜心理。
這也是陳宇把姜繡變成情人,而身為親弟弟的姜榮光卻一點意見都沒有的主要原因。
姜榮光不僅沒意見,甚至還很高興,覺得姐姐姜繡能跟他師父陳宇,是姐姐的福氣。
姐姐能給陳宇生個兒子,更是姜家祖上冒青煙,運氣太好了,內心里早就認為這是姜家將要飛黃騰達的征兆。
至于姜榮軍和姜榮平?
他們就更沒什么意見了。
不僅沒意見,反而還都覺得姜繡姐能做師父的女人,是一件好事,讓他們都能和師父親上加親。
而姜繡的兒子姜一帆,則是他們眼中未來的保證。
只要他們能一直保護好姜一帆,他們幾個的前途就永遠不用擔心。
在姜榮光和姜榮平的簇擁下,陳宇下樓與二徒弟姜榮軍等人匯合,坐進車里。
剛坐進車里,陳宇就掏出手機,撥通集團總部負責集團法務的副總裁耿競輝的號碼。
電話一通,陳宇就冷聲吩咐:“競輝,立即通知人事部,解除瞿冰的職務,同時,你安排精干人員仔細調查瞿冰在職期間有無任何問題,如有發現,立即報警將她拿下!
另外,還有一件事交給你親自去辦,現在我授權給你去我家,跟蔣雯雯談離婚協議……”
說到這里,陳宇頓了頓,眉頭也微微皺了一下,想到蔣雯雯畢竟跟了“自己”這么多年,而且還給自己生了三個女兒。
思及這些,他輕嘆一聲,“你替我告訴她,公司股份,她半點也別想!否則我立即送她進監獄安享余生,她如果不糾纏公司股份,房產可以給她一套,錢也可以給她一些,給她養老,就這些!去辦吧!”
電話那頭的集團副總裁耿競輝從接通電話,一直到現在,都沒來得及說一句話,就聽陳宇已經吩咐完了。
一開始他想開口,卻被陳宇的命令給驚到。
在他印象中,陳宇對瞿冰一向很滿意。
他怎么也沒料到陳宇今天會親自下令解除瞿冰的職務。
瞿冰可是專門服務陳宇這個董事長的秘書。
那可不是一般二般的職務,瞿冰手下還管著一個專門為陳宇服務的秘書團隊呢!
還沒等他從驚訝中回過神,就又聽見陳宇吩咐他去跟蔣雯雯談離婚協議。
離婚?
這也太突然了!
今天之前,他完全沒有聽到半點相關的風聲,這突然就到了談離婚協議的地步?
還如此強硬地表示,一點股份都不會分給蔣雯雯,蔣雯雯要是不同意,就送蔣雯雯去監獄度過余生?
這么絕的嗎?
還有,董事長陳宇為什么有把握能送她進監獄?
蔣雯雯到底做了什么?
一時間,耿競輝腦中產生太多的疑問。
但他不敢問。
他估計即將離婚的董事長陳宇,此時的心情肯定不好,他這時候要是多問幾句,說不定就觸怒了董事長。
“好的,董事長!您吩咐的兩件事,我都記下了,我這就去辦,您放心!”
耿競輝連忙表態。
陳宇嗯了聲,就掛斷通話。
他沒有回家,任由車隊帶他去集團總部。
在蔣雯雯沒有搬離那個家之前,他都不想再回那里。
家,本是身體和心靈休息的港灣,可如今那里卻有一個女人想要他的命,那里還能給他安全感嗎?
何況,發生了昨晚的事之后,他現在已經不想再見到蔣雯雯。
他甚至對繼續留在這個時空的興趣都不大了。
繼續留在這個時空的話,他的日子依然不難過,他還是國內富豪榜上第五位的存在。
要錢有錢,有勢有勢。
等和蔣雯雯離婚了,他想娶姜繡可以,想娶湯虹潔也可以,外面也有的是才貌俱佳的女人,愿意嫁給他。
可是……
他內心深處,并不覺得那些是什么好的選擇。
娶姜繡,湯虹潔會難過。
娶湯虹潔,姜繡會難過。
兩個都不娶?余生那一個個漫漫長夜,他自己會難過。
要不是月圓之夜還沒到,要不是他懷疑即便他的意識離開這個時空,這個時空與“陳宇”,依然會存在,他甚至都沒心思和蔣雯雯離婚。
正是因為他懷疑自己的意識離開這個時空之后,這個時空的一切,包括“陳宇”,依然會存在,所以,他才趁著月圓之夜還沒到來,順手與蔣雯雯把離婚手續辦了。
當然,這也只是他的懷疑。
他并不能確定。
也許他的意識離開這個時空的那一刻,這個時空的很多東西都會如夢幻泡影,瞬間破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