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慎推開恒沙酒館的門。
“全都解決了?”
陸南槿抱著刀,斜倚在門前,她沒有去看顧慎是怎么處理這些基金會信徒的,而是瀏覽著全息眼鏡的地圖,關注著接下來的任務:“下一個地點是東盂街。”
“嗯。”
顧慎點了點頭,特別調查組的任務結束之后,裁決所聯合其他兩所,集中了大都區的人手,開始清理長久基金會的信徒。
深海封鎖了嫌疑人的彼此通訊,最大程度避免了“打草驚蛇”的可能性。
按照這個處理速度……最多半個月,長久基金會就能拔除九成。
處理這種案件,對顧慎的修行有不少好處,僅僅依靠驚蟄呼吸法,他的精神力增漲已經到了一個“瓶頸”,想要提升戰力,最好也最快的辦法……就是戰斗。
長久基金會的信徒們,平均實力并不高,大部分還只是普通人,即便有超凡者,水準也鮮少能超過三層……只不過由于精神烙印中那股不懼死亡的狠勁,每一次交鋒都需要打起精神,對顧慎而言,這是絕佳的“練手機會”。
不知不覺已近傍晚。。
黃昏的余光灑在大都街區。
一下午處理了七宗案件,顧慎一個人解決了五場戰斗,他所斬殺的最強超凡者,是一位預估實力抵達深海第四層的強攻系超凡。
有師姐在后方掠陣……這些戰斗并沒有給顧慎帶來壓迫感。
不過,這些戰斗都結束地很快,包括那位深海第四層的強攻超凡,顧慎施展熾火,先發制人,撞入對方精神海洋之中,一瞬間就震碎了那家伙的靈魂。
如果不是實在沒有辦法,誰會愿意大戰三天三夜?
“你確定……你在深水區,只抵達了第三層?”
陸南槿看著自己的小師弟,神情變得有些古怪,在她印象中,顧慎還是那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小子,在大藤市的時候,毫無戰斗力可言。
來到大都,這才多久?
抵達深水區第三層,已經是個很不可思議的事情了。
從展現的戰力來看……顧慎的“熾火”絕對可以對抗第五層的超凡者,而且旁觀了幾場戰斗,陸南槿發自內心的認為,顧慎的精神攻擊,是一個十分令人頭疼的事情。
如果毫無預兆,就遭受了熾火的進攻,九成超凡者只能憑借自身精神力去硬抗。
顧慎的精神力太扎實了。
沒有守護精神的封印物,很容易中招……而在夢境中,他的實力可就不止是第三層那么簡單了。
這就是……“s級”么?
“是的……目前還在摸索‘大催眠’。”
顧慎謙虛地笑了笑。
今天遇到的對手,實力只能說是一般,至少比起鳶丹街的“時厲”要差許多。
不過覺得戰斗輕松,也有熾火增漲變強的緣故,在徹底消化了曲水,以及吸納的那一部分超凡源質之后,顧慎覺得如今的自己,再與時厲戰斗一次,不需要動用指針,也可以將其斬殺。
熾火就像是自己身體衍生而出的一部分。
顧慎覺得自己還處于“駕馭”能力的階段……就像是嬰兒要先熟練自己的身體,能夠做到心意所指,熾火所向,那么也就說明自己完全“馴服”了能力,至少不會出現上次那樣熾火失控的情況。
“老師叮囑我,要我這幾天跟你一起執行任務,照顧一下你……”陸南槿給予了肯定:“事實上你完全可以獨自一人執行這種級別的任務,我沒有出刀的機會。”
“或許長久基金會內藏有高階的超凡者。”
顧慎認真道:“不過……我倒是挺想試一試的。”
“遇到深海五層以內的……憑借先手,你能占據絕大的優勢。”陸南槿道:“可遇到深海第六層的超凡者……就是兩回事了。即便是突襲,你的精神力大概率也無法突破他們的防線。”
“深水區的試煉……有幾個明顯詭異的梯度。”
“前三層的試煉,三系超凡者基本相同,深海根據運算,給出了三大系超凡者運用能力的基礎模擬……就像是精神系的側寫,小催眠,大催眠。你可以理解成,任何精神系能力,都一定具備這種能力。”
“在第三層之后,不同的超凡能力開始衍生出屬于自己的‘特性’……這是第一個梯度。”說到這,陸南槿的神情有些復雜,她緩緩道:“按理來說,第三層的超凡者絕不可能是第四層的對手,可你的熾火太特殊了,它已經凝聚出了自己的形態,而且展露了蘊含特質的本源。”
本源!
顧慎之前就聽到過這個詞。
“深海的一到三層試煉,被譽為‘基礎態’,也就是所謂的第一階段。而第二階段,四到六層的試煉,則是超凡能力的‘第二態’演變,一般在第四層深水區試煉,超凡者會嘗試引召自己的能力本源,將其具現,并且將其維持。”
顧慎若有所思的點頭,接著面色陡然凝固,變得古怪起來。
等等……
深海第四層的試煉,是具現能力?
這可是自己深水區第一層的試煉……當時自己竭盡全力,把熾火從精神之中凝聚出來,心生感慨,只覺得前路漫漫,修行不易。
可不曾想,這是在第四層才會安排的試煉內容?
“以此類推,七到九層,是‘第三態’,十到十二層,就是‘最終態’,能力已經被完全開發。但這不意味著超凡者的力量探索就到此中止了。”陸南槿道:“我目前還在探索‘第三態’,所以關于十二層之后的風景,并不清楚。如果想知道的話,你可以詢問老師。”
庭院的對話之后,顧慎大概明白了周濟人對自己的安排。
這位大裁決官在教育弟子方面……采用的方法十分獨特,他會壓制弟子的修行,從心性和深水區試煉的進度上,要求弟子走得越慢越好,但實際上這種修行法,對戰力的提升反而是最大的。
五洲的超凡譜系圖仍在更新。
人類對于超凡力量的摸索可能只是冰山一角……依賴深海,或者依賴他人,都無法成為真正的強者。
說白了。
深水區只是輔佐工具。
科學的摸索,以及循規蹈矩的自我挖掘,絕不是唯一的道路。
熾火是極其獨特的力量……那么它的修行方式,也注定是獨特的。
“我的熾火……在吞噬超凡源質之后,可以不斷的自主變強,這種特質根本就不是所謂的‘精神系’能夠擁有。”顧慎在心底暗暗開口,“對我而言,增強實力,可不止是探索深水區一條道路。”
熾火的規模,已經從從最開始的纖細發絲,變成了如今的一根手指粗細。
想要增漲熾火強度,需要不斷尋找發散的超凡源質……顧慎心頭一驚,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不就是指引著自己向邪惡的一面去墮落么?
獵殺超凡者,奪取他們的源質,化為增強自己的養料!
這……或許就是與“血火”產生感應的原因?
熾火壯大的難度,是呈指數上漲的,同樣增漲一縷火苗的寬度,開始可能只需要吞噬曲水這種級別的初級失控者源質就能做到,到后面或許需要十倍,數十倍!
從哪里能找到那么多的超凡源質啊……顧慎想想就覺得頭疼,合法的途徑里,根本沒有什么機會去接觸溢散的源質,一旦超凡者身死,源質很快就會消散。
夜幕的微光籠罩而下。
透過窗簾,隱約能看到屋外的黑暗。
屋室內很溫暖,也很干凈,溫和的白光落在白色的床單上,老人臥坐在調整好高度的病床上,他安安靜靜地閉著雙眸,鼻息微弱,看起來像是睡著了。
趙西來年齡很大了。
他很老,很虛弱,這是肉體上的虛弱。
但誰也想不到,那位坐握大都生殺之權的老人,竟然虛弱到了這種程度,呼吸之間,連精神都顯得萎靡,困頓,風云激蕩的大都,所有人都屏息以待,準備迎接戰斗,而這頭被千萬人視作心頭大敵的老獅子,已是滿面倦容,看樣子并不能應對更多的斗爭。
“關于你們中洲的使徒,來大都插手法案的事情……我很不滿……”
他微微闔著雙眸,聲音沙啞地飄出,在房間里回蕩。
天花板的上空,倒射出一輪投影……這是一場鏈接中洲議會的通訊。
投影中的圓桌坐著幾道模糊的身影,這其實只是一個虛構的議桌背景而已,趙西來本人在其中也只是一道模糊的影子。
沒有人能看得見這位老人的頹態。
“源之塔的那兩位,已經迫不及待要看到覺醒法案頒布的場面了。”中洲議桌的某個方位,傳來一道不含感情縹緲聲音,“你應該慶幸,來的只是他們的使徒。”
趙西來皺了皺眉。
在他的情報中,中洲來了一位使徒,是酒神座的侍奉者。
原來,來的不止是一位么?
還有一位藏在暗處……
他語氣沒什么變化,平靜道:“距離最后時限,還有六天,我可以把這件事情處理好。希望中洲議會可以撤出使徒,這件事情觸犯了東洲的底線。”
使徒的存在,本來就違背了多年前的聯邦規定。
這世界上有超脫規則的神座,已經足夠令人頭疼了。
如今神座將自己的力量散播給侍奉者……先是冠以“消除黑點”之名,然后再一點點試探規則的底線,現在已經開始派遣使徒來傳遞自己的意志了,如果還不制止,接下來那些家伙還會做什么?
將神之力贈予更多的人,這是想要挑起對內的戰爭么?
“抱歉。中洲議會無權對最高席發出指令。”那道縹緲的聲音拒絕,“關于使徒的事情,我想您還是直接向源之塔的那兩位反映吧。如果他們點頭,侍奉者天亮之前就會回到中洲,不過……如果法案能夠早點落定,我想那兩位也不會派遣使徒。畢竟,大家的時間都很忙。”
趙西來面色陰沉。
“使徒的任務不應該是消滅黑點么?在北洲的要塞之外,每天都有許多人在秩序崩塌中死去……”他冷冷道:“如果中洲議會不制裁這種行為,放任使徒的行走,只會給五洲帶來不安。”
“既然您知道……有那么多人在對抗秩序崩塌中死去。那么在法案推行的事情上,就應該更加傾力。”中洲議會的聲音更冷,“歸根結底,如果法案成功推行,就不會有今天的局面。所以在覺醒法案頒布之前,中洲不會阻止使徒的行為。”
“呵……”
趙西來聲音很輕的笑了。
“哪怕使徒的行為,會破壞大洲之間的和平?”
中州議會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有人幽幽地開口道:“源之塔的那位曾說過……要先有犧牲,才能后有和平。”
非常無恥的回答。
趙西來直接掛斷了通訊,但并沒有憤怒,因為在這種時刻,憤怒毫無意義。
他很清楚對方如此猖狂的原因——東洲沒有對應的底牌,無法接招。
之所以忌憚使徒,并不是因為畏懼他們的個體戰力,在不動用信物的情況下,使徒未必是封號超凡的對手……而東洲的封號超凡還是有不少位的。
恐怕的就是神的信物。
某種意義上來說,信物的動用,就意味著短暫時間的神臨。
作為神座的侍奉者,“正義”的代言人,使徒的信物是其保命的根本,動用信物,就意味著自身的性命遭到了威脅,神座自然會庇護其信奉者……龐大的精神力和超凡源質,會跨越空間的壁壘,涌入使徒的體內、
這,便是神臨!
根據使徒自身的實力不同,體質不同,能夠承載的神力數量,以及持續時間……也有相對應的變化。
可哪怕神臨的時間只有一秒,這也不是超凡者能夠抵抗的力量。
神靈與凡俗,有一道不可逾越的天塹。
戰斗結束,只需要一秒。
中洲的使徒來了兩位,一位負責給自己施加壓力,另外一位則是在暗處觀察……很顯然這是想知道,東洲面對這種無理的出招,究竟是會選擇退讓,還是選擇應對。
使徒是神座的意志行走。
而能夠對抗神的,就只有神。
深深吸了一口氣,趙西來讓自己的心緒平靜下來……前行的路上遍是阻力,他此刻不免恍惚地想,或許陸南梔的決定才是正確的?
蚍蜉撼樹,雖死猶榮。
總好過……遭這屈辱。
“咚咚咚……”
便在此刻,病房外響起了敲門聲音。
有人惴惴不安地開口。
“父親……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