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和朝廷徒以權謀,而郭寧的應對方式,也是一貫的兇狠手段。
這樣的往來試探、挑釁、回應、示威,在未來的日子里,還會一次次的重復。不過,郭寧背靠的,是正處在勃興勢頭的定海軍;而皇帝眼皮底下,只有各路桀驁軍頭、貪婪昏聵的官員和腐朽無能的猛安謀克,想來會頭痛許多。
郭寧怎么想,都不覺得自己會身處下風。
他也堅信,只要自家前進的步伐不亂,外間便有千般詭計,只消劈面一記鐵骨朵砸去便可。
率軍回返萊州的當日,他在校場表彰有功之臣,擢升他們的軍職,當晚又設宴招待他們。到了次日,他又去往萊山忠烈祠,主持了犧牲將士落葬、停靈的儀式,向將士家屬頒發撫恤。
再之后數日,每日都有要忙的事,直到七月頭上,郭寧在帥府升堂議事。
隨著地盤越來越大,定海軍節度使的下屬文武官吏們越來越多。
武將里頭,直屬郭寧麾下的、以駱和尚為首的六個都指揮使司里,鈐轄以上的軍官就不下四十多個。靖安民總領的登、萊、寧海三州都指揮使司里,也有近二十個鈐轄以上的軍官。
在政務上,郭寧是力求軍政事務直達基層,務必自下而上如臂使指的性子,故而定海軍的直屬機構早就超過了此前那幾個判官、知法、司獄、教授的編制。
光是移剌楚材的政務司下頭,就有楊誠之、吳褚、張圣之、黃海凝、李禾等二十多個大吏,分管著農政、水利、軍械匠作、馬政、鹽酒等十幾個署。前不久杜時升又推薦了他在中都的老友李遹之子。
那個名叫李冶的年輕人,如今正跟著移剌楚材熟悉事務,據說算學上的天賦比阿多還強許多。
而徐瑨的錄事司里,經常冒頭露臉的大吏只有五六個,包括萊州地方最早投效郭寧的女真人阿魯罕,但實際上身份隱秘的,應當還有一批。
中都那邊杜時升手下的人手自然不在此地,但群牧所系統內李云的部下大吏,郭寧身邊的文字侍從們,合計也有十余人。
這些文武加在一起,一百多人。節帥府的議事堂里,本就站不下了,何況還有些額外的參加者,所以索性都站在院子里。
此前郭寧攻下咸平府時,招攬了一些部下,從蒲鮮萬奴和耶律留哥的降眾里,也臨時提拔了一些人。連帶著,還有紇石烈桓端去往咸平府以后,在蓋州、復州留下了一些官吏,郭寧從里頭挑了幾個可用的,也帶到了山東。
這么多人,此前分屬不同的部門,有的打過交道,有的僅僅聞其名,有的全無交情。
但此時從廳堂正門到院子正門,人挨著人,頭碰著頭,站得摩肩接踵,人人額頭冒汗,氣氛便一點點熱烈起來。不少人想到當日草創基業的艱難,忍不住呵呵地笑著,與有榮焉。
此番遼東的勝利,與先前擊破蒙古軍不同。擊破蒙古軍,終究只是自保;而以區區四千余眾,便在遼東開辟局面,得兩州數百里的地盤,這才真正顯示了郭寧的手段和野心!
文武們到齊,郭寧從堂后出來。
他還是沒有架子,先從人群里扯了移剌楚材相陪,然后一個個地和部下們打招呼,有幾人,移剌楚材竟沒見過。郭寧便為他介紹,這是復州地方的州教授王汝弼,那是咸平路宣撫司的經歷官梁詢誼。
這其中,梁詢誼是保大軍節度使梁襄之子,泰和六年的策論進士,后來還中過宏詞科。他在中都累官太常博士,頗有干練名聲,結果去往咸平路不到兩載,被迫做了兩載的泥塑木胎,又牽扯上了蒲鮮萬奴造反的事情,一時間灰頭土臉。
郭寧特地將他請在身邊,也向他介紹山東地方的文武官員,兩邊談笑風生一通。
待到各人熱絡,郭寧站上廳堂臺階,含笑道:“昨日得報,中都那邊,出了樁小事。”
眾人肅然。
“皇帝本來派了近侍局奉御乘舟渡海,對這回涉及遼東戰事的各位,有所升賞。奈何海上風波不靖,那奉御失足落水,連帶著詔書之類,都沒了影。”
此話一出,院中有人倒抽冷氣,有人面帶不豫,有人毫不在乎,有人甚至嘿嘿冷笑。
郭寧環視眾人,待院中恢復安靜,繼續道:“不過,進之先生已經替我向朝廷遞交了急報,尚書右丞胥鼎那邊也回了書信來說,新的詔書,很快就會頒下。詔書頒下之前,定海軍節度使所屬五州之地和文武官吏,我可暫做臨時的任命。”
這下院中不禁微微噪雜。
郭寧話中的意思,很明白。皇帝上一次的封賞,他不喜歡,所以傳召使者便死在了半路,而朝堂上的胥鼎胥丞相已經承諾,下一波的詔書上,會順著郭寧的意思。
那些跟從郭寧甚久的武人們,倒還罷了。這一年里陸續投奔的文官們,無不隱約吃驚,吃驚之外,又人人豎起了耳朵。
“先說軍務。遼東復、蓋二州,原有遼海軍節度使的職務,由我自家兼任。在這兩州,會新設一個遼海防御使,由韓煊出任。任命文書,已經發往遼東。”
在戰事結束后,韓煊所部壓根就沒有回萊州,這個任命,眾人早就知道了。
郭寧繼續道:“遼東與山東萊州隔海相望,直面蒙古軍的兵鋒,不可沒有精兵猛將。所以,除了韓煊總鎮一方,另外還要再撥副將輔助。”
他點了點人群中的契丹人蕭摩勒:“摩勒,你是遼東人,可有意回鄉么?”
蕭摩勒越眾而出,嗓音有點發顫,沉聲道:“愿為節帥效命!”
“好。你為遼海防御副使,駐在復州。”
“遵命!”
蕭摩勒大聲應了,郭寧揮了揮手,示意他到趙決那邊,去領取符信。
“有韓煊和蕭摩勒在,兩州固若金湯,不過,還需要一個人領兵機動,為我定海軍在遼東的利益撐腰。”
郭寧的視線往在人群中掃了兩圈,抬高嗓音道:“蒲速烈勐在么?”
蒲速烈勐在遼東廝殺得兇狠,戰事結束后就病了。渡海南下的時候,他還暈了船,吃了大苦頭,直到這會兒還有點精力不濟。
他也知道自家新從郭寧,充其量是個向導,并沒什么像樣的功勛,何況他本來也只是蒲鮮萬奴的干孫子而已,地位并不甚高。
所以他跟著眾多文武來到節帥府,只當走個過場。因為院子里不認識的人多,他便找了個角落,背靠著墻打瞌睡。
忽聽郭寧喚他,蒲速烈勐猛然驚醒,出了一身熱汗。
他連忙奔出人群,單膝跪地:“我在!”
“我聽說,當日你在蒲鮮萬奴麾下,也是有能之將。曾帶過千余兵馬,打過狠仗的……”
郭寧問道:“再給你多些人馬,你能帶好么?我要在遼東招兵買馬,你能協助主將做好么?”
蒲速烈勐愣了愣,心中激蕩:“我能!”
“你是遼海防御副使了,去拿你的兵符印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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