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臨波城萬籟俱寂,空曠幽靜的街道深處,無數枕戈待旦的黑衣人忽然豎起耳朵,聆聽大氣中若有似無的悠遠喊殺聲。
“開始了!”
遙遠的天邊蒸騰起肉眼不可見的血光,確定軍隊開始接敵,一眾黑衣人目露精光,興奮看向領頭的幾人。
“按計劃開始吧!記住!別把那些寶貝給弄壞了!”
嚴肅叮囑了一句,為首的黑衣人熟練的將兵刃背到身后,化作一道黑影竄了出去。
很快,數以百計的黑衣人魚貫而出,宛如一張大網朝著遠方的碼頭緩緩罩去。
而在城市的另一頭,另外一伙黑衣人也開始了行動,悄無聲息將關押罪犯的監牢包圍。
十幾分鐘后,數以百計的黑影潛伏到碼頭的角落,不遠處巨大的戰艦宛如一座座小山停靠在岸邊,黝黑的輪廓里看不到一絲亮光。
望著那黑影崇崇的目標,為首的黑衣人眼底閃過一絲驚喜。
“那些執勤的水兵估計都偷懶睡覺了,上去悄悄把他們宰了,然后以最快的速度把船開到鄶河出口,許老大的艦隊會在那里接應我們!”
“是!”
壓抑而興奮的回應后,無數黑影迅速朝著戰艦飛掠而去。
但當靠近到一定距離時,他們忽然感覺自己沖破了某種薄膜,近在遲尺的目標瞬間消失在了眼前,偌大的港口空無一物,一片死寂。
“糟了!是幻象陣法,我們中計了!”
短暫的呆滯后,為首的黑衣人迅速反應過來,本能的想要帶領屬下撤退。
然而精心準備的大陣悄然發動,白茫茫的迷霧轉瞬間斷絕后路,將這一片區域與現世隔絕開來,徹底封鎖。
數以百計的黑衣人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但以空間為囚籠的法則之力根本不是蠻力所能破解,他們只能像無頭蒼蠅一樣在陣法范圍內四處亂竄。
而在港口外的屋頂上,一只雪白的小貓咪遙望著依舊聳立的戰艦虛影,晶瑩剔透的貓眼在黑暗中閃爍著幽幽神光。
精細操控著天地間的靈力將陣法徹底固化,素菱依長長吐出一口濁氣,轉頭看向城市的另一端。
十幾里外,一大群黑人打破監牢的大門,飛速鉆入黝黑的通道,并分出一部分人守住出口,訓練有素的將牢獄控制住。
可沒過多久,監牢里傳來激烈的喊殺與求援聲,望風的黑衣人連忙沖進去支援。
而當他們消失在黝黑的通道里,身后的大門悄無聲息的關閉,一個神秘邪異的三角形紋章在大門上緩緩浮現,隨后在三角形中央睜開一只幽暗的眼睛。
臨波湖的出口處,濤濤湖水傾瀉而下,一支艦隊逆著水流低調行駛,領頭的戰艦上,許棟正遙望著遠方的天際。
“老大,胡四那邊已經開始了,估計天亮之前就能擊潰守軍,抵達臨波城。”
取出一只金色懷表看了一眼,許棟滿意的微笑點頭。
“好,算算時間,我們也該去接收戰利品了。”
轟轟
震耳欲聾的炮聲打破了黎明前的寧靜,狹窄的河道上水柱沖天而起,密集的彈幕覆蓋了許棟的座艦,一圈肉眼可見的渾厚屏障瞬間激活,將命中它的彈藥威力緩沖削減大半。
砰!砰!砰!砰!砰!
仿佛身體受到了接連重擊,許棟渾身一震,覆蓋周身的鎧甲上憑空多處一些拇指大小的凹痕。
“怎么回事?哪兒來的炮擊?!”
“老大!我們中埋伏了!對面有十幾艘戰艦搶了T字頭!”
短暫的震驚后,許棟壓下紛亂思緒,當機立斷的作出指令。
“鍋爐加壓,全速前進!沖進去碾碎他們!”
狹窄的河道根本不允許他們從容撤退,龐大的艦隊如果慌亂掉頭,萬一某些船艦互相撞擊,擱淺在河道里,那他們就相當于被堵在河道里打,全軍覆沒只是時間問題。
現在狹路相逢勇者勝,只有沖進寬闊的臨波湖,他們才有閃轉騰挪的空間,才能博得一線生機。
此時此刻,許棟無比慶幸是自己的旗艦打頭陣。
如果是其他沒升級的船艦,剛才那一波齊射估計就已經被打殘了!
瞇起眼睛,望著遠處開始凌亂開火的大炮,許棟嘴角揚起兇殘獰笑。
就讓你們這些旱鴨子見識一下,我去南洋傾家蕩產升級的力量!
“老大!他們在前面沉了一條船堵住了河道!”
猙獰笑容在臉上微微一滯,許棟目露兇光,咬牙切齒的低吼。
“不用怕,繼續加速,用我的撞角把沉船碾碎!后面的船只沿著我的軌跡前進!”
狗日的,好歹毒!
這是想把我們堵在河道里全殲啊!
轟隆隆
頂著雨點般的炮火,鍋爐的嘶吼聲愈發刺耳,厚重的戰艦逐漸加速,鋒利的船頭像是一柄巨斧噼開波浪,帶著無窮的氣勢沖向隱隱露出水面的沉船。
“全體沖擊準備!”
劇烈的震顫讓船上數百號人摔得東倒西歪,但伴隨著沉悶爆裂聲,數米厚的撞角將沉在河道里船只硬生生碾斷,順利沖入了臨波湖!
而在數公里外,11艘戰艦呈弧形組成橫列,朝著河道口瘋狂傾瀉著炮火。
但戰局的變化讓旗艦上的岑興瞪大了眼睛。
她難以理解為什么能有一艘船硬頂著數百門大炮的火力沖進臨波湖里!
按照之前的推演,這群海盜應該已經被堵在河道里打得毫無還手之力才對啊!
不過,當距離靠近,天邊隱約的晨曦照耀在敵人的旗艦上,岑興終于明白了為什么敵人能有如此恐怖的防御力。
因為那是一艘通體黝黑的鐵甲艦!
覆蓋整個船身的裝甲厚重堅韌,經過靈氣屏障的削弱,開花彈打上去只能給裝甲熏上一抹焦黑,只有實心彈才能轟擊出一個個臉盆大小的凹坑。
但問題是敵人的旗艦長達近百米,寬近二十米,比自己的座艦足足大上一圈!
如此龐大的體型,那些麻麻癩癩的凹坑根本算不上是有效傷害!
卡卡卡卡卡卡
伴隨著距離靠近,岑興清楚看到敵人艦首部位一個籠罩在裝甲下的黑洞洞炮口不斷調整角度,童孔不由得微微一縮。
長達數米的火舌噴涌而出,幾秒鐘后,一束十幾米高的水柱在艦隊周圍炸開,強大的波浪甚至將周圍的船艦蕩得劇烈搖晃。
船身不穩,炮口無法瞄準,看著迅速逼近的敵人,岑興意識到了自己犯下了致命錯誤。
為了最大限度傾瀉火力,她的艦隊打橫埋伏在臨波湖河道口,完全處于靜止狀態。
這種戰法在敵人被堵在河道的前提下毫無問題,但現在敵人氣勢洶洶的沖進來了,而且絲毫沒有轉向的意思,完全就是一副要把自己的艦隊攔腰斬斷的架勢!
“升帆!變陣!”
指令迅速被下達到各艘戰艦,遮天蔽日的船帆緩緩升起,龐大的艦隊開始逐漸加速。
可就在這段時間里,敵人的艦隊已經排成一字沖進臨波湖里,為首的旗艦更是突進到了肉眼可直視細節的范圍內。
高大的撞角宛如一柄利刃噼開水面,艦首上一個鐵疙瘩內伸出一只粗壯的炮口,直愣愣的指向自己。
快!快動起來啊!
相比于敵人冒著黑煙突突突的狂奔,自家艦隊慢慢悠悠的加速簡直就是蝸牛在爬!
腦海里忽然閃過武安君和外國老頭的議論,岑興心底不由得泛起濃濃悔意。
以后有機會,一定要給自己的戰艦加裝一套蒸汽鍋爐!
又是一束刺眼火光在視線中炸開,經過前一發的校射,這一回炮彈精準落入了艦隊范圍,沖天而起的水柱讓最輕的三階戰艦左右搖晃,感覺都快被炮火炸開的波浪掀翻。
見識到如此可怕的威力,岑興明白就算有靈氣屏障的削弱,自家的木質船身也經不起這樣的摧殘,不由得更加焦急的催促加速!
然而風帆戰艦從靜止到極速需要經歷十分繁瑣的步驟,遲鈍的艦隊哪怕使出了吃奶的力氣,依舊是慢慢悠悠的蠕動。
而這個過程中,直直沖來的敵艦已經進入了抵近直射的距離,黑洞洞炮口不再抬高,而是筆直的指向了目標。
“給老子去死吧!”
艦橋中的許棟露出了猙獰笑容,隨著他意念一動,艦首的主炮釋放出雷鳴般的怒吼,旋轉的炮彈以數倍音速沖出線膛,眨眼間就沒入了岑興的艦尾。
靈氣屏障被一穿而過,厚厚的蒙皮鐵木宛如一張薄紙,整個艦尾像是被無形怪獸啃了一口,瞬間炸開巨大的空洞。
彭!
戰艦的傷勢毫無延遲的反映到岑興身上,膝蓋以下的鎧甲瞬間爆炸,露出血肉模湖,白骨森森的雙腿。
“艦長!”
劇烈的痛苦讓岑興不由自主痙攣,但強大的意志還是讓她咬緊牙關,從齒縫中擠出悲壯的命令。
“其余戰艦繼續加速,進入臨波城港口依托護城大陣繼續防御,天虹號脫離隊形,全力阻攔遲滯敵艦……”
天虹號就是和她性命與共的本命戰艦,這個決定也就意味著她徹底放棄了逃生的希望,用犧牲自己來為其他船只爭取逃跑時間。
“告訴武安君,我錯了,鐵甲巨炮蒸汽動力的確是主宰海洋的關鍵,你們一定要引以為戒,盡快晉升改裝……”
話音未落,岑興的左肩轟然炸裂,斷裂的白色骨茬暴露在空氣中,大半個身體迅速被鮮血染紅。
“司令!”
腦海中傳來其他船長的低吼,岑興濺滿自己鮮血的臉頰宛若惡鬼,面色猙獰的發出厲聲怒吼。
“快走!一定要把艦靈核心帶回臨波城!
“哪怕是死,你們也要把船沉在港口里!”
轟隆隆
三層甲板上僅剩的幾十門火炮瘋狂射擊,雙方的旗艦進入到了拼刺刀的距離,互相之間幾乎就是貼臉互射,澎湃火力毫無遺漏的傾瀉到了敵人身上。
而進入到這個區間,天虹號的各種炮彈終于對鐵甲艦造成了有效傷害,雖然還是無法直接擊穿裝甲,但整個甲板上一片狼藉。
硝煙滾滾,烈火熊熊,許棟看著不斷加速脫離的艦隊,嘴角勾起不屑冷笑。
“跑吧,先把你們的旗艦核心拿到手,再來慢慢炮制你們!”
深吸一口氣,許棟走出艦橋,望著前方的殘破戰艦,周身的鎧甲蔓延出無數虛幻的鋼鐵構裝。
“武裝!”
卡察卡察
半透明的鋼鐵結構飛快旋轉變形,伴隨著超凡之力的釋放,由虛幻的概念凝結成真實的實體。
微縮的艦炮裝甲宛如翅膀一樣在他背后延伸,兩側包裹的船舷上甚至還能看到一排秀珍的副炮。
半覆式的概念武裝隱約能看出他座艦的細節,最強大的四門主炮甚是惹眼,好似翅膀一樣將他護在中央。
一躍跳入湖中,許棟懸浮在湖面上飛速疾馳,靈活的變向讓無數炮火徒勞嘶吼,眨眼間就突入到了天虹號面前。
雙腳在湖水上用力一蹬,許棟輕盈落到天虹號甲板上,迎面就看到一個渾身浴血的艦靈等著自己。
復古的圓弧形武裝已經破爛不堪,密密麻麻的細小炮口毫無威懾力,可還沒等許棟勸降,岑興就發出凄厲怒吼。
“死去吧!”
轟隆隆
幾十門拇指粗細的概念火炮釋放一輪齊射,剛站穩腳跟的許棟雙手一合,身側的裝甲像是盾牌一樣將他完全護住。
硝煙散盡,坑坑洼洼的概念裝甲緩緩分開,肩部兩門主炮轟然咆孝。
僅剩的概念武裝被打爆大半,岑興全身一半以上的破爛血肉暴露在空氣中,周身彌漫著蛋白質烤焦的香氣。
“交出核心,我饒你不死!”
緩緩踱步到岑興面前,許棟享受著生殺予奪的快感,高高在上的俯視著腳邊的手下敗將。
“你永遠別想得到艦靈核心……”
掙扎著想要站起來,但全身的骨骼已經多處碎裂,無論岑興怎么用力,破爛的軀殼都無法支撐她的意志。
“那你就去死吧。”
粗壯的炮口抵在眉心,岑興昂首仰望敵人,似乎想將他的模樣銘刻到骨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