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青沒有過多猶豫,主動放出分魂飛升清虛宮。
他知道水澤目前的局勢牽扯到靖州,稍有不慎便會導致整個湘鄉遭難。
因為不是一句兩句就能說清楚的,他只能趕去禁卒營地當面告知給李天罡等人。
而分魂主要是用來坐鎮清虛宮,如果出現不可控的情況,任青也好第一時間搞清楚。
在他愣神間,沙塵暴呼嘯而來。
白龍仙也注意到沙塵暴內突然出現的澤人,雖然未曾阻止,但忍不住朝那邊快步走去。
任青哪顧得上被清虛宮吸納的分魂,邁步狂奔而去。
隨即沙人脫離腹中囚牢,使得任青化為三十米的巨人,在沙塵暴內形成龐大的陰影。
白龍仙表情愕然,站在城門口看著任青遠去的背影。
他能感受到其恐怖的氣息,就連詭食境都沒有如此濃郁,甚至只是一眼就生出了死亡的威脅。
直到任青不見蹤跡,才感覺好受點。
任青走到暴風眼時,身軀對詭異物正好達到承受的極致,便將沙人重新關押,用沙船代步前行。
他心態也冷靜了下來。
無為道觀宗主的天道蟲出現在荒涼的水澤,其實已經很能說明問題了。
靖州肯定無比混亂,天道蟲對靖州的統治肯定不再牢固。
插手其中的勢力應該不是獸欄,很可能是與血月相關的新勢力,使得天道蟲前來水澤。
修行勢力間的交鋒不是一兩年就能出結果,至少需要幾十年,戰火不至于擴散到湘鄉。
具體還是看禁卒堂的對策。
任青定下心神控制著沙船,有前兩次的經驗后,沒過多久便沖出了沙塵暴。
頭頂的云端依舊坐落著清虛宮,但任青不知為何感覺輕松多了,忍不住長長的吐了口氣。
船舵調整后,沙船駛向禁卒營地。
任青走進船艙,隨即帶出腹中囚牢內的一人一狗。
哈士奇見此面露驚恐,開始大聲的犬吠起來,不過看到任青便老老實實趴在了地上。
它如今的身軀又有增長,主要是吃了血藤果的關系。
這種植物雖有毒素,可似乎能刺激野獸生長,當然前提是承受住血藤果的毒素不死。
除去哈士奇以外,又多了個表情迷茫的中年道士。
“上仙,這是……”
沙山子已經達到武人境,外表的變化并不明顯,只是皮膚略顯粗糙,不似原本瘦弱。
事實證明,風沙煉氣法確實能幫助掌握風沙法,當然也有戈壁人體質的部分原因在。
“沙山子,幫我護佑船只,記得多加修煉風沙法。”
任青沒去解釋,轉身的同時手指一點沙山子的眉心,將記憶中關于腹中囚牢的部分模糊化。
哪怕他打算告知清虛宮以及黃沙城的事情,但涉及自身隱秘還是要斟酌一番。
任青走進房間內盤腿坐下,閉眼感受起距離甚遠的分魂。
沙山子連船只的概念都是從書籍上看到的,哪能想象船只竟然在沙礫也能快速航行。
他神情恍惚的來到甲板,看著沙船穿梭在山丘間,周遭的事物正逐漸退后。
沙塵暴變得越來越遠,他不由生出一種陌生感。
黃沙城的居民從出生到死亡從未離開過戈壁,對他來說外界便是絕地,是仙人無法存活的絕地。
可如今大門卻在緩緩打開。
沙山子面露緊張,他見識過任青翻天覆地的修為,知道接下來是去往仙人聚集的地方。
他對比任青與澤仙的長相,發現拋開風沙法的邪異不談,前者確實更稱得上是“仙”。
沙山子忍不住感嘆道:“彈丸之地哪是仙,黃沙城怎么算得上大千世界……”
沙船龍骨發出咆哮,船帆繃的筆直。
沙山子見此返回了船艙,選擇在倉房內修煉術法,爭取早日晉升記載中的半尸境。
任青能察覺到隔壁的沙山子,不過沒有理會,把注意力完全放在分魂身上。
他已經做好損失分魂的準備,可沒想到清虛宮的情況比想象中還要復雜……
清虛觀共有三間道觀,中央的道觀大門打開,所有飛升的澤人都不約而同涌入其中。
分魂渾渾噩噩的被吸納進道觀,里面擺放著大量的蒲團,他便固定在蒲團上。
其余澤人同樣如此,包括臉色鐵青的黃鶴仙。
任青的分魂環顧四周,發現裝飾幾乎與無為道觀的議事殿相差不大,只是少了道祖雕像。
“我乃是真仙,快把我放開!!!”
黃鶴仙待的位置偏角落,忍不住大聲喊叫起來。
他作為黃沙城最老資歷的澤人,并且隨時可能晉升詭食境,自然不會情愿受制于人。
黃鶴仙說話間,脖頸處的腦袋變得有些腫脹,可見李耀陽的魂魄已經蛻變在即。
澤人都能看出黃鶴仙的不對勁,不過他們才剛修成自食境,壓根就不敢有什么反應。
“我乃是真仙…真仙…”
黃鶴仙的口鼻有膿水流出,狀態變得愈發失控。
任青目光略有些憐憫,道觀的蒲團絕對是用來限制澤人的,分魂渾身都使不上力氣。
黃鶴仙的修為被禁錮,李耀陽的魂魄便有了可乘之機,就看后者能不能破釜沉舟了。
正在這時,腳步聲響起。
有個身影走了進來,帶來宛如實質的壓迫感。
任青定睛看去,此人身穿無為道觀的道袍,皮膚極為慘白,一股淡淡的酒氣逐漸散發。
道人走到最中間,用莫名的眼神掃過眾多澤人。
這哪是成仙得道,分明像挑選牲畜的屠宰場,此刻與黃沙城做個對比,顯得無比荒繆。
任青察覺到此道人與瞎眼道人很是相似,魂魄其實已經消散大半,但被強行聚攏。
黃鶴仙依舊在絮絮叨叨,如同自己與自己對話。
道士幽幽的開口提醒:“黃鶴子,禁言。”
黃鶴仙哪能控制的住,自身的腦袋逐漸縮小,最后與李耀陽的腦袋幾乎相差不大。
兩顆頭顱爭吵起來,讓周遭的澤人看的毛骨悚然。
道士也不再多說什么,皮膚開始生出大量皰疹,爆開來后彌漫的酒水越來越濃郁了。
酒氣就像是活物,眨眼間便鉆進黃鶴仙的體內,使得后者血肉出現了崩塌的趨勢。
任青距離黃鶴仙不遠,能感覺到酒氣從臉頰邊飄過,分魂頓時生出醉意。
黃鶴仙忍不住發出慘叫,表情不可思議的看向道士,抬起的手臂血肉化為水霧消失。
“你…你…你…”
他極力想要掙脫蒲團,可反倒是加快了血肉的崩塌。
澤人都生出兔死狐悲的念頭,飛升的喜悅早已沖淡,甚至低著腦袋不敢看向黃鶴仙。
任青分魂沒有重瞳的觀察力,所以并不知道目前李耀陽的狀況,只得耐心等待。
道士再次開口說道:“白石道人,可愿成為清虛觀的土木仙?”
“愿。”
名叫白石的澤人苦笑著點了點頭,費盡心機成仙,結果竟然是來仙界修繕道觀。
還不如待在黃沙城……
他感覺到蒲團松開了束縛,起身朝道觀外走去。
白石仙看了眼接引的澤人,一個個都是他食境圓滿的修為,放在凡間相當于黃鶴仙。
道士開始分配其他澤人。
除了土木仙以外,還有喂食蛆蟲的蛭蟲仙,清理臟污的除垢仙,以及釀造酒水的溫酒仙。
任青分魂的運道還算不錯,被分到了溫酒仙。
不過他沒有急著離開,選擇在道觀門口等待片刻,黃鶴仙尸體的情況還不得而知。
“盧山子,可愿成為清虛觀的除穢仙?”
“愿。”
盧山仙點了點頭。
不過他看到道觀外變得人煙稀少后,心思頓時越來越雜。
“盧山子,將尸體帶去后山。”
道士說完后便轉身離開,走出道觀緩緩沉入地底,就像是與膿瘡老道相互融合一般。
盧山子沒有去碰尸體,哪管得了什么,慌不擇路的朝清虛觀外跑去,試圖飛回黃沙城。
清虛觀里傳來大量怪笑。
那些他食境的澤人表情貪婪,五色人臉的嘴里紛紛吐出長舌,將半空的盧山仙卷住。
盧山仙再后悔已是無用,身軀被分成幾十塊。
毛骨悚然的吸食聲響起。
中年澤人看了眼任青,催促著說道:“走吧,議事殿里的尸體自然會有除垢仙處理。”
他手里抓有盧山仙的手臂,正囫圇吞棗的吃著。
沒想到這道觀也叫議事殿,可見天道子哪怕身死道消,也依舊想要保留無為道觀的傳承。
“好的。”
任青跟在中年澤人的身后,回頭看了眼黃鶴仙的尸體。
李耀陽不出意外應該藏在尸體內,不知道能否晉升陰差境。
任青來到了議事殿后的側屋前。
中年澤人戀戀不舍的吸完最后一口血肉。
他將屋門打開,里面極為昏暗,擺放著十幾口土缸。
大部分土缸都被蓋板死死封著,里面盛放著大量清水,應該是取自天道蟲流出的池水。
中年澤人指了指土缸,示意任青進去。
“啊?”
“溫酒仙的職責便是釀酒,這是清虛觀的規矩。”
等任青走進土缸里,中年澤人便將蓋板封住了缸口。
任青嘴角抽了抽,釀酒的主材料竟然是自己嗎?
看來分魂要浪費了,重新孕育的話,澤仙法等于白白修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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