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荒山山頂。
追悼儀式結束之后。
陸南梔被不少人圍住,東洲議會如今面臨著相當巨大的外界壓力……好在花幟和南灣已經確定了盟友關系,今天是兩位議員難得同時在場的日子。
“關于法案的事情……今天就先說到這吧……”
夫人余光瞥見一道身影到來,連忙伸手招呼道:“顧慎……你來得正好。”
顧慎之名,如今在大都已是頗為響亮。
裁決所大名鼎鼎的S級。
未來的東洲新星。
除此以外……這個少年來到大都區后,接連發生的幾樁重大案件,都與他有千絲萬縷的關系,只需要翻看卷宗便會發現,這是一個在大都超凡案件中出現頻率相當之高的名字。
鳶丹街大霧案,周馭案,自由禮堂案……關于長久基金會的勘破,擊垮,清剿,以及前不久引起劇烈震動的使徒襲殺……這個少年都有參與。
并且,做出了相當卓越的貢獻。
這還是周濟人和谷稚壓下自由禮堂案的結果……如此戰績已經甚是驚人。很難想象,這僅僅只是一個覺醒超凡能力不過半年的新人。
當顧慎的名字在四周人群中傳開,人們下意識為他讓出了一條道路,并且仔細觀察這個“天才”的容貌……這位傳聞中的S級生得還算清俊,但身材既不高大,也不魁梧,只是渾身氣質內斂,像是一縷剛剛燃起的火苗,并不灼目,但很有力量。
先前追悼之時。
顧慎并沒有直接在人群中默哀悼念。
裁決所需要維護現場的秩序……他站在山頂最偏僻的角落,所以并沒有什么人發現這個“耀眼的新星”。
少年不卑不亢地穿過一道又一道審視的目光,來到夫人身邊……的確,如果不是夫人提及,就這么走在人群中,這并不是一張會引起很多人注意的面容。
“時候不早了,送我離開這里……”
陸南梔低聲開口。
“抱歉諸位……我還有要事處理。”同時她抬高了一些聲音,略有歉意,對一旁陳叁道,“辛苦了,這里的事情要麻煩你了。”
“客氣。”
陳叁微笑道:“諸位……讓我們繼續剛剛的話題……關于大都區經濟命運共同體的未來發展……”
顧慎以身攔在人群之中,替夫人開道。
兩人一同離開。
“其實我并不喜歡應對這樣的場面……”
陸南梔坐進車里,輕聲道:“老陸不喜歡人多,這本該是一場安靜的追悼儀式……”
趙西來把自己葬在這座小荒山的本意,就是想和陸承一樣,就此默默的死去。
正如他放棄與陸南梔的斗爭一般。
生前種種,譬如浮云。
闔目之后,煙消云散。
奈何花幟易主的動靜太大,消息擴散太快,以至于追悼儀式最終演變成了這個模樣……
還真是諷刺啊。
顧慎回想著半個小時前,他看到儀式上有人以袖口抹淚,神情沉痛,看上去十分悲傷,千真萬確,就是不知道他們在參加自己父母葬禮的時候,能不能擠出這一滴眼淚呢?
“沒什么關系……反正今天之后,他們也不會再來這里。”
加長的車廂后座里,里早就坐了另外兩人。
提前下山,在車子里閉目養神了一會的陸南槿,此刻幽幽開口。
顧南風抱著木刀,望著車窗外的風景,輕聲感慨道:“倒也未必……若我久居大都,定會常來,除了看望那兩位,這座小山的風景其實也很不錯。”
冬雨之后。
山體蕭瑟。
哪有風景二字可言……不過這里就勝在一個真字之上,雖然北風蕭瑟,但好歹是“真山”,大都區內的人造假山,四季長春,曲水流觴,太完美無瑕,反而顯假。
真山假山,真人假人,一如枯冬來臨之際的遍野蕭瑟之風,或者追悼儀式上的那一滴淚……偽裝的再像,終究是騙不了自己。
“這世上可只有一位顧南風啊。”
顧慎也望向窗外,淡淡道:“這些人中的絕大多數,都不會再來這里……他們并非為山色而來,也非為追悼而來,所以他們眼里,看不到這樣的景。”
如果沒有意外……當兩位議員離開之后。
小荒山依舊是小荒山。
這里立著兩塊孤獨而又相依的木碑,風吹日曬霜拍雪打,對于那些參加葬禮的無心悼念之人而言……這世界并沒有什么變化,只是少了一個“曾經高大”的靈魂。
事實上,對于有心悼念之人而言,也沒什么改變……只是這世界多了一個“曾經高大”的靈魂。
“陸夫人……我準備明日動身長野。”
顧南風猶豫了片刻,終是開口。
陸南槿緩緩睜眼,輕聲道:“我也會一同前去。”
陸南梔沒什么意外的點了點頭。
這幾日,南槿以“切磋刀術”之由,找了顧南風數十次,每一次都要求對方全力而為……結果不必多說,兩位嵐切使用者的刀術境界相差巨大。
木刀砍碎鋼刀。
只需要一招。
而陸南槿屢敗屢戰,她找顧南風切磋的意圖十分明顯……其實就是想一同前去長野,砥礪刀術。
而這位顧家少主答應地也很爽快。
這就是他停留在大都區的原因——
趙老爺子闔世之后,他很有耐心地等待備選議員的交接儀式完成。
他在等陸南梔正式成為大都區議員,然后接掌花幟大廈。
“這幾日相處,想必夫人已經知道顧某的為人,心性,以及誠意。”顧南風說話很含蓄。
從來到大都的那一天起,他便一直在“付出”。
那枚神座信物。
以及使徒之戰中力挽狂瀾的救命一刀。
已經足以讓陸南梔相信,這是一位足以依靠的盟友。
“確是如此。”陸南梔耐心等待后文。
“此行前去長野……并非易事。”顧南風柔聲道:“長野城內派系之爭,不必大都輕松。我若歸鄉,必定會打破平衡。”
“所以……你需要一些助力。”陸南槿笑了。
說到這里,顧南風也不再隱藏,他微笑道:“我希望從夫人這討要一個人。”
“顧慎?”夫人瞇起鳳眸。
“小顧兄是一定要來的……守陵人大師指名道姓要見他一面。”顧南風笑了笑,“但我想從夫人這討要的人是……”
他正色道:“冢鬼,邢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