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的一聲。
墻壁上仿佛有什么東西墜下來了——
柳祎頭皮發麻,一股強大的本能驅動她向后退去。
下一刻,她原先所站立的位置破碎開來!
煙塵四濺。
一身西裝的烏鴉,踩在凹坑之中,面無表情,雙眼閃爍著凌厲的寒芒,盯著不遠處的女人……在花幟大廈,他們是共事的“同事”,曾一起執行過任務,對于彼此的實力,都很了解。
柳祎很清楚,宋慈在實戰之中所能發揮出的殺力,有多可怕……這家伙是天生的戰斗奇才,渾身上下都是武器,這幾年來的超凡修行更是開了掛一般飛快。
如果要論生死廝殺……整個大都,沒幾人是宋慈的對手。
之所以要用靈眸配合鎖魂鈴,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正面交鋒,她完全沒有勝算。
“你……早就知道我來了?”
柳祎冷靜下來。
自己一行人已經隱匿了行蹤,還是暴露了。。
“嗯。”
宋慈淡淡道:“雖然入夜了,但諸位鬧出這么大的動靜……也該算是招搖過市了吧。”
一滴冷汗,從柳祎的額前滑落。
她知道,宋慈的直覺非常敏銳,但不曾想,竟然敏銳到了這種程度,靈眸算得上是頂級的隱匿能力,足以遮蔽同境界絕大部分的精神感應……這家伙,是怎么覺察到的?
仿佛有讀心術一般。
宋慈伸出自己兩根手指,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道:“很簡單,看就可以了。”
看這一字,被他重讀。
柳祎只覺得……真是見了鬼了。
其他人都“看”不見,你是怎么看見的?!
“多說無益。”她深吸一口氣,道:“既然你來了……也省得麻煩。”
她雙手抬起,一縷無形的精神波動,在虛空之中震蕩開來。
宋慈微微皺眉,立即向后退去。
精神系的攻擊最是詭異,而且難以預測……他可以躲開高速打來的子彈,卻不一定能躲過精神系的意念沖擊。
柳祎手中那枚貼滿符箓的小鈴鐺,給了他不小的危險之感。
這一下……要躲!
烏鴉的身影瞬間瀑散開來,他仿佛在一瞬間化身成了數十個,圍繞著柳祎高速旋轉,整條小巷子里都是紛飛的西裝幻影,而持握鈴鐺的女人神情沒有絲毫慌忙,隨著一條條符箓自行脫落,懸浮圍繞著古舊鈴鐺表面旋轉,她的眉心重新亮起了一抹輝光。
靈眸再次開啟!
一縷熾熱的強光,從眉心中的眼瞳之中照射而出,仿佛有一尊虛擬的靈體,從柳祎頭頂懸浮而起,凝聚成人形,緩緩轉頭。
目光所照射的方向。
那些翻飛的虛影,紛紛破碎!
宋慈的速度再快,只要他還保存著進攻的念頭,那么就難以逃過靈眸的追蹤……小巷的空間并不大,柳祎神情蒼白,她頭頂懸浮的靈體飛快地轉頭,試圖捕捉到烏鴉本尊的身影。
一道悶哼聲音在遠方響起。
遠方有一角破碎的衣角,緩緩飄落。
那是與靈眸擦過的剎那,被龐大的精神力撕碎的一角衣袖,很顯然宋慈并不準備撤退……他正在利用高速移動,強行突破。
這場戰斗并不復雜。
誰先摸到對方,誰就獲勝!
柳祎雙手捧著鈴鐺,那古老而又袖珍的封印物,此刻散開了全部的符箓,展現了自己全部的真實面貌,幾條符箓連綿成護鐺小河,飛快的旋轉,無形的文字震顫,一股攝人心魄的波動,從鈴鐺之中傳遞而出,哪怕只能聽聞一道余音,也會覺得心神發悸。
她的緊身衣后背已經盡數被汗水打濕。
強烈的壓迫感愈發靠近。
身前身后,一連串的碎磚崩裂,墻體炸開,地面崩碎,靈眸瘋狂轉動,卻總是要差上一些……烏鴉距離自己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轟”的一聲!
是咆哮的風聲。
柳祎能感覺到一股強勁的風壓襲來,她怒吼著抬起鎖魂鈴,對準某一個方位,這枚鈴鐺看起來輕如鴻毛,此刻卻是耗盡了她全身上下的所有力氣,仿佛抬著一座巍峨重山。
靈體也在此刻停止頭顱的轉動!
最后的目光,定照在一道舉拳遞出的西裝男人面前。
這一拳的方位偏移了一些,并沒有直接命中柳祎的頭部,而是微微偏轉了一個角度。
無數狂風,被掀帶而出,將這拳所指的一整面墻壁盡數轟塌……
令人驚駭的一幕。
但……終究是打偏了。
柳祎覺得自己的心臟都快要跳到嗓子眼了……她驚魂未定地看著突襲掠入自己身前,幾乎不到一米位置的宋慈。
這種級別的戰斗,不會出現失手。
唯一的可能就是……宋慈這一拳,是故意偏差的。
這一拳,打在自己臉上,會是什么后果?
她微微向后瞥去,神情慘白。
因為她看到了那一堵徐徐崩塌的,支離破碎的墻壁。
“鐺”的一聲。
沉寂至今的鎖魂鈴,在此刻終于搖響,破碎的顫音,強行拽著一道靈魂,進入夢鄉之中。
看著那陷入“睡夢”之中的西裝男人,柳祎并不覺得自己贏了……相反,她覺得這一戰自己輸得一塌糊涂,宋慈是念在舊日的情分上,才沒有下死手的?
不論如何……自己也算是有了一個行動的時間。
遠方的嘈雜聲音漸小。
她準備向著最后的宅院進發……而空中卻忽然閃過了一縷極其纖細的破風聲音。
“颯”的一聲。
像是有什么東西,在空氣之中劃過。
柳祎皺著眉頭,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面頰,卻摸到了一手鮮血……不知是什么鋒利的東西劃過,甚至還沒有感受到疼痛,面頰便被劃開了一道口子。
過了三四秒。
刺痛感才緩緩涌來。
遠方的小巷盡頭,有一道披著風衣的年輕女子身影,緩緩從昏暗燈光之中走了出來,她的左右手各持一把刀,左長右短,腰間還懸掛著第三把刀。
“陸南槿……”
柳祎細瞇雙眼。
她微微向著身后瞥去……小巷的另外一邊,似乎也有一道身影,無聲的出現,那是個少年,眉心繚繞著一縷火焰,遠方的夜幕遮掩了少年的面容。
柳祎想起了最近在聯邦傳得沸沸揚揚的那位“s級”。
裁決所特別調查組的新人。
顧慎。
“嘶……”
一道微含痛苦的嘶喝聲音響起。
身旁那個本該陷入沉眠的西裝男人,手指如石雕復蘇一般,緩緩顫動了一下,他渾身上下都爆發出炒豆子般的聲響……
宋慈從鎖魂鈴的束縛之中醒來,一只手按住脖頸,緩慢轉動,聲音沙啞著感嘆道:“這個玩意,有點厲害啊……竟然能直接將我拽入夢境,還讓我……落枕了。”
這是?
醒了?
柳祎神情變得異常古怪,她見鬼一般看了看宋慈,又看了自己掌心的a級封印物鎖魂鈴。
什么鬼!
這是什么鬼!
鎖魂鈴生效了,它的確將宋慈的精神強行拽入了夢鄉,可是這才過去多久?十秒,五秒,或者更短?自己還沒邁開步子,宋慈就從夢境中醒過來了。
柳祎當然知道,這鈴鐺的囚禁時長,是根據精神力量強弱來判定的……可問題就是,宋慈這莽夫怎么看都是一個煉體者,怎么可能擁有如此強大的精神?
按照她原先的計劃,鎖魂鈴將宋慈困住十分鐘。
這十分鐘,足夠完成所有的行動了。
可如今……這計劃,徹底破碎。
一瞬間念頭急轉。
柳祎覺得自己可能是中埋伏了……因為裁決所的那兩個家伙來得實在太及時。
很有可能是早就埋伏在宅院附近的伏兵!
果然周濟人和陸南梔之間存在著不正當的合作關系,花幟那邊收到的消息是,今天裁決所的大量超凡者,都在集中清剿長久基金會的殘余信徒,顧慎和陸南槿也不例外,這兩人將作為特別調查組的核心成員,在清剿任務中充當絕對的先鋒。
什么先鋒,全是騙人的……被自己在獅子巷老宅院撞了個滿懷。
“逃!”
柳祎毫不猶豫,選擇撤退,她很清楚,就算只用單挑,自己也不是宋慈的對手,更不必說再加上兩個幫手掠陣。
自己帶來的隊員估計此刻已經盡數落網,那么接下來會有越來越多的增援……現在必須要撤離!
撤離的方向并不難選。
柿子要挑最軟的捏。
三個人中,那位裁決所的“s級”新人實力最弱。
這位新人的實力信息,大概情報,都被議會捂得很死……柳祎完全不清楚顧慎的能力是什么,而如今關頭,她也不可能輕敵。
所以……她直接選擇動用最穩妥的辦法。
鎖魂鈴!
她再一次地開啟靈眸,漂浮的靈體,向著顧慎投去幽幽的目光,一剎那強光照拂。
黑暗破碎,照出了一張皺著眉頭的清俊面容。
顧慎抬起頭來,與柳祎額頭上空的靈體對視……下一刻,他的耳畔傳來了一道清脆的鈴鐺搖響。
“……小心!”
宋慈的警示聲音響起。
顧慎向著小巷的正中央橫了一步,他攔在了退路的最中央,神情沒有什么變化,如臨大敵的直視著那虛幻靈體的眸光。
然而……什么都沒有發生。
靈體的眸光冷冷的逼視。
柳祎掌心的鈴鐺搖響一次之后,不再出聲。
場面陷入死寂。
一度非常尷尬。
那道漂浮在夜色上空的妖異靈體,眸光直射著顧慎,看起來威嚴而又神圣。
只是靈眸所射出的熾熱高溫,被熾火來者不拒的盡數吸納。
小小的火苗來回搖曳,仿佛誕生了模仿的念頭,有模有樣的擴散起來,似乎是在試圖幻化人形……只可惜這些火焰數量太少,怎么搖曳也只是一副隨時可能熄滅的可憐模樣。
宋慈收回抬起的手,為了掩飾尷尬,他很不自然地撓了撓頭發。
自己剛剛的警告……似乎很多余。
這枚古怪的鈴鐺,被柳祎如此珍重地保護……看起來是某個高序列的封印物?可從剛剛的表現來看,這封印物,好像不怎么好用啊?
把自己拽入夢境,只持續了幾秒鐘。
把顧慎拽入夢境……直接失敗。
顧慎更是一臉茫然,他已經默默捏緊了真理之尺,隨時準備迎戰……跟師姐從福臨巷離開之后,他就覺察到了不對,空氣中有異樣的殺意,果然在不遠處發現了倒下的巡守者。
而摸到這里之后,他看到了柳祎。
先前在花幟大廈,顧慎偷看過這個女人和崔忠誠的交談畫面……他知道,這是趙西來的手下,出現在獅子巷也只有一種可能。
花幟準備對夫人動手!
不管怎么樣,自己都不能眼睜睜看著夫人陷入危險。
那枚鈴鐺是極其危險的封印物,能對精神力形成極大的沖擊……他一直謹慎提防,可就在剛剛,鈴鐺搖響,自己卻毫無反應。
那股危險感……也隨之消散了。
“這是……什么鬼?”
柳祎真的開始懷疑人生,她帶著鎖魂鈴信心十足來到獅子巷,可結果卻有些滑稽……她現在懷疑自己拿錯了封印物,導致自己來獅子巷的行動,看起來像是一場喜劇表演。
憑什么,這個實力羸弱的小子,能夠扛得住a級封印物的入夢?!
遠方的小巷打來了幾束強光,幾位誠心會南堂的超凡者,羈押著五人小隊的成員,緩緩出現在小巷口。
“宋先生。”
“鸚集先生,怎么處理?”
這些人都是受南灣派系的管理,這次領了陳叁命令,保護宅院,平時就唯宋慈命令是從。
頭一次沒有被道上的兄弟們喊烏鴉,宋慈還有些不太適應……什么宋先生,鸚集先生,這是誠心會的混子們應該喊出來的稱呼嗎?
他有些頭疼,打了個手勢,示意他們押住對手,千萬不要放開。
“好了。”
宋慈來到柳祎面前,道:“柳祎,放下武器吧……”
回頭看了看自己的隊員。
柳祎深吸一口氣,仿佛下了很大的決心,她選擇了放棄抵抗……靈眸的熾光緩緩黯淡,凝聚而出的那尊靈體也隨風飄散。
放棄了么?
許多人松了口氣。
宋慈耳機里傳來了夫人的指示,他默默聽完,微微皺起眉頭。
沉思了一下,宋慈開口:“夫人要見你。”
緊接著伸出手掌。
柳祎很不甘心地將那鎖魂鈴交出。
那枚小小的鈴鐺,在失去了超凡源質和精神力的加持之后,重新恢復了原形態……符箓一枚枚自行懸浮著貼回表面,整座鈴鐺變得啞光失色,斑駁老舊,很不起眼。
“嘖……”
宋慈捻了捻鈴鐺,有些鄙夷,更多的是不解,心想就這不咋靈驗的破爛玩意,還愛不釋手的,當個寶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