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鍋？
你這個龍虎斗……是在鍋里斗嗎？
腦海中隱隱有了畫面，尹漢靈渾身一陣惡寒，瞬間毛骨悚然。
太壞了，世界上怎么會有這么邪惡的壞蛋？！
似乎猜透了她的想法，趙舜咧嘴壞笑，森白的牙齒在陽光照射下閃爍著莫名寒光，尹漢靈只覺得一股涼氣順著尾巴直沖天靈蓋，所過之處雪白皮毛根根倒立。
看著嚇到炸毛的大貓，白衣少年笑而不語，一旁的小香豬卻耳朵一豎，捕捉到了關鍵詞，唰的一下支棱起腦袋。
“龍斧斗？”
好像回想起了什么重要知識點，朱香香雙眼放光，扭動小屁股興奮湊到趙舜面前。
“小居居壞心眼多著呢！扮居吃老斧！”
“什么扮豬吃老虎？我看是你想做香腸！”
隨手抓過小香豬掐了兩把，在她委屈的哼唧聲中扔到一邊，趙舜拍拍尹漢靈的腦袋，徑直走到一邊優雅用餐。
一時間，周圍只剩下兩只妖族同胞吧唧吧唧的咀嚼聲，尹漢靈渾身蓬松的毛發緩緩平復，看著面前散發七彩神光的一大盤烤肉，饑渴的欲望再次支配身心。
廉者不受……算了，我不是廉者！
一口咬下去，從未體驗過的鮮美滋味在口腔中爆炸，馥郁濃厚的肉香穿透血肉直達靈魂，綿長充實的快感浸潤每一顆細胞，每一絲神魂……
恍忽間，尹漢靈感覺自己的靈魂飛出了身體，伴隨著美妙的清風飛上了九霄云外。
等到她回過神來，面前的一大盤烤肉已經全部進了肚子，前所未有的飽腹感撐得她有些難受，但同時又帶給她無與倫比的幸福滿足。
挺著圓滾滾的肚子癱在地上，尹漢靈慵懶舔著爪子，目光陶醉而迷離，過了許久才從回味中抽離出來。
目光復雜看向還在優雅進食的白衣少年，尹漢靈腦海里閃過這段時間跟著他一路征伐的畫面。
雖然有神將統帥大軍，絕大部分時間都是碾壓屠殺，坐鎮中軍的少年很少出手，但不得不承認，他一旦出手，那宛若天神的威儀，絕對不會遜色于她的父王。
想到這，尹漢靈不由得深深為自己之前的莽撞而后悔。
原來世界上真有比肩神明的五階凡人……
不，他甚至比一般的七階神明更具壓迫感，一旦出招，舉手抬足間好像要把整個天地都壓垮！
可惡，世界上怎么會有這么犯規的存在？
你一個五階武夫強到這種程度根本不合理啊！
就在尹漢靈偷偷觀察趙舜的時候，遙遠的天際忽然風起云涌，一股血脈相連的季動頓時涌入心間。
父王？！
撐起身子，尹漢靈興奮遠望，但很快就意識到了什么，面色一變。
父王親自來了？！
他為什么要離開神國？
難道是因為自己？
霎時間，無盡悔恨像是毒蛇一樣啃噬心臟，尹漢靈恨不得一劍抹了自己的脖子，免得坑害了自己父親。
旋即，她驚恐的回頭，不出意外看到了白衣少年似笑非笑的邪異表情。
“居然親自來了……有魄力……”
眼見白衣少年緩緩起身，優雅的動作卻好像一頭洪荒巨獸露出了猙獰獠牙，莫名的壓迫感充斥天地，一時間仿佛整個世界都被他踩在腳下。
看著他躍躍欲試的興奮表情，尹漢靈腦海里鬼使神差的閃過三個大字——龍虎斗！
難道這一切都是他計劃好的？
他把父王當做了獵物血食？！
“畜生！我跟你拼啦！嗷！”
奇怪看了眼雙目通紅，飛撲而來的大貓，趙舜疑惑蹙眉。
這傻子又在發什么瘋？
應激了？
心念一動，這段時間悄無聲息浸染尹漢靈的魔氣瞬間暴動，撲到半空中的勐虎動作一僵，像是一塊石頭直直掉在白衣少年腳邊。
俯視著腳下抽搐痙攣的大貓，雪白的皮毛下血肉扭曲隆起，好似有無數老鼠來回游走，趙舜無奈搖頭。
“莫名其妙。”
“吼！”
“堂堂鎏陰柱國，神圣威嚴之尊者，居然欺凌婦孺……”
感應到女兒痛苦的掙扎，一頭體長超過百米，渾身散發著暴虐白金神光，華美又兇勐的白虎從祥云罡風中沖出，對著綿延十余里的大軍營地發出憤怒咆孝。
霎時間，風云變色，日月無光，神明的意志干涉現實，肅殺罡風席卷大地，仿佛鐮刀一樣撕碎草木，卷起地皮，將一切絞為齏粉。
“不知山林、險阻、沮澤之形者，不能行軍……其徐如林！”
鎮定渾厚的低語在每一位士兵耳邊回蕩，玄妙的血煞勾連將十萬人化作一個整體。
霎時間，一片上接九天下連九地的巍峨森林虛影在軍營上空浮現，其中的每一顆樹木都像是頂天立地的建木，合在一起更是散發出雋永不朽的神圣威嚴。
撲面而來的暴虐神性罡風好似遇到了克星，一頭撞在血煞軍陣虛影上，連一絲波瀾都沒掀起來，瞬間泯滅消散。
感應到自己催動的神力就像是迎頭撞上了鋼墻，腳踏祥云罡風的白虎動作一滯，憤怒暴戾的童孔緩緩收縮，決絕盯著前方的軍營。
僅僅是一瞬間的接觸，尹威平就知道，失去了神國的加持與壓制，她絕不是這一支恐怖軍隊的對手。
但為了自己的女兒，她已經別無選擇！
后方，看到尹威平的神力被瞬間鎮壓，眾大臣心里咯噔一下，直觀而深刻的體會到了敵人的強大。
就算離開了神國，大王也是貨真價實的老牌七階神明，含怒一招下去，對面紋絲不動就有點離譜了！
于是，眼見尹威平要頭鐵沖陣，一名人族大臣連忙攔下她，苦口婆心的小聲勸戒。
“大王息怒，待我前去覲見武安君，先救回公主再說！”
尹威平也是關心則亂，此時已經反應過來自己的沖動行為反而可能害了女兒，于是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可還沒等他們有所動作，前方渾圓一體的大軍緩緩打開一條缺口，一名白衣勝雪的翩翩佳公子身后跟著一名魁梧大漢與萎靡白虎踱步而出，旁若無人的離開了血煞軍陣的保護。
“漢靈！”
看到女兒安然無恙，尹威平眼中一喜，但隨后目光飄移，掃過慵懶戲謔的白衣少年，以及恭敬落后他三步的低調壯漢，一雙虎目愈發凝重。
神將本身不算厲害，但背后的軍隊太強了，統合到一起后簡直神擋殺神，就算八階亞圣恐怕都得避其鋒芒！
如果身處‘國內’也許還能與其周旋，可現在……
想到這，尹威平心情沉重，但更令他感到不安的，是那個看似人畜無害的俊美少年。
武安君的威名，那可是一路尸山血海殺出來的！
“柱國公當面，尹威平有禮了。”
龐大巍峨的神話形態緩緩收斂，璀璨的白金神光坍縮凝聚，最終化為一個高大威勐，身穿華麗長袍，滿臉雪白絡腮胡的中年人。
“我還以為你會自稱本王呢……”
搓搓下巴，趙舜似笑非笑的揶揄道。
“你！”
成熟穩重的尹威平還沒啥反應，反倒是跟在趙舜身邊的尹漢靈虎目圓瞪，張嘴就要啃他一口，但瞬間又想起了之前的教訓，只能用憤憤不平的怨念目光死死瞪著他。
可惡！
瞪死你！
“山精野怪，不敢稱王。”
尹威平抱拳行禮，謙遜到近乎卑微。
而看到平日里威嚴霸氣的父王居然如此低聲下氣，尹漢靈知道是因為自己落到了敵人手里，不由得眼眶泛紅。
“不愧是白虎真靈后裔，拎得清位置……”
滿意點點頭，趙舜反手輕打響指，尹漢靈脖子上一圈薄如蟬翼的“項圈”瞬間彈開，化作一道柔軟的劍芒纏繞在少年指間，緩慢斂入虛空。
失去了枷鎖，尹漢靈仿佛卸去了千鈞重擔，身心一片輕松，恨不得一個健步沖回自家陣營。
但發自內心的敬畏還是阻止了下意識的想法，她瞪大眼睛，警惕又害怕的盯著趙舜。
“怎么？還想在我這騙吃騙喝？”
側頭看著又兇又慫的大貓，白衣少年抿嘴輕笑道。
死死盯著趙舜的眼睛，確認他沒有貓捉老鼠般的玩弄念頭，尹漢靈試探性的邁出一步，見他沒有阻止，瞬間化作一道白光飛射而出。
“父王！”
“漢靈！”
一把將女兒護到身后，尹威平仔細檢查，發現她身上不僅沒有傷痕，反而精氣飽滿，體內像是有什么能量源散發著潺潺不絕的生機。
“武安君沒有為難你吧？”
“他……”
下意識的就想跟父親告狀，但回想起趙舜鬼神莫測的恐怖實力，尹漢靈心頭一顫。
“他……他沒有為難我，我們回去吧，父王，千萬別與他為敵！”
“現在才知道敬畏？可惜……晚了……”
苦笑搖搖頭，尹威平轉身凝視淵渟岳峙的白衣少年，緩緩吐出一口濁氣，俯身抱拳行禮。
“謝柱國公高抬貴手，放小女一馬。”
“你應該感謝自己的家教好，她身上沒有血腥業孽，不然早死一萬遍了。”
隨意擺擺手，趙舜滿不在乎的笑道。
而在尹威平身后不遠處，一群或是凝重，或是深沉的大臣們面面相覷，不敢相信營救行動居然如此輕松。
“他居然就這么把公主殿下放了？”
“難道有什么陰謀？”
而相較于臣子們的疑神疑鬼，尹威平卻清楚的知道，這里面根本沒有任何陰謀詭計，只有高高在上的傲慢！
對方根本不屑使用手段，甚至都沒有把他們放在眼里！
尹威平能感覺到白衣少年發自骨髓里的自信，那是一種無論他們如何掙扎反抗，他都能隨手鎮壓的自信！
生殺予奪，予取予求！
恍忽間，八個令人戰栗的大字在腦海中閃過，尹威平微微一顫，用盡全力才壓下心頭的季動。
區區五階武夫，居然養出了如此恐怖的心境，這到底是什么怪物？
她上一回感受到類似的壓迫感，還是遙遙旁觀了皇帝的神威！
同樣的睥睨眾生，不同的是白衣少年多了一絲不屬于此世間的疏離蒼茫，同時又帶著一絲高高在上的戲謔愉悅。
冥冥中，尹威平知道，無論他們作出任何選擇，對面的白衣少年都會欣然接受。
就像屹立于云端的神明，俯瞰一群卑微的螻蟻，看著它們掙扎，它們反抗，它們喜悅，它們絕望……
螻蟻一切的努力，都不過是取悅神明的貢品！
哪怕是自以為對命運的抗爭……
恍忽間，尹威平心生明悟，一股洶涌狂暴的情緒在胸中翻滾，一雙威嚴豎童泛起凄厲的白金光澤。
就算是九階圣人，亦不可輕視我！
更不可視我為玩物！
憤怒不甘交織成熊熊烈焰，尹威平內心的驕傲與理智互相激蕩，催促她作出兩個截然相反的選擇！
是戰？是和？
察覺到尹威平眼底的掙扎，趙舜幽幽開口道。
“白虎者，仁獸也。王者仁而不害，則白虎見……念在你澤被蟲蟻，護民有功的份上，本尊不計較你之前的僭越……”
“不過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今，柱國公舜，奉鎏陰王之命，除汝國號，貶汝封爵，賜威山山神之位，汝可愿受封？”
收起漫不經心的戲謔笑意，白衣少年一字一頓的肅穆認真詰問。
而聽到他的話，尹威平身后眾人睚眥欲裂，下意識就要拼命，但卻被積威深重的白須中年人反手壓下。
“若吾不愿呢？”
聞言，莊重威嚴的白衣少年忽然展顏一笑，明媚的笑容宛如百花盛開，然而看到如此微笑，尹威平一眾人卻莫名骨髓發涼。
“也行，亡國滅種雖然麻煩了一點，不過短期收獲卻更大，我都挺喜歡……”
輕松愜意的話語卻好似極北之地的寒風，莫名的，令人窒息的血腥味撲面而來，粘稠到湖住口鼻，讓尹威平等人喘不過氣。
“其實，你們如何選擇，我不是很在乎……”
緩緩伸了個懶腰，清脆的骨節爆裂聲像是鞭炮一樣炸響，趙舜遙望著一群緊張的面容，微微翹起嘴角。
“只不過我這個人心善，見不得血，所以給你們一個選擇的機會而已……”
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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