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南梔在議員競選時的發言,對覺醒法案的推進造成了非常嚴重的影響……”
“西洲光明城要撤出花幟在覺醒法案上的資金注入。”
“北方要塞的林家,也致電了辦公室。”
落英小道。
一老一青。
崔忠誠推著輪椅,輕聲道:“花幟頂樓的電話已經被打爆了,他們要表達的內容大同小異,都是要撤出‘新世界’的合作,并且嚴重不看好法案的競爭”
“雖然您很不愿意聽到這句話,但我必須要說……如今的情況對我們非常不利。”
趙西來像是睡著了,就這么坐在輪椅上,默默聽著。
“現在來看,自由禮堂的會面是一個幌子……陸南梔瞞過了我也瞞過了您,直到她登臺前,所有人都認為南灣三位備選議員的放棄競選是一種妥協。。”
小崔先生道:“后撤,蓄力。這是干凈利落的致命一擊。”
不得不說。
這一擊很漂亮。
而且……很疼!
議員競選流程之后,東洲議會的民意選舉團會給出統票結果……事實上這一次選舉的結果已經不需要統票了,只有陸南梔一人。
而留給法案支持方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一旦陸南梔上任,壓倒法案的最后一票就會誕生……
“民意選舉團的統票結果,需要一周。陸南梔正式接手議員席位,需要一周,滿打滿算,我們還有兩周的時間。”崔忠誠緩緩道:“這兩周如果能勸說她改變票型,那么法案還能通過。”
“臨時倒戈,不算什么。”
趙西來伸出一只手,示意崔忠誠停下推動。
兩人就站在落葉的小道之中。
老人看著一片枯葉緩緩下墜,“在過往的斗爭中……被欺騙,被背叛,都是家常便飯,我早已經習慣。往往出現這種情況也不用緊張,因為一定有得談,無非是讓出利益的多少。只要給足了利益,那么對方就會心甘情愿地再一次歸順服從。”
“可這一次……不一樣……”
趙西來用手掌接住枯葉,笑道:“還有誰,能比我給陸南梔的更多?”
崔忠誠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我可是——”
“把花幟的未來全都給了她啊——”
趙西來的聲音逐漸變小,道:“或許是因為生命即將走到盡頭的時候,我總是在不經意間回想起過往舊事,情緒也容易變得多愁善感……我曾一直把她當做自己的女兒……也曾一直期待著她接手這份龐大產業……”
“雛鳥展翅,奮力高飛。”
“如今,她成長起來了,成為了大都的‘夫人’。”
趙西來欣慰笑道:“可在最后‘傳承’的時刻,卻出現了這檔子事……”
“小崔,你說,是我待她還不夠好么?”
崔忠誠沉默了很久。
他是個不會說謊的人。
“議員先生,您視她為己出……這所有人都能看得出來。”小崔先生緩緩道:“可她的父親是陸承。”
趙西來有些恍惚。
他緩緩合掌,那片枯葉被碾入掌心,發出清脆的,干枯的裂聲。
“陸……承……”
趙西來垂首自嘲道:“好久好久沒有聽到這個名字了……這明明是我最好的故友,如今卻是連聽到名字都覺得陌生……”
“原來你是想提醒我,花幟本來就應該是她的啊……”
老人語氣中并沒有憤怒,只是飄蕩著輕輕的悵然。
“也對。”
趙西來笑了笑,“如果這些年她將仇恨深埋心中,那么每一次看到我,應該就像是在看一個小偷,我偷走了陸承的家產,夢想,所有的一切。”
“花幟地底的那些仿生艙,基因實驗室,數之不清的設計文稿,那些遠大的,恢弘的,令人震撼的理念,構思,那些令花幟聞名五洲的發明,創造……都是我偷來的。”
“每一次人們為花幟震驚,為花幟驕傲,享受這一切贊譽的人,不是她的父親,而是我這么一個竊賊。”
老人喃喃開口。
“陸承死了,籍籍無名的死去,埋在老城區的小山坡。這些年我一直假裝不知道那座墳地的所在,假裝忘記了這個老友的一切。”
“你知道,為什么嗎?”
崔忠誠看著夢囈般喃喃自語的老人,他搖了搖頭。
“因為……對陸承這個名字而言……沒有什么是比默默無聞的死去更好的結局了。”
老人抬起頭,松開手掌,簌簌的枯葉碎屑落下。
“妄圖顛覆世界秩序的瘋子,能夠體面的死去,留下一個清白的名聲,這已是一種奢望。”
崔忠誠皺起眉頭。
“陸南槿也回大都了,很顯然……她是來找我報仇的。”趙西來輕輕道:“其實我早就料到了會有這么一天,只是沒想到會這么快……”
十年,一晃而過。
“當年的獅巷案……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崔忠誠緩緩問道。
他沒有得到回答。
“當年獅巷發生了什么,還重要么?結果早已塵埃落定,陸承死在了那條小巷里。”
趙西來淡淡道:“她們如果認為獅巷案是我做的。那么……就這么認為好了……”
崔忠誠知道。
陸承死后,花幟遭遇了大洗牌。
在那時候他離開了大藤公學,加入了趙氏,并且經歷了一場又一場的戰斗……洗滌舊部,重新栽培心腹,趙西來用了好幾年的時間,將陸承的心血完全摧毀重建。
這片土地上的一切,除了旗幟是舊的,其他的都是新的。
“你剛剛說……還有兩周?”
“兩周時間,足夠了。”老人閉上雙眼,那股淡淡的哀傷衰老之意從眉宇間一掃而空,他屏息冷冷道:“告訴光明城和林家,關于覺醒法案的推行,花幟一定會拿下。”
“是。”
崔忠誠看著這頭年邁力衰的老獅子。
只剩兩周……這是要掀起最后的戰爭了么?
“帶我去和南梔見面。”趙西來緩緩睜眼,剛剛凜冽的氣勢隨著睜眼緩緩消散。
他輕聲道:“我不想挑起戰爭……這件事情應該有更柔和的方式可以解決。如果見一面,那么一切都還有得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