誤會了張康盛臉上的復雜表情,趙舜態度溫和的安慰道。
“張老不必遺憾,這次主要是軍功,受賞的都是將士,下次有機會我會親自為你們封賞。”
“我沒有遺……嗯??!等等!
你是說我們也能接受這種賜予?!”
張康盛輕捻胡須的動作微微一頓,不敢置信的看著白衣少年。
“當然,凡我臣屬,皆得卷賞。”
話語間,趙舜的目光移向呆滯的泰西三教領袖,露出意味深長的笑意。
“若是三位愿意接受鎏陰封國的官職,吾必一視同仁。”
聞言,三教領袖眼神微微一震,不著痕跡的交換視線,都察覺到了對方眼里的心動。
來大旻這么久,他們不是沒有嘗試在其他州傳教,但效果非常不理想。
戰亂頻發,妖魔橫行,烽煙四起,普通人朝不保夕,民間根本沒有傳播知識的土壤。
而上層世家貴族又帶著一種難以理解的頑固傲慢,認為“之乎者也”才是王道,他們的知識只是低賤的奇技淫巧,根本不屑于學習。
轉來轉去,結果發現還是鎏陰封國好,執政者全力配合,廣建學校,經費充足,政局穩定,民間的學習氛圍也十分濃厚,短短幾年時間,三教的學徒已經爆漲到了十萬以上,某些資質好的天才甚至后來居上,超越了很多從泰西而來的老人。
精心培養的土壤結出了碩果,也給三教領袖帶來了海量反饋,停滯許久的修為開始暴漲,隱約間觸碰到了更高的境界。
如果再能得到鎮國公的恩賜,有生之年,他們說不定真能嘗試沖擊那夢寐以求的王座,窺探更為廣袤的未知真理。
眨眨眼睛,機械神教大主教羅杰·馬桑站出來,像模像樣的行了一個大旻古禮。
“謝鎮國公賞識,此事吾等會慎重考慮。”
雖然沒有當面答應,但從他們微妙的態度轉變上,趙舜已經看到了答桉,露出如沐春風的親切笑容。
知識分子嘛,都是矜持要面子的,這種事肯定要回去關起門來說,當場答應豈不是掉份兒?
諸葛亮都還要三顧茅廬呢……
心照不宣的點點頭,趙舜扶起羅杰·馬桑的手:“那我就靜候幾位先生的答復了。”
說完,白衣少年看向一旁粗衣短褲的精神老農。
“禾老創造冬小麥,使百姓得以溫飽,廣開農學,活人無數,功德無量,賜汝登殿見君之權。”
一抹紫金流光沒入禾笠眉心,老農疑惑的目光頓時一凝,原本清明溫潤的眼眸緩緩失焦,呆滯的凝望虛空。
這一愣就足足幾十秒,就在一眾神祇心如貓抓的時候,禾笠渾身一震,回過神來,不敢置信的看著白衣少年,用盡全力整理情緒,對著他深深一拜。
“謝君上恩典。”
少年同樣親切扶起他的手,白皙如玉的五指在他粗糙黝黑的手背上輕輕拍了拍。
“這是你應得的,愿你再接再厲,使這天下再無饑寒。”
“必不負君上厚望。”
看到禾笠斬釘截鐵的堅定模樣,好奇的目光在一君一臣之間游移,一眾神祇心癢難耐,但又不好當著趙舜的面詢問,只能壓下心中的抓耳撓腮,露出矜持澹然的微笑。
可惡!
鎮國公到底還有多少秘密?
到底是什么賞賜才能讓一個老牌農神如此激動失態?
好想知道啊!
然而,少年并沒有在意他人的感受,噙著一抹淺笑看向現場唯二知道真相的神將。
“岑興,陸軍實力大漲,你們海軍也要加油啊。”
無視了一旁湯鴻達得意洋洋的眼神,英姿颯爽的女將軍抱拳應諾。
“遵令。”
旋即,趙舜的目光又移向一旁笑得牙花子都露出來的湯鴻達。
“你笑什么?這么多神將下屬,你一個七階好意思?”
欣喜的笑容瞬間僵在了臉上,沉穩的大漢懨懨低頭。
“屬下無能。”
深知湯鴻達的性格太過穩重,有時候就是需要刺激一下,趙舜語重心長拍拍他的肩膀。
“知道自己菜就加倍努力,路我已經幫你鋪好了,能抵達什么高度取決于你自己,短時間內九階可能還有點困難,但如果連八階都沖不上去,你這個陸軍總司令就退位讓賢吧。”
聞言,湯鴻達頓時氣血上涌,動力十足,聲如洪鐘的抱拳低吼:“必不負君上厚望!”
君上如此看好我,我要是讓他失望了,那還是人嗎?
然而,相比起湯鴻達的心潮澎湃,張昭昶聽到趙舜的話,表情逐漸扭曲,露出了地鐵老人.jpg。
什么叫做短時間內九階可能還有點困難?
你是不是對能階的晉升難度有什么誤會?
哦,你六階神門全開啊,那沒事了。
對了,你這個粗鄙丘八,答應得那么爽快干什么?
七階升八階有多難,你自己心里沒點b數嗎?
就算兵道的晉升難度相比其他職階要低一點,但到了亞圣這個層次,各個職階間的差距幾乎已經可以忽略不計。
多少神祇在七階蹉跎一生,你資質平平無奇,憑啥覺得自己能升八階?
你以為自己是鎮國公嗎?
進階就跟吃飯喝水一樣容易?
他不進階是因為不想,你不進階是因為沒那個能力,搞清楚啊!
心中的情緒翻滾不休,張昭昶幾次張口欲言,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今天發生的事情看不懂的太多了,牢固的三觀都被震得稀碎,再逆天的事情,他現在都能心如止水的微笑以待了。
這些事兒雖然離譜,但一想到是鎮國公,倒也正常。
慰問一圈,趙舜終于將目光落到了張昭昶身上,彬彬有禮的頷首道。
“張先生,怠慢了。”
“鎮國公客氣了。”
張昭昶連忙作揖,莫名有點受寵若驚。
“吾雜事繁忙,接下來恐怕無瑕陪伴……”
“鎮國公修為大進,接下來正是鞏固消化的關鍵階段,我多年未至魯州,正想游歷一番,鎮國公無需在意。”
“那,先生請自便。”
微笑點點頭,趙舜身形緩緩虛化消散,如一抹殘雪融化在空氣中。
直到他走后,張昭昶才忽然琢磨過味兒來。
等等,這封禪的流程怎么有點不對?
別說封地儀式,連祭天儀式和祭文都沒有,就好像……
恍然間,張昭昶勐然抬頭望向天際,盯著那逐漸隱入烏云中的龐然巨物,心中閃過一絲明悟。
這哪是在封禪祭天啊!
這是在祭他自己!
以前只道鎮國公狂傲,連圣人都不放在眼里,沒想到他連天道都不放在眼里!
他不是不放在眼里,他認為自己就是天道!
我心既天心,我意既天意!
認識到了少年內心的想法,張昭昶咽了口唾沫,只覺得喉嚨無比干澀。
老祖宗,這鎮國公比想象的還要可怖一萬倍啊!
廣袤無垠的神秘大殿中,一道雪白身影憑空具現,緩緩坐到自己的王座上。
“見過鎮國公。”
不遠處,一個皮膚黝黑粗糙的老農從神座上站起身來,恭敬見禮。
“禾老無需多禮。”
隨意擺擺手,趙舜的目光投向大殿中央巍峨細膩的魯州微縮投影。
綿延萬里的山川河流中,微不可查的翠綠光澤幽幽流動,滋潤著大地上的植被牲畜。
這就是農家神祇的權柄在現實中的具現化么?
盯著那朦朧的翠綠氤氳,趙舜饒有興致的微微點頭。
提升作物和牲口的產量?
嗯,雖然不多,只有1、2,但放大到整個魯州,一年下來增產的量也是個天文數字。
要知道,光鎏陰封國三郡之地,一年產糧就有數億噸!
如今整個魯州十六郡全部收入囊中,更有浙禾郡這種和臨波郡齊名的膏腴之地,今后農業生產必然連年飆升,到時候1、2恐怕能以千萬噸計!
更何況,這農業權柄在覆蓋疆域不變的情況下,還會隨著禾笠的能階提升而強化。
要是出個九階農圣,農業產量翻倍什么的……
一想到那豐收的場景,趙舜骨子里的種田基因就動了!
憧憬的咂咂嘴,少年很快壓下雜念,看向一旁幽怨的視線。
“你為什么不讓我去觀禮?我還沒見過封禪呢!”
“我怕你眼睛亂瞟,又把自己整瞎。”
“我是那種沒分寸的人嗎?!”
“你是。”
瞇起眼睛,奧克麗·亞妮磨了磨牙,使出了殺手锏。
“把我的眼鏡還我!”
“嗨呀,我家貓和狗好像又打架了,我去看一下!”
唰的一下,少年的身影消失在王座上,一旁的奧克麗·亞妮看著空蕩蕩的座位,柳眉緩緩皺在一起。
另一邊,離開威嚴的王庭大殿,趙舜跨過一個無盡長廊,來到仙氣飄飄的唯美宮殿。
這里完全彷照凌云宮的布置,每一個細節都是趙舜、素菱依、李憫三人親手還原,只不過運用的材料半虛半實,半假半真。
熟練的穿過主殿,來到師尊的寢宮,一推開門趙舜就看到一只大白耗子,不對,一只小白貓竄到身上。
“師弟救我!”
“蠢貓!你今天死定了!
滿臉寒霜的大師姐散發著濃重殺氣,跟在后面一步步走來,嚇得小白貓鉆進趙舜衣襟里,只露出一個小腦袋貓貓祟祟。
大半身子藏到趙舜懷里,滿滿的安全感充斥心靈,素菱依頓時覺得自己又行了。
“師弟,這傻狗打我,你快幫我揍她!”
“放心,我會罩著你的,咱們姐弟聯手,一定能打得這傻狗汪汪叫!”
有擋箭牌說話就是硬氣嗷!
有種你出來,別縮在我衣服里面說話!
無奈長嘆一聲,趙舜攔下李憫冰涼小手,溫柔握在掌心。
“師姐,師尊怎么樣了?”
面對師弟生硬的轉移話題,李憫輕輕掙了掙,無法擺脫溫暖的手掌,只能惡狠狠瞪了他懷里的貓頭一眼。
“看什么看?師弟!她敢瞪我,咬她!”
眼見大師姐額頭上青筋亂跳,趙舜只能一邊抓緊她的手,一邊將貓仗人勢的素菱依摁進衣服里面。
閉嘴吧你!
“大師姐,您貴為一國之君,別跟她一般見識。”
緊了緊掌心冰涼柔軟的小手,趙舜露出溫柔如水的笑容,讓李憫心中怒氣漸消。
可惡!
小師弟怎么越來越像師尊了?
笑得這么好看,我怎么拒絕?!
該死的神性魅力!
“你就寵她吧……”
察覺到大師姐幽怨的酸意,趙舜抬手輕輕摸了摸她的頭,寵溺的抿嘴輕笑。
寵物嘛,就是要拿來寵的。
熟悉又陌生的觸感讓李憫微微皺起眉頭,有些懷念,有些不舍,又有些羞怒。
師尊喜歡摸我頭也就算了,憑什么你也摸我頭?
“沒大沒小!”
沒好氣的拍開手掌,李憫抬步走向寢宮深處,卻被小師弟牽住手并肩而行。
“師尊怎么樣了?”
“動靜越來越大,先天神性的力量太強,連我們都沒法待太久。”
“豬還在里面?”
“嗯,也不知道為什么,香香竟然能免疫色欲。”
“可能是因為太小了,根本不懂。”
“圣位的神性連死物都能扭曲,頑石都能生出血肉,齊天大圣知道吧,就是五彩石中孕育,更何況活物……”
言談間,兩人已經來到了寢宮最深處,緊閉的大門后,趙舜隱隱能感受到恐怖的神性涌動。
咽了口唾沫,白衣少年放開李憫的手,有些緊張的推開大門。
他倒不是害怕,只是擔心社死,畢竟,色欲這種源于人性底層的本能,連他都無法完全免疫。
萬一被圣位的神性影響,某些部位表示它有自己的想法,微微一硬,以示尊重,那他就真的要自絕天下以證清白了!
渾身一顫,趙舜寧心靜氣,狠狠咬緊牙關,用力推開房門。
法則的封鎖裂開一道縫隙,馥郁甜膩的暖風撲面而來,肉眼可見的紅色氤氳傾瀉而出,帶著奇妙的力量扭曲人的心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