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二十六。
告別了還有些酒醉未醒的趙薔,又和喬北嚴約定了下次來港的時間后,張青在李鐵的陪同下,乘飛機返回了京城。
趙薔留在港島,要組建杜娟集團的律師團隊。
出了機場,張青忽然站住腳步,回頭看著身后的李鐵道:“李哥,有沒有覺得,回到平京的地面上,連空氣都覺得自在一些。”
李鐵一張嚴肅臉,聽了這話卻笑了起來,道:“可能也就老板你會這樣想。”
張青側目:“你不會覺得外面的空氣香甜吧?”
李鐵忙道:“不是,我是說,現在國人更想出去,覺得外面好。”
張青笑道:“里面的人想出去,但在外面的人,何嘗不想念祖國?快走,回家。想你們家姑娘了吧?”
李鐵呵呵笑道:“已經比過去強多了,孩子現在也高興老板,謝謝您。”
“我可去你的吧!回家!”
張青哈哈笑著鄙視,然后大步向前走,不過剛出機場大廳沒多遠,就看到一輛車停靠在明顯不允許停靠的地坪上停著一輛克來斯勒君王。
一戴墨鏡的年輕人,沖他揮手招呼。
張青當然認出了此人是誰,卻沒有停下腳步的意思。
見他如此,年輕人氣的叫喚了聲,重重拍了下車頂,然后車門打開,里面走出一瘦瘦的女生,叫了聲:“張青!”
張青看去,眉頭微微皺起,不過還是停下了腳步,頓了頓,走過去道:“學姐,你怎么在這,什么時候回來的?”
女生居然是周洋。
周洋微笑道:“回來半個月了,過幾天要走。這不,岳小二聽說了你的宏偉功業,厚著臉皮在我家纏了幾天,非請我來說和說和。不過,你不用給我面子。”
岳小鵬臉都青了,道:“姑奶奶,好歹留點面子行不行?”
周洋嗤之以鼻:“你看看你開的這破車,像是要面子的人嗎?”
張青目光落在這輛克來斯勒君王車上,也被這鯰魚一樣的車給丑笑了。
全車沒有一絲協調性可言,后面看就像一只撅起屁股的大黑蒼蠅。
岳小鵬跳腳道:“你還美國留學生呢,知道什么叫風阻系數嗎?”
周洋懶得搭理他,看向張青道:“你怎么這么早回來了?還準備去了美國再聯系你和娟子。”
張青道:“這不馬上開學了么?你去找娟子吧,這次發了筆小財,在比弗利買了處房,就她和珊珊住。”
周洋好笑道:“發了點小財?謙虛了吧。你知道現在這四九城里多少人想找你?一個個眼睛發紅腦子發瘋!這不就有一個瘋子在這?”
張青不解道:“我賺了錢,和他們有什么關系?要敲詐勒索給他們上貢嗎?”
“誒誒誒!”
岳小鵬這輩子最憋屈的一回是上次使館外印度菜館里那回,今天是第二回,他強壓著怒氣,攔斷話題:“有事說事,別血口噴人!局氣點行不行,含沙射影有意思?”
張青呵呵道:“那你覺得我這是在含沙射影嗎?我就差指名道姓了。”
岳小鵬氣笑道:“你牛逼!也是,你在港島回歸儀式上把那么多老同志哄的眼淚花花,我們家老爺子聽你寫的那首破那首好歌,好歌行了吧?”安撫住瞪眼的周洋后,繼續道:“總之,你現在是香餑餑了,一般人惹不起。更踏馬沒天理的是,還這么能折騰能賺錢。現在誰能不服你?不過張青,別一個人悶聲發大財啊。咱們也算不打不成交,嘿,四九城敢往死里勒我脖子的,你是頭一份兒!真的,就憑這份交情,怎么著也帶我一股!”
張青為難道:“岳二哥,我不是小氣的人,過去那點小矛盾,不看見你我都忘了只是沒法帶啊,我外邊一股就是一億美金。既然你能打聽到我的事,這些就不難打聽清楚呀,在賺錢之前,我們往水里丟了七億美金了。這樣的損耗,你跟得住?”
要是人民幣,岳小二用些手段,大概能籌上三五個小目標,當然是要還的那種。
可美金
那真的是想多了,現在不是十年二十年后。
更何況亞洲正在經歷前所未有的金融危機,外匯局也不可能給他敞開兌換美金。
周洋在一旁咯咯笑道:“岳小二,外匯局是徐謙他們家在管吧?要不你去想想辦法,看看能不能湊上一股?”
岳小鵬抹了把臉,苦笑道:“行了,別腌臜我了。張青,實話實說,南邊那家省國投往爪哇匯市上丟進去兩個億里面有我的手尾。這筆虧空要是填不上,你們在國內估計就見不著我了。”
周洋驚喜道:“還有這種好事?”
岳小鵬:“”
張青如實道:“你找我的目的是什么呢?”
岳小鵬道:“借錢。你要是信得過我,就”
不等說完,張青就搖頭道:“實在信不過。”
岳小鵬不可思議道:“你覺得我還不上你?美金還不上,兌成人民幣,我還不起?!算利息,外加一份人情!洋洋在這,你總該信得過她吧?”
說著,還不斷給周洋使眼色。
周洋沉默稍許,道:“岳小二雖然平時不大靠譜,但說話從來算數。他這個人重義氣,這次也是被他一個狗屁哥們兒給坑了。”
張青笑道:“那我也不可能借十幾億給他吧?周學姐,我和他真不熟。”
“十幾億?怎么會是十幾億”
周洋不解。
張青也詫異:“不是說有兩家省國投,發生了巨虧嗎?難道兩億是人民幣,不是美金?”
岳小鵬無語道:“你是不是瘋了!那兩億是人民幣,不是兩億美金!兩千萬美金弄出去已經捅大簍子了,真搞個兩億美金,這會兒我就該在局子里蹲著呢。真當誰都跟你似的,往水里一丟就是七億美金!張青,借我兩千萬美金,我先把人撈出來。你放心,當著洋洋的面,我還不至于賴賬。”
張青道:“如果只是兩億人民幣的話,對你來說不至于難到這個地步吧?”
岳小鵬氣笑道:“你知道你在說啥故意寒磣我呢是吧?那是兩億!”
周洋呵呵笑道:“張青,岳小二要是敢敞開了收錢,這筆錢倒也不算問題。可他敢收嗎?真當那些送錢的別無所求是冤大頭?現在他也怕了,被朋友坑的次數多了,多少也能回過些味來。也不知怎么就想到問你借錢,自知沒那個面子,跑到我家賴了三天了。”
張青道:“就怕開了這個頭,后面就沒完沒了了。”
周洋眉尖一揚,道:“誰還敢?”不過又轉過頭去看岳小鵬問道:“岳小二,錢要是借了你,后面再有人跑來借怎么辦?張青又不是開銀行的,哪那么多錢往外借?”
岳小鵬使狠道:“我去他丫的!回頭我就放出風去,張青是個親哥們兒,誰敢欺負他,就是欺負我!再說,還有洋洋你的面子在。有我們兩家加一塊,再有人不長眼,那就是真不知死活了。”
周洋給張青使了個眼色,張青會意點頭,問身后李鐵要了張名片,遞給岳小鵬道:“岳二哥去港島聯系盛世投資的經理,簽好借款條例,就可以轉賬了。”
岳小鵬一聽,還要簽借條,臉上有些掛不住了,張青呵呵笑道:“簽了這個,說明就是純粹的拆借往來,不摻雜任何其他政治因素。到期還錢,付利息就好。不簽這個,岳家的人情可是要比利息貴十倍不止。簽不簽隨你吧。”
岳小鵬反應過來,“嘖”了聲,看著張青道:“怪不得那么多人都喜歡你,是有點東西啊,夠坦蕩!行,這個人情我岳二認了,咱們往后日子長,慢慢處,你就知道我是甚么人了。”
說罷,上車一熘煙的離開。
周洋跟著張青上了家里開來的車后,就嘆息一聲道:“實在是被纏的沒法子了,岳小二跟狗皮膏藥似的。另外,這也是我媽的意思。你一定能明白,對么?”
張青沉默稍許后,緩緩點頭道:“多謝古阿姨的一番苦心。”
古家畢竟沒有后繼之人,三年五年能仍可超然,十年八年內無人敢碰,可二十年后,三十年后呢?
人走茶涼,是歷史規律,誰也無法幸免。
但岳家,正如日中天!
倒不是指望什么,但去年張青差點沒劫持了岳小二,落了好大的面子,這件事說到底都是一件后患,說不定就能帶來意想不到的麻煩。
如今借這個機會,化干戈為玉帛,不打不相識,對張青和杜娟集團來說,利益遠遠大于弊端。
看他明白過來,周洋笑了笑,懶洋洋道:“走吧,去李姨家。嘖嘖,真是拿你當親兒子在疼,專門請假在家做飯給你接風,還把你妹妹,還有那個同鄉大美女都叫去了。欸,張青,你那老鄉幾個意思,以后都住你家了?”
張青笑道:“學姐,還沒對象吧?”
周洋聞言一怔,隨后大怒道:“你罵我八婆?張青,你是不是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