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人，肚子里沒幾兩貨，卻好以奇聞博取讀者眼球。所謂采訪犀利，和學識無關，不過如此。”
吳佳先一步走后，白啟很不滿的說道。
但是，對于這樣的大報記者，又不能得罪死了，他們是真敢什么都寫。
弄不死人，但能惡心人。
倒不是不能拿宣傳口子的領導去壓，只是這樣做……又不符合白啟的價值觀。
在他這樣的知識分子看來，新聞自由，要比管制的死死的，當一個肉喇叭強的多……
張青能理解，笑了笑道：“比起港媒，其實已經很有節操了。至少，她不敢瞎編亂造。”
兩人目光落在一旁的《平京新聞報》的女記者面上，女記者叫王麗，二十七八的樣子，也很干練，但不像吳佳那么……都市麗人。
她看著張青微笑道：“港媒報紙大都不叫新聞報紙，是八卦娛樂，本身定位就是娛樂百姓。我們不同，要負有嚴肅媒體的責任。張總，現在可以訪問您了嗎？”
張青點頭笑道：“直接叫我張青就好，我現在的本職是學生。”
王麗笑的燦爛了些：“擁有一座五千人員工龐大企業的老板，本職還是學生？您還真是謙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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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青解釋道：“公司的日常，都不是我在管。以我的學識，也不可能管得了這么多事，我還需要長時間的學習。”
王麗好奇道：“那是誰在管理？”
張青微笑道：“今年許多國營廠子重組改革了，有很多非常優秀的干部溢出，這是給予我們民營企業最大的財富和寶藏。我們公司的主要干部，全都來源于此。還有優秀的工人、會計、技術工種，都非常寶貴。我給你舉個例子，你就明白了。現在杜鵑文化的門店大概有三百多家，還在不停的開設新店。每一家門店內，都有自己的門店店長和會計。這就能保證門店的正規化，賬務的專業化和透明化。這三百多家門店，乃至以后的上千家門店，任何時候，任意兩家門店的店長和會計互調，都能保證門店的順利進行。
對于顧客而言，不管走到哪座城市，都能看到熟悉的店面，也是一種他鄉遇故知的喜事。
有店長建議，在店內設置飲水機，免費供學生們飲水……因為我們的門店大都在學校附近。公司高層開會商議了下，覺得可以。結果設置飲水機的第一天，平均單家門店的用水數是十八桶。好些學生拿著水壺來灌，很多店長問該怎么辦？要不要停下。
經理們商議之后，覺得不能停，結果第二天單店用水數是十五桶，第三天十二桶，一個星期后，穩定在五桶。”
王麗聽著入神，最后問道：“對門店的銷售量有幫助么？”
張青道：“當然，增幅超過百分之二十。”
王麗笑道：“利潤肯定遠遠超過水費……還有其他例子么？我是說，那些流轉出來的國營干部們，創造出來的優秀辦法。”
張青道：“終端是門店，直觀效應還是在門店。有經理提出來，既然我們主打的顧客是學生，就該為學生著想。我們能做什么？就是希望每家門店空出一間房間來，布置上幾張桌子，放幾個書架，書架上多擺放一些國內外名著。另外，可以放一個電視，采買一些國內外的優秀紀錄片，譬如《中華歷史故事》、《國家地理》，《世界自然》等等，可以開拓學生們的眼界，豐富他們的知識，辦成一個學生俱樂部。
我們商量了下，雖然會因此增加許多成本，但這是有意義的事，尤其等到門店開向三線乃至三線以下城市的時候。大城市的學生，相對來說并不缺乏資訊了解。但下面的學生，他們的課外知識訊息還很匱乏。
我們這些盈利，會拿來做這樣的事。
我們是民營企業，但位卑未敢忘憂國，我們會承擔起民營企業的責任。”
“你說的非常好。”
等王麗也走后，白啟很欣慰的說道。
張青慚愧：“其實做的，遠沒有說的那么好。將門店開在學校周邊，的確占據了很大的市場，但是難免會讓學生們產生一些不理智的消費。所以我給下面傳達了一個意見，不管什么時候，如果有家長前來退貨，就一定接受退貨。另外，各個門店的店長負責聯系鄰近的學校，每個年級資助十個品學兼優但家庭困難、家長失業的學生的學費。我們只是一家民企，幫不了所有人，但會盡力而為。”
其實對企業來說，這也是最好的廣告。
白啟看著張青道：“你把事業做的這么成功，學校也非常高興。如果有什么需要學校出力的地方，你只管說。只要能做的到的，我們會盡力為之。”
張青笑道：“目前還沒有，謝謝老師。”
白啟沉吟稍許后，道：“你有沒有想過一件事，隨著這部電影的火爆成功，你很難再低調下去……”
張青不解道：“我還是個學生，那些研討會我都推掉了，或者讓經理去開。”
白啟輕聲道：“我是說，會有很多想要投資你的杜鵑文化的人。一部電影的成本不過幾百萬，上千萬，可得到的票房卻是幾倍甚至幾十倍，倒賣軍火都沒這么暴利。想要分一杯羹的人，不會是少數。”
張青想了想道：“其實哪怕是在好萊塢，一個電影項目，尤其是大片，都會有很多家出品人。一來是為了分擔風險，二來，也是分享利益，免得被其他各家圍攻針對。我倒不是不能分享利益，但，只能是單個的電影項目。”
其實這種情況，李素芝已經和他談過。
白啟搖頭道：“你的背景，各家都知道。真要開這個口，肯定是看中了你的杜鵑文化。將來《明報》收購后，也在杜鵑文化體系中吧？”
張青笑了笑，道：“當然。所以，杜鵑文化將來連上市都不會，即便上市，也是子公司或者唱片廠牌上市融資。因此，杜鵑文化是非賣品，不可能割讓分毫。”
白啟點了點頭，道：“如果起紛爭的時候，我會幫你說話。”
張青忽然想起來，道：“老師，上一次喬辦傳話出來，讓惦記《明報》的人住手，是您開的口吧？”
白啟微笑道：“我只是在喬老面前提了提，是老人家看好你。”
張青感激道：“老師，多謝您了。”
白啟擺擺手道：“有你這樣的學生，沒有哪個老師不會幫你的。你好好往下走，或許會遇到很大的挫折，但我希望你能夠不畏艱險，不畏失敗，永遠不要喪失斗志。你要明白一個道理，不管對方多強大，時間都在你這邊。畢竟，他們的強大只是一時的，你明白我的意思？”
張青緩緩點了點頭……
晚上九點前，接了趙薔電話后，張青趕往工體。
明日酒吧。
樂隊在舞臺上輕吟淺唱，兩三桌客人或喝酒或閑聊。
在當下躁動的酒吧文化里，明日酒吧算得上一股清流。
張青到來時，就看到齊平正站在吧臺后不知看什么，走到跟前，齊平才抬起頭來，看著張青笑道：“來了？”
張青點點頭，看了看客人區，道：“今天客人不多啊。”
齊平哈哈笑道：“還不是怪你？都跑去看電影了，誰還來酒吧？你以為就我一家受影響？”
張青呵呵一笑，齊平指了指里面方向，幾處沙發圍成的一個雅座，道：“去那吧，今天有貴客。”
張青點點頭，走了過去，就看到李素芝、古衛紅和一位面相和善大氣的中年女子正在聊天，張青叫人道：“阿姨、古阿姨。”
古衛紅比李素芝還積極，指了指身旁中年女子道：“張青，認識不認識她？”
張青看中年女子笑吟吟看著他，搖搖頭道：“并沒見過這位阿姨。”
古衛紅哈哈笑道：“你還給人寫了兩首歌，見面認也不認得？”
李素芝介紹道：“張青，這是你孟潔孟阿姨。”
證實了心中所想后，張青微微躬身問候道：“孟阿姨好。”
孟潔笑的爽朗，道：“好好！果然是個年輕俊杰，人又帥氣，有才華不說，人也一看就是本分踏實的，真好，怪不得素芝疼的跟親兒子一樣。”
李素芝笑了笑，微微頷首，沒謙虛什么。
古衛紅看不過去了，白眼道：“差不多行了，娟子也是我女兒，女婿也有我一半！”
李素芝問道：“今天的票房出來了沒有？”
張青點頭道：“截止九點，已經比昨天高了些，兩千五百萬票房，應該是口碑擴散了。”
古衛紅都吃驚道：“兩天將近五千萬票房，你這要上天啊！這要上映上兩個月，那還了得？”
張青搖頭道：“這兩天是周末，所以高一些。明天是工作日，能有一千五百萬就不錯了，要等到下周末，可能才會再起來。”
古衛紅若有所思道：“這樣啊……那你這部電影，大概票房能有多少？說實話。”
張青看了李素芝一眼，見她微微頷首，便道：“公司內部推測，應該能有兩億以上的票房。不過這是借了港島回歸的熱度，不可復制。咱們內地的院線太少，銀幕還不到兩千塊。再加上院線不規范，各種偷票房、漏票房的事幾乎成了默認的規則。所以正常來說，一部電影大賣的天花板，也就是幾千萬上下。扣除各項稅和基金外，再扣除院線分賬，到手應該是千萬上下。再除去制片成本，盈利不會超過三百萬。”
古衛紅不信道：“賣這么多錢，賺這么少？”
張青苦笑道：“古阿姨，您不是外人，內地港島合拍資格還是您幫忙取來的，我能騙您？不信您可以去查查，近十年來，內地電影沒有一部賺到了錢。”
古衛紅皺眉道：“不賺錢他們拍什么？”
張青道：“賺國家的財政補貼。”
古衛紅一下明白了，臉色不大好看道：“這么說，是院線制度有問題？”
張青點頭道：“有大問題。”
古衛紅看了李素芝一眼，道：“所以你想自己建院線？”
張青點頭笑道：“是，和港島喬氏一起，借用他們的經驗。嘉禾之前就獲得過資格，可惜他們立場問題，現在暫停了這個資格。”
古衛紅又問道：“建一條私人院線，大概需要多少資金？”
張青想了想，道：“建一條大型院線，至少需要十億港幣。就算是中等院線，也需要六億港幣上下。”
古衛紅緩緩點頭道：“我知道了……你有這么多錢？”
張青汗顏道：“沒有。自己籌措一部分，喬六叔和鐘曲先生會借我大部分。當然，要先取得資格。”
古衛紅白他一眼，沉吟稍許道：“資格……資格我去幫你想想法子，誰讓你和娟子一起叫我一聲古姨。對了張青，你做生意是把好手，我們這邊有一筆資金，閑著也是閑著，不如投給你？你在南洋那邊的布局我們也聽說了，國投的那些人都不如你。”
張青扯了扯嘴角，道：“古阿姨，說實話，這會兒再入場有些遲了，賺不了多少了……”
其實是不遲的，不投別處，只要在港島股市最低點時入市，既能幫助國家抬力，還能大賺一筆。
但不能讓對方覺得，賺錢來得容易。
古衛紅笑道：“沒事兒，有多少算多少，別賠了就行。”
張青想了想，道：“古姨，大概有多少資金？”
古衛紅道：“不多，三千萬。”
張青心里松了口氣，點點頭道：“那行。”
孟潔笑道：“別有壓力，真賺不到什么，你古阿姨也不好意思說你。這做買賣的，就是有賺有賠。”
聽了這話，古衛紅和李素芝都看了她一眼，又看看張青。
這小子，行啊……
等兩人坐車離去后，李素芝沒有再回酒吧，對張青道：“送我回家吧，你叔叔還要等一陣。”
上車后，張青有些輕松笑道：“阿姨你之前跟我說時，我還以為有幾億資金，沒想到就三千萬。”
李素芝哼哼笑道：“說大話，三千萬少么？你至少要給他們賺出四五百萬的利潤，不然都說不過去。多了也不行，以后沒完沒了了。不要怪你古阿姨，她也是沒辦法，她兩個姐姐……算了，不提了。
你今天應答的很好，以后就說，資金大部分來自喬氏和鐘曲的借款。
唉，到底還是樹大招風。”
張青點頭笑道：“我明白了。孟阿姨今天怎么也來了？”
李素芝意味深長道：“看得出，孟潔很喜歡你，她非常欣賞你的才華。以后有機會多拜訪，不要假清高，你已經不是純粹的學生了。”
張青點點頭，明悟于心，應道：“我會的。”
等到海外渠道徹底打通建立起來，情況就會大大不同了。
但就整個人類社會而言，這種文化永遠都是存在的，無論在西方還是在東方。
便是在美國，企業做大之后，也一定會選擇站象還是站驢。
張青不喜歡，但也不抗拒排斥。
只有利用這個世界的規則，才能不斷強大，才能盡可能的減少束縛。
這就是成年人的世界，現實、冷酷，但也因此豐富多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