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家多是豬狗輩,視作無物又如何?”
劍光從礁島射來,水面驟然卷起狂風巨浪。
“定——”
韋凌正身后浮現金色象頭,吹皺水面的疾風霎時消止。
冷厲冰寒的劍光在眼前劃過,韋凌正不慌不忙,雙指抵住飛劍,看向凌空而立的伏向風。
“伏宣和死后,柏皇堂年輕一輩只有半個撐場子的——你是伏向風?”
有被冒犯到!
暗處,衡華以心猿過來掠陣。
聽到韋凌正的話,心猿暴躁了。金龍棍在手,猙獰地想要殺人。
船上,衡華感受心猿情緒,也拉下臉來。
可韋凌正說得是實話。
柏皇堂第六代,總共才十二三人。
年紀最大的伏宣和,三十年前與水妖大戰,尸骨無存。
二哥出生沒多久便夭折了。
沒了這倆,下頭年紀最大的人,是伏向風,今年九十八歲。
而伏向風之下,衡華之上的兩人,早年被伏丹維送走拜師,根本沒在延龍水域,自然籍籍無名。
從伏衡華開始,除卻七妹妹負氣出走外,其他人都在家里修煉,未曾游歷修真界。
當然,現在排行老八的伏流徽也出來了。但她初入筑基,名聲不顯。
“這些年,只有三哥在外行走,柏皇堂的牌匾都要維系不住。”
衡華這次出來,深感自己身上的壓力。
“四姐、五哥不在延龍這邊。三哥之下,那些弟弟妹妹之上,只能靠我了。”
衡華打起精神,一邊驅使心猿掠陣,一邊檢查梅中田的金精。
伏向風御使天風劍經,風借水力,狂浪遮天掩月,寒風滔滔運轉,劍氣無窮無盡。
韋凌正則施展象神秘法,自身銅皮鐵骨,仗著刀槍不入的特性,與伏向風斗法百招不落下風。
盧信帶人在暗處觀望,津津有味看著二人斗法。
“相傳蟠龍島一脈劍術高明,如今看這伏家人,怕不是年輕一輩的劍法第一?”
青溪望著伏向風劍術。
靈風回蕩,氣感天地,御劍之時章法有度,的確有一手精妙劍法。但比起自己當年所見的伏家人,似乎還有些差距。
盧信右側的灰袍人緩緩道:“此子若再修行幾年,可以在咱們商行混一個上等護師。”
“南郭師傅竟然給他如此高的評價?”
白蒼水域盛行修真商會,喜歡招募各等修士充作護師、鏢師。玉嵐商行的上等護師,大多是筑基七層以上,煉就玉液玄胎,開始調和龍虎丹氣的高手。
南郭延年不再言語,默默看著水上斗法。
百招過后,水面風浪不見頹勢,反借夜下大潮之力咄咄逼人。只是韋凌正肉身強橫,硬扛天地自然之威,于下風中尋找反擊之機。
邊上,韋凌明等人施法遮掩戰斗異象,避免妖獸靠近。可見族兄落入下風,紛紛耐不住了。
“大家隨我一起布五元四象陣,將這片水域的浪潮拘禁。然后配合正哥弄死他。”
忽然,韋凌明后腦勺一痛。
護體法力散泄,當即墜入水中。
心猿無形無相,見得手之后,再度舉起千鈞金龍棍,從另一個韋家子弟后腦勺狠狠來了一下。
“哎呦——”
旁邊二人正要施救,被金龍棍挨個砸入水里。
看到這一幕,韋凌正顧不得和伏向風交手,馬上出手救人。
忽然,他感到一股勁風從腦后襲來。
“哪里來的鼠輩,也敢偷襲你爺爺——”
勁風陡然散去,而他腰間冒出一道詭異真氣。
“不好,那個位置!”
韋凌正心中駭然。趕忙運功阻攔。但真氣運行極速,鉆入命門穴后,禁制韋凌正全身法力。如四個族弟一樣墜入水里。
“這是……”南郭延年神情凝重,仔細觀察水里那五人。
“有人暗中偷襲?看這手段,莫非……”
他不露聲色,默默以神識掃描水面。
可心猿作為出竅靈神,具備部分金丹陰神的特性。南郭延年觀察半響,也未能找到暗中出手之人。
“難道是用了‘隱身術’或者‘匿蹤符’?玄胎保底,甚至有可能與我一般。”
船上,衡華微微一笑,將心猿收回:韋家?予若觀火,你家的心法運行對我——可太清楚了。
韋家的筑基心法,衡華研究何止百遍。
心猿遙遙一看,衡華腦內便浮現相關信息:
“地靈玄象功十一層,擅力道,肉身固若象神,弱點在命門、涌泉。”
“大力熊羆訣,身居黑羆之力。”
“元龍飛天經,化龍秘法。”
……
那五人在衡華眼里,就跟五個行功木偶似得,任由他輕松擺弄。
心猿暴怒,不甘被八卦爐收服,揮起棍棒在泥丸宮亂打。
衡華默運玄功,八道鎖鏈自泥丸宮八方纏住心猿,重新拉入爐內鎮壓。
手上,衡華也不曾歇著,拿起一塊深褐色金精檢查。
突然,他臉色大變,用“金鐘罩法”將自己和梅中田罩住,以風音之術單獨對梅中田講解。
梅中田不明所以,可辛茂反應過來,深深看了一眼梅中田,轉身離開。
不遠處的聶興和劉旭看到這邊情況,劉旭低聲問:“這梅道友是冶金道人?”
“應該。看樣子,他真弄出一些不簡單的復合金精了。”
修真界百花齊放,雖不如凡俗那樣有三百六十行,但百行百業總是有的。
冶金一行,作為煉器前置的一個大環節,其中學問之深,已從煉器一門脫離,自成體系。
有一類修士,不研究如何煉制法寶,而是專注金精靈材的冶煉,為煉器師提供原材料。這類修士稱作“冶金道人”。
“這是離合玄金。”
“這是九度銀銅。”
“這是百合神鐵。”
“這是熾火鐵。”
……
衡華一塊一塊點出金精的名字。
“這幾塊都是復合金精。品級計算的話,屬于初級的金精材料。但因為市場上十分稀少罕見,價格不比一般的中級金精低。”
梅中田一一記下后,又問:“具體價格呢?大概干什么用處?”
這話一出,衡華頓時明白:“道友的冶金術是半路出家,得了某位前輩的傳承?制作這些金精時,恐怕不單單按照前人方子,也有一些自己瞎糊弄的?”
“這……”
大漢摸了摸腦袋,憨憨點頭。
衡華嘆了口氣,提醒道:“回頭每次冶金時,記得將步驟和相關材料記下來。有可能,你誤打誤撞之下,弄出一些全新的制金方子。記錄步驟和材料,日后就能照著煉制了。”
“曉得了。”
衡華接著將每一塊金精的用處和大概價格告知。
粗略估算,梅中田幾十塊金精的價值,相當上千枚明月珠。正因價值不菲,衡華才不敢當眾說明。
“道友如果要用魚骨煉器。”衡華想了想,挑出離合玄金和九度銀銅。
“銀銅精可以化解妖氣,離合玄金能穩固法寶材質。”
“多謝道友。”
梅中田收起那兩塊金精,大方指著剩下的金精。
“道友隨便挑,說好的,送你三塊。”
看著其中幾塊,衡華笑了:“道友不怕,我把價格最貴的拿走?”
“若非道友,我連這些金精都認不全,更別提賣價。道友若看上了,只管拿。”
梅中田原是一島民,偶然得了一位散修的傳承,修行幾十年筑基后,剛剛出來游蕩。
他對自己隨手祭煉的金精價值并不了解。但他不傻,若換了一個心有歹意的人,怕是自己就交代在這。
既然對方并無惡意,那自己也該承這個人情。
衡華盯著桌子上的金精。
直接把三個最好的,價值上百明月珠的拿走?那樣一來,吃相太難看,也不方便日后再拉關系。
冶金道人,這行當忒少見了。
伏家修士眾多,真正研究冶金的工坊僅在白鐵嶼有一個,里頭除卻兩個筑基、一個玄胎老修士外,再無其他人研究此行。
衡華打算拉一個長久關系,自不會把最貴的三塊金精取走,讓梅中田輕松了斷這份人情。
思考良久,他取了一塊玄金、一塊靈銀外加一塊玄心金。
看他拿走兩塊基礎金精,梅中田有點意外。
“道友,這是不是太……”
“我最近要制作一種‘傀儡金’,正好需要這三塊金精當材料。”
“傀儡金?就是那種加強法力傳導,用來制作傀儡的特殊金精?”
梅中田在前輩筆記中看到過,那類金精制作麻煩,且客戶僅僅針對偃師,一般的煉器師都不要那玩意。
“對,用水月銀和玄心金外加七邪草,可以熔煉傀儡金。還有,送道友一本書。”
衡華隨手一招,將屋里的仙冶取來,送給梅中田。
“這書在我家還有備份,這本就給道友了。上面記錄不少冶金之法,道友能用得上。”
梅中田是個直性子,不愿欠人情。
見對方贈書,打算再給幾塊金精。
衡華搖頭婉拒:“我并非煉器師,眼下也不需太多金器。這些東西,道友回去賣錢吧。”
梅中田看著伏衡華,暗暗思量起來:我雖然鼓搗著這些玩意,但伏家家大業大,未必瞧得上這些初級金精。伏道友剛才挑選三塊金精,怕也是顧忌我的顏面。
思量后,他收起仙冶和金精,鄭重拜謝道:
“想是這些金精不能入眼。他日,我若能煉制上等金精,必當回報贈書之恩。”
衡華搖搖頭,爽朗大方道:“一本書而已,道友無需掛懷。”
之后,他送走梅中田,在賬本寫下第二筆交易。
“散修辛茂以銀鈴妖鯉全骨,換梅中田之金精二兩五錢。”
伏家的信譽,就是從這一件件不起眼的小事積累起來。
哪怕只是隨散行緣的舫市,伏家也會記錄每一筆交情情況,方便未來出事后進行追查,主持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