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陵人……一直在關注著這里?
再準確點說,她一直在關注著顧慎?
山先生感覺到了一絲古怪……那位千野大師,雖然身在清冢陵中,但卻通曉世間諸事,按理來說她知道任何事情都是正常的。
可為什么她會留意一個剛剛抵達長野的少年?
最重要的是……這個姓氏,很難不讓人多想。
這世上姓顧的人很多,但被守陵人留意的,就那么幾個。
清冢內陵封閉。
千野就是唯一能夠與顧長志心意互通的存在!
“讓顧慎參悟谷雨卷。”
“這是顧長志的意思!”
只說了這么兩句。
嵐切凝聚的畫面就裊裊消散。
守陵人不愿多說,也不必再多說……她的話,其實就是神諭,除非不相信顧長志還活著,否則沒有理由也沒有資格去反對。
對于“奉行”和“遵從”顧長志意愿的監獄所而言,已經沒有了拒絕顧慎閱卷的理由。
風聲消弭。
少年鏗鏘有力的道謝聲將眾人拉回現實。
“關于谷雨卷的參悟之事……顧某先行謝過了。”
顧慎行了一禮,不卑不亢。
大審判長神情凝肅,望向這個少年。
直至此刻,顧慎的神情依舊說得上平靜,看起來波瀾不驚,越看越不像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年輕人應該有的反應……難道說,守陵人的現身,也是在他意料之中的事情么?
聯想到清冢里消失了二十年之久的那位。
以及民間謠傳的一些流言蜚語……
山先生心中不受控制的誕生了一個荒謬的念頭。
這個念頭開始發酵。
而且愈演愈烈。
實際上顧慎心中可不平靜。
他沒有想到……守陵人會在這種關頭露面,送出神助攻。
如今那位大審判長,應該沒有理由再阻攔自己了吧?
果然。
顧慎能感覺到,守陵人出面后,那位大審判長的態度改變了許多。
“你想參悟谷雨卷……”山先生緩緩開口,“什么時候?”
“越快越好。”顧慎不假思索。
山先生挑了挑眉。
越快越好,這是認真的嗎……這個小子剛剛修行半年,就算精神力資質夠好,難不成不需要消化時間,就可以兼修第二部呼吸法?
“現在?”他再一次開口,試探問道。
“如果可以的話……”顧慎有些驚喜,笑道:“現在就可以。”
十五分鐘后。
谷雨卷的原卷,從監獄所總部被送來……而第四審判官的道館也圍滿了圍觀人群,今日的道館已經不止是簡單的兩位年輕天才約戰了。
沈離戰敗,大審判長現身。
緊接著……守陵人也“露面”了。
顧慎……那位裁決所新晉的S級,在修行半年之后,就要開始參悟第二部呼吸法,所有人都想看一看,到底是怎樣的天才,能夠在如此短的時間參悟,并且容納兩部呼吸法。
比起道館外的喧囂。
道館內反而很是安靜……沒有人出言打擾,彼此之間的“竊竊私語”也是以精神力傳遞心聲的形式進行交流。
原先與沈離對決的戰臺上,籠罩了一層無形的音障壁壘,是山先生親自出手。
他親自將谷雨卷交給顧慎手上。
這是顧慎第一次看到谷雨卷的“原本”。
傳聞中的“春之呼吸”,最適合超凡者平復心境,安寧精神的呼吸法。
原卷竟然是一部古老的羊皮古卷……看上去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的年歲了,上面拓印著模糊的文字,這些文字有些眼熟。
“是古文會研究的古代文字……”
褚靈在精神鏈接中緩緩開口,“只需要觸摸,就能夠生出感應。”
“嗯……”
顧慎隱約覺得有些古怪。
春之呼吸,應該是顧長志先生締造的呼吸法,也就是說……這是近二十年來才開始在東洲盛行的精神法門,而這卷被稱之為“原卷”的羊皮古卷,怎么看,年歲也都超過了二十年。
這應該是百年前,甚至更久之前就有的產物。
“無序的古代文字,觸摸之后會形成錯亂的精神感應……有人在羊皮卷上留下了一縷淺淺的精神力引導,指引著后續的‘閱卷人’,能夠看到正確的觀想景象。”
熾火覆蓋視野。
仔細看了看。
顧慎發現了羊皮卷上的異樣。
谷雨卷……的確是很久之前就有的“老物件”了,只是這么多年來,一直沒有人能在無序古代文字中發現竅門,并且成功觀想。
留下指引的那位天才……自然就是顧長志了。
怪不得。
想要參悟驚蟄和谷雨,就必須來到長野,必須閱讀古卷。
這是無法拓印,無法帶走的兩卷呼吸法……沒有人可以復刻古代文字,更沒有人可以復刻顧長志留下的精神指引。
除非……像羅洱那樣,擁有無與倫比的強大精神力,能夠在觀想之時,把一整場曠野夢境都細致入微地復刻下來,搬入自己的精神世界中。
念頭落定。
顧慎深吸一口氣,手指懸停在羊皮卷上,道:“要開始了。”
他的精神力高度集中,只一剎那,外界所有的聲音,注視,以及干擾……都被拋棄在外。
手指觸摸古卷。
死物一般的古代文字,似乎活了過來,他的指尖仿佛燃起了火苗。
“嘩啦啦——”
整卷谷雨卷仿佛都在燃燒,盤坐在地面的顧慎,抬起頭來,四周的道館化為漫天飛舞的草葉,燃燒著的熾火則是在鏡面扭曲的世界中破碎——
然后他看到了千萬個自己。
那是在大雨傾盆的曠野世界中,每一顆水珠都倒映出的身影。
“這就是……谷雨卷的世界。”
熟悉的四季曠野,但氣息卻截然不同,驚蟄是春來復蘇,整座世界尚有凍意,但谷雨則是萬物生長,潤物有聲。
大雨聲,草長聲,聲聲入耳。
這是一個即將復蘇的世界……與驚蟄交融之后,就是一個完整的“春”!
但,這個世界有些不對。
顧慎站起身子。
千萬枚水珠仿佛凝固一般,整個觀想世界在他入夢的那一刻似乎都陷入了凝滯之中,雨滴將至未至,草葉將長未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