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夜被圣木鎖住。
這場使徒掀起的戰斗終于結束,老城區飄零著鐵銹與血腥的殘味,須彌的大域無法包裹夜空,三所的執行專員飛快趕至現場。
因為光明城紋章信物的緣故,獅子巷的傷員都得到了“神力”的救治。
唯一重傷昏迷不醒的人就是宋慈。
崔忠誠站在須彌領域之外,看著籠罩長夜的黑色逐漸退去,距離顧南風動身,到落幕,他并沒有等待太久,站在領域之外,甚至沒有覺得今夜老城區有什么異常。
直到夜幕撤去。
顧南風在小崔先生面前停下,誠懇道:“謝謝……”
崔忠誠若有所思,輕聲問道:“結束了?”
“結束了。”顧南風點頭。
崔忠誠看著一群人扛著擔架,上面躺著一個焦黑的黑炭,被抬進救護車,那個黑炭怎么這么眼熟……他忍不住挑了挑眉毛,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不那么訝異,道:“這位是……”
“宋慈。”
顧南風笑道:“這是動用信物的副作用。”
“嘶……”
饒是小崔先生,也忍不住輕輕吸了口涼氣。
很快又是一撥人,羈押著一個被圣木束縛地嚴嚴實實的長風衣男人。
“這位又是……”
“源之塔使徒,秦夜。。”
與自己先前在花幟見到的不太一樣。
“另外一位呢?”
“另外一位……”顧南風指了指老城區遠方的夜空,想了想,道:“炸開了。”
長風裹挾著鐵銹。
斑駁的鐵屑閃爍著黯淡的光芒。
顧南風有些遺憾地想,可惜神域凍結了所有人的思維……無人看見鐵王座炸開時的景象。
人群離去之后,只留下崔忠誠一個人孤獨冷清地站在原地。
他想了很久,最后撥通了趙老爺子的電話。
一個小時之后。
宋慈已經躺在病床上,那具漆黑如焦炭的身體已經裹滿繃帶,看起來像是一個沉睡多年已經風干的木乃伊,安詳而又靜謐。
他并不知道此刻病房內圍滿了關心之人,夫人和南槿坐在病床兩側,顧南風抱著木刀側坐在窗臺位置,南灣區的陳叁議員還沒趕到,但谷稚先生卻是從老城區一路跟了過來,寸步不離。
“在正式的議員交接完成之前,我會保證你的安全……以防再出紕漏。”谷稚先生對夫人開口,道:“今夜之后,東洲議會對法案的態度恐怕會發生大逆轉……”
夫人只是緩緩點頭。
經歷了這場刺殺,她很快就恢復了鎮定,“我現在關心的是……鸚集的傷勢。”
目前據悉,源之塔一共遣派出了兩位使徒,一位叫秦夜,一位叫鐵五。
鐵五已經死了。
死因是無法承載神力,而同樣動用信物,透支神力的還有一人……就是宋慈,所有人都看見了他在長空之上,逆擊兩位使徒的場面。
不要命的動用信物。
瘋了一般的傾瀉神力。
他的后果會怎么樣?
“您可以放心。”
坐在窗臺前的顧南風摟抱木刀,輕聲道:“宋慈兄弟不會有事,守陵人先生進行了卦算……他流淌著‘不死者’的鮮血,擁有極強的自愈能力,這些傷勢對他而言算不了什么。”
頓了頓。
“他應該只是昏過去了,畢竟是初次承載神力,意識需要一段時間才能接受。”周濟人也開口,安慰道:“不必擔心,宋慈不會有事的。”
陸南梔深吸一口氣,她仍有三分擔憂,但卻不再開口。
顧慎則是站在門外,背靠著病房,房間里的對話一字不落地傳入了他的耳中……他的面色有些古怪。
“鐵五死了么?”
他聲音很輕地開口詢問。
“是的。”
腦海中有一道輕靈的聲音響起。
是褚靈。
須彌領域破碎之后,精神鏈接就恢復正常。
“從推算的結果來看……是這樣的。”
此刻的老城區上空,一架架無人機掠過,東洲議會的天眼正在收集現場殘余的證據,使徒秦夜的落網很有可能會掀起一連串的巨案,從十年前的獅子巷刺殺開始,誰知道源之塔神座麾下的奉道者們究竟還做了多少不為人知的冷血之事?
可惜的是,鐵五從這個世界蒸發了。
因為過于龐大的神力,他的肉身直接被摧毀,撕碎……而出動了大量天眼之后,試圖搜集超凡源質的執行專員也無功而返。
這是真正意義上的“人間蒸發”。
肉身死去,精神毀滅,就連超凡源質的殘余都沒有留下……所有的一切都消失地干干凈凈,仿佛從未出現過。
對于東洲而言,這不是一件好事。
“人類的肉身只是容器,妄圖承載過于強大的力量……就會……”
“像鐵五那樣。”
褚靈調動著大量的數據,最終沒有得到一丁點線索,遺憾地嘆了口氣,道:“死的連一縷超凡源質都沒有剩下。”
在超凡者的世界里,這句話的含義……大概就是跟“死的連灰都沒有剩下”差不多。
還有什么,比超凡源質溢散,更加徹底的死去呢?
不過……對于鐵五這種使徒而言,死在恩賜的神臨之下,已經是最好的結局。
褚靈意識到了一些不對。
廊道很安靜。
顧慎問完那個問題之后就不再說話了,他似乎是在想著什么……目光向著廊道的遠方飄落,有輕微的風緩緩撲面而來,夾雜著不易察覺的鐵銹味。
醫院廊道內的監控被褚靈一幀一幀的截取,對比,系統捕捉到了一個非常細微的畫面變化。
那是新風系統的排風口。
或許是因為多年未曾修理的緣故,排風口已經老舊,看起來不太牢固。
一根很小的鐵螺絲,在徐徐流淌的風氣中,以一個非常緩慢的速度自行轉動著……排風口的鐵管也在緩緩震顫。
顧慎望著那枚鐵螺絲,聲音復雜地開口,道:“如果我說……鐵五沒有死呢?”
“……?”坐在零零幺列車里的褚靈沒有意識到,自己此刻出現了震驚,錯愕的神情。
下一刻。
那枚鐵螺絲迅速擰轉回復,原本松弛的排風通道被擰緊如初。
顧慎抬起自己的手掌,輕輕握了握拳。
整條長廊里的鐵質器具,在握拳時刻,都齊齊震顫了一下,做出了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