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道黑影蜂擁而上。
顧慎緊握著真理之尺,死死盯著眼前漆黑的世界。真理之尺的強度取決于宿主精神力,而自己如今的狀態,所布下的領域,能否抵抗這種程度的沖擊……還是未知。
這些落地的影子,似乎擁有著比常人更加沉重的質量……他們奔跑起來地面都在震顫,泥塵飛濺,背靠在石壁之上的顧慎有明顯的震動感。
他緊張盯住銀線。
能抗住么?
“嗡”的一聲!
不再是寂靜無聲的切割,而是響起一道輕微的轟鳴,十幾道影子一同涌入銀線領域的那一刻,顧慎感覺到腦海中消耗的精神力急劇增加,后腦的疼痛感猶如被一枚鐵釬深深插入。
緊繃的一道銀線就此斷裂。
緊接著嘩啦之音連綿響起,連綿不斷的銀線被沖擊破裂,熾火映照下,斷裂的銀線如裂帛映射出清涼雪白的寒光。
而同時,沖撞在最前方的七八道高大影子,也被無形的鋒銳切割開來——
撞破銀線領域,它們也付出了代價。
“這是……銀線!”
這一次,曲水看清了顧慎的手段。
在狹窄的窯洞內,有密密麻麻的銀色絲線懸掛,這些絲線比發絲還要纖細,卻緊繃如刀,一旦觸碰就會被割傷,更不用說全力沖刺時撞上……
女孩神情陰沉。
沒有想到,這個小顧醫生平時看起來溫文爾雅,動起手來竟然如此歹毒。
先是用銀箭襲擊自己,接著布下絞殺絲線。如果自己第一時間近身……恐怕已經被割顱了。
“抓住他,我要活的。”
曲水恢復理智之后,只是冷冷甩下這么一句話,便緩緩向后退去,她站在窯洞之外,置身于這場戰斗之外,冷漠地注視著內里的情況……既然已經摸清了顧慎的手段,也沒什么好擔心的,現在無非就是一場拉鋸戰。
自己辛苦收集的影子,數量夠多!
可惜的是這些影子一旦凝聚實體,再被斬碎,便無法復生。
不過……這些消耗,不算什么。
如果能把顧慎的影子剪下來就好……顧慎的影子,比他們加在一起還要有價值,說不定,自己還可以將那縷顧慎眉心那縷好看的火苗裁下,占為己有。
……
……
“她冷靜下來了……現在想和我進行拉鋸戰。”
看到曲水緩緩退出窯洞,顧慎神情沒什么變化。
這是在他意料之中的事情。
激怒對方,是為了在銀線領域還存在的時候,最大可能性的斬殺影子!
他最擔心的事情是真理之尺沒有抗住沖擊……但顯然情況比自己預料中要好,銀線領域在影子的沖撞下被摧垮了一半,但也斬殺了八位。
這些影子本身并不具備額外的屬性,似乎只保留了原先宿主的“力量”,并沒有附帶類似灼燒,侵蝕之類的特質。
既然如此……那就是會行動的高大木頭人。
顧慎閉上雙眼,深吸一口氣。
“銀線……撤去!”
真理之尺再一次震動暴怒的轟鳴,銀線破碎化為紛飛的碎屑,而這些象征著精神力的碎屑光芒,并沒有消散在空中,而是被龍卷匯聚一般,向著顧慎虛握抬起的雙手虎口之處飛快聚攏——
顧慎在腦海中想象著南槿在天臺對自己遞出那一刀的模樣。
他需要一把刀。
一把很鋒利,很鋒利,足夠斬開一切的刀。
“轟隆隆隆——”
有風席卷而來,顧慎睜開了雙眼,那雙瞳孔中沒有驚恐也沒有畏懼,只有極致的冷靜,在這一瞬間,顧慎視線中只剩下一樣物事。
那是一道接近兩米的高大影子,比其他的幾道影子都要魁梧雄壯,彎腰躬身拍碎一塊碎石,壓低身子摧枯拉朽地向著顧慎撞來,像是一頭野獸,裹挾著狂風,像是無聲的怒吼。
他占據了顧慎的全部視野。
而下一刻,視野則是被一抹清亮到有些刺眼的刀光所占據。
顧慎雙手虛握著的戒尺,被雪白光芒所填滿,凝化成一把纖細修長的唐刀,刀身狹直,小鐔長柄,刀鋒溢散著幽幽寒意。
他前踏一步,揮斬出地下會場在南槿指導下,苦苦修行了十五日的那一刀。
每天數千上萬次的苦練。
只為了這一刀。
最終的審核沒有用上,但在今日卻用上了。
輕盈的刀鋒接觸空氣的那一刻仿佛刺入一汪湖水之中,隨著刀鋒每一度的下壓,空氣便如湖泊一般破碎,被迫激蕩出萬千波光粼粼的銀光,刀尖最前方的空間猶如坍塌的水龍卷。
一瞬間。
沖撞在最前方的那枚影子額首坍塌,像是一頭撞入了絞肉機中,下一刻整顆漆黑頭顱被刀尖鋒芒所裹挾的水龍卷絞地支離破碎,嘶啦之音猶如布帛炸裂,這只是顧慎揮斬一刀行進到一半時的鋒芒,他半跪著竭盡全力將這一刀完整遞出!
于是這縷鋒芒將整座漆黑窯洞都照耀地銀白透亮。
聲勢浩大的刀罡龍卷呼嘯著撞擊而去,在逼仄的地形中,這一刀極盡其威地發揮了十二成的殺力,分散在兩旁的其他幾道影子,都在龍卷滾蕩之中被卷中,也毫無例外地被一瞬絞碎。
“轟!”
江灘深夜,好像有一條水龍轟鳴。
磅礴江水激蕩而出,炸出一道好大的江水水柱。
只是一瞬就重新歸于平寂。
紛紛揚揚水花落下。
長夜依舊漆黑,靜謐。
曲水怔怔站在窯洞之外,努力想要看清窯洞內里的景象,可實際上她什么也看不見,本就流著鮮血視線模糊,更是被剛剛的白光閃了眼睛,現在處于雙眼一抹黑的狀況。
耳旁嗡嗡嗡的震音回蕩個不停。
“別動。”
一道平靜中帶著三分疲倦的聲音,在面前響起。
她下意識一顫,脖頸傳來一陣刺痛。
視線緩緩恢復了一些,她看清了眼前的景象……一把纖長銀刀刀尖抵在自己脖前。
持刀之人,正是顧慎。
曲水還沒有從剛剛那一刀的震撼中醒轉過來,神情惘然。
顧慎面無表情握緊銀刀,死死盯住女孩,他能理解對方神情的震撼,就連自己,都被這一刀的效果所驚艷到了。
真理之尺的轉化之力,似乎比自己想象中還要強大。
只不過這一刀的消耗,同樣巨大。
這一刀遞完,自己已是油盡燈枯,如果一開始就動用壓箱底招式,沒有將這些影子盡數斬殺,那么自己……應該也就玩完了。
曲水過了很久才緩過神來,她自嘲地笑了笑,聲音沙啞問道:“你……是練刀的?”
顧慎搖了搖頭,說了實話:“練了十五天,學了一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