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的一聲!
虛空之中風暴濺蕩!
那磅礴的精神猶如海嘯一般,層層疊疊,轟鳴不止。
那無論再怎么震蕩,都無法沖出那枚平平無奇的玉扳指,數秒之后,海嘯停歇……風暴神座的精神盡數被玉扳指捕獲,虛空重新回歸寂靜。
而顧慎則是神情復雜,盯著這枚懸浮于自己面前的扳指。
他小心翼翼地接過。
這……到底是什么物件?!
連神座的“精神力”都能直接沒收?
雖然只是很小的一縷,但也是凡俗不可承載之重量,這枚玉扳指絕非俗物,能夠把扳指當做“陪葬品”的墓主,更不是普通人!
顧慎緩緩降落。
神座的精神消散之后,大雪山的風暴不再猛烈。
顧慎撥通了老爺子的電話。
他簡單說了一下雪山的事情,得知南洲教徒在苔原傳教之后……老爺子的反應十分果斷,他將即刻動身,親自前往這里,同時顧家最近駐地的勢力將會封鎖雪谷。
最多一個小時,這里就會被保護起來。
老爺子還需要一段時間才能趕來。
顧慎簡單處理了傷口,向著晚鐘教會的駐地趕去。
他想要獨自一人去調查……這座基地的“秘密”。
基地的安保系統被破壞,那座合金門也不再需要進行密碼驗證,顧慎手掌按在門前,轟碎了重門,但門碎之后,堆疊的紅銀和鮮血翻涌而出……顧慎皺起眉頭,看著淹沒雪地的一片猩紅。
數分鐘后。
真理之尺化為一柄小小的長劍,離地有一米左右的距離,緩緩飛行。
顧慎站在真理之尺上,與先前的“卓先生”一樣,算是御劍飛行,他放出了熾火,熾亮的輝光懸浮至山腹洞頂,照亮了整座漆黑的基地。
大戰之后。
晚鐘教會的基地被徹底摧毀,這里躺著一具又一具的無頭尸體……風暴神座的銀箔在紅銀血河中熠熠生輝,顧慎沒有放過這些游離的超凡源質。
熾火盡情飽餐了一頓。
“我在基地的數據庫里找到了那塊石板的信息……”
褚靈鏈接了晚鐘教會的閉環系統,進行了最后的信息拆解,一副清晰的古文石板圖片被傳到了顧慎的腦海之中。
“看來梟在這件事情上沒有撒謊……晚鐘教會真的開采出了這么一塊石板。”
顧慎來到了空蕩蕩的陵墓之前。
巨壁破碎之后。
陵墓的地表被紅銀淹沒,顧慎想要從這里找到“墓主”曾經生活過的痕跡,以及相關的信息……他不明白,為什么棺開之后,沒有尸體?
墓主究竟去了哪里?
熾火搖曳之中。
顧慎發動了側寫……他坐在小劍之上,試圖去擰轉多年前的時光,墓陵里的一切都成了光影,紅銀退潮,巨壁復蘇,古棺歸位,人影去去來來,最終回歸了寂靜。
這座墓陵里空蕩而又靜謐。
一口棺,一面壁,除此以外……別無他物。
側寫的回溯陷入了凝滯之中。
但顧慎知道,這并不是側寫停止了。
而是……這么多年來,這座墓陵始終保持著安靜。
不知回溯了多久。
顧慎腦海里傳來了陣陣撕裂的刺痛,他的精神力已經抵達了極限,無法再回溯下去,就當側寫快要結束之時——
墓陵里的光影發生了變幻。
他看到了一道身影!
在時間回溯的熾火側寫中,倒退,倒退,再倒退……最后回到了棺木之中!
“這是……”
顧慎強忍著精神撕裂的劇痛。
他按照正常的時間流動,將這一幕畫面放映——
古墓一片寂靜!
但那口棺忽然動了!
那難以被啟封的棺面,自行打開……從里面走出了一道“漆黑干癟”的身影。
墓主,沒有死?
看到這一幕,顧慎覺得后背升起了一股涼意。
那道“漆黑身影”,從豎棺內部推開了門,墜在了地上……它沒有死,它仍然活著,身形佝僂,步伐緩慢,就這么向著墓陵之外走去,而即將離開側寫視野盡頭之時,這道漆黑身影猛地停頓了一下。
他緩緩地回過了頭。
望向了墓陵中的某個方向。
顧慎汗毛豎起。
這位未死的“墓主”,所望的方向……不是別處,正是此刻的自己!
“嗤”的一聲。
熾火驟然亮起。
精神力抵達了極限。
顧慎強行熄滅了“側寫”,在最后一刻,他已經產生了不詳的感覺……隔著漫長歲月,那道“漆黑影子”竟然在盯著自己?
顧慎有預感,如果再不撤去精神力……恐怕就會發生某種詭異的超凡現象了。
“你……怎么了?”
褚靈關切的聲音響起:“你剛剛的精神狀態很不穩定。”
“剛剛我動用側寫……看到了墓陵很多年前的景象。”
顧慎平復呼吸,緩緩道:“這口古棺里的尸體,不是被人刨走的……而是它自己離開的。”
“什么?”
連褚靈也大吃一驚。
“我親眼看到他推開了棺,然后離開。”
顧慎心有余悸,“臨走之前,還看了我一眼。”
“……這是我所無法理解的事情。”褚靈感到了震撼,她語氣凝重道:“你剛剛的精神狀態非常不穩定,如果持續的再久一點,可能會有失控的風險。”
這是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么?
細思恐極,顧慎覺得這座墓陵不宜久留。
他馭劍離開,來到了雪山腳下,刨出了自己挖出來的那口棺。
重新看著棺里的陪葬品……顧慎確定了一個很重要的事情。
這些物件雖然與“墓主”同眠,但卻沒有沾染不祥的氣息。
反復看了幾遍,甚至伸手掂量,也沒有覺得不適。
這些只是沒有靈魂的老物件而已。
正因如此,他才敢發動側寫,回溯時空。
甚至敢把鐵衣穿在身上,扳指留在手上。
如果先與“墓主”對視,顧慎恐怕是不會動這墓陵里任何一件物事的。
沒過多久,顧家苔原的駐扎勢力就趕到了雪谷,他們第一時間將雪山封鎖……苔原的無人區十分混亂,依附五大家而生的許多超凡勢力,大大小小,魚龍混雜,時常爆發沖突。
但“顧家”是整個江北毋庸置疑的霸主!
顧家封鎖雪谷,就不會有其他人再敢踏入。
不多時,重型直升機的機槳破開遠天的風雪,強大的領域撕碎雪谷上空的風暴,顧騎麟從長野親自趕來,他還帶了羅鈺羅胖子,以及一隊素質精良的優秀醫生。
“據不完全統計……三百二十六人死亡……”
“一人受傷……”
顧家苔原駐地的負責人簡單進行了匯報。
羅胖子的面容有些復雜。
三百二十六人,全部死亡?
這些……都是顧慎一個人做的?
匯報里提到了,這里面可是有好幾位深水區六層的超凡者……精神系超凡者的群攻能力固然強大,可強大到這個程度,實在有些匪夷所思了。
最重要的是……還有一位“深水區第七層”的超凡者尸體。
第六層和第七層,相隔鴻溝。
顧慎跨越了一個大階層,戰勝了一位擁有“領域”的能力者……這,就是“S級”的實力嗎?
羅鈺小心翼翼望向身邊的老爺子,想看一看對方的反應。
顧老爺子背負雙手,站在晚鐘教會的基地山腹之前,看著鮮血流淌而出的山門,神情平靜。
“羅鈺,查清楚這些人是怎么過來的……南洲教會的超凡者能夠偷渡到江北,一定有人失職,我給予你問責的權力,三天之后,把案卷報告交給我。”
“……是!”
羅鈺神情肅穆。
晚鐘教會?
一個不知名的小教派!
就是這樣的一個集團,竟然在苔原駐扎了半年之久……就這么旁若無人的發展教徒,開掘陵墓,偷運東洲珍寶,如果不是顧慎將其連根拔起,不知還要再過多久,五大家才能發現!
老爺子來到了雪谷空地之前。
顧慎閉著雙眼,盤膝坐在雪上,陷入了深眠之中。
顧家此行帶來了治療傷勢的“封印物”,一枚凈瓶,散發出雪白的輝光,將他籠罩在內。
老爺子輕聲問道:“傷勢嚴重么?”
負責治療的“醫生”老實開口,道:“這是皮肉傷……不必擔心,休養一段時日就好。只不過……他的精神力似乎有所震蕩。”
“精神力有所震蕩?”顧騎麟瞇起雙眼。
“不像是戰斗受到的傷害……更像是……他自身的問題……”
醫生想了想,謹慎道:“有些像是失控的前兆。”
“……我知道了。”
老爺子沉默了片刻,意味深長道:“不該說的,不要多說。”
他揮手驅散了閑雜人等,獨自一人,坐在雪山空谷之中,等待著顧慎的醒來。
凈瓶散發的輝光,飛快治愈著被貫穿的“血肉”。
再加上春之呼吸……
破曉黎明之際,顧慎睜開了雙眼,他看到了一張意料之外的面孔,同時感受到了四周的空氣被強大的精神力量所凝固。
他坐在雪地中,更坐在顧家老爺子的領域里。
顧慎有些意外。
老爺子這是……一直在等自己醒來?
而且撐開了領域,這是有重要的話,要對自己說!
“那片陵墓里,有不干凈的東西……”
顧騎麟神情平靜,像是說著一句微不足道的小事:“你可能已經沾染上了‘不祥’。”
“不祥?”
顧慎微微一怔。
“你是和冢鬼一起結伴來到長野的……對于這個東西,一定不會陌生。”顧騎麟緩緩說道:“他的‘不祥’是天生的,而大部分人的‘不祥’是后天得到的。你可以站起身子,回頭看一看。”
顧慎有些惘然。
他如老爺子所說,緩緩站起身子,回頭去看……曙光照射,自己在雪地上投射出了一道影子,而回頭之后,那道影子并沒有做出“回頭”的動作,而是就這么在雪地上,平靜地看著自己。
這道目光……有些熟悉!
顧慎瞬間感到了“陰森”,以及“悚然”!
“看到了那縷影子么,這就是所謂的‘不祥’。”顧騎麟平靜道:“這是我的‘領域’……無量秤,可以照現精神世界的虛無力量。離開領域之后,你將不會察覺到異樣……可實際上這股‘不祥’,會一直跟隨著你,除非你死去,徹底的湮滅,物質與精神一同消弭……否則這縷不祥,就不會泯滅。”
顧慎能夠感到,凝視“影子”的那一刻,自己心底不受控制地出現了恐懼。
“運轉呼吸法。”
顧騎麟淡淡道:“你不是參悟了完整的‘春之呼吸’么?”
聞言,顧慎深吸一口氣。
春之呼吸展開,精神力如山泉一般潺潺而過。
那股恐懼瞬間被沖散。
陰森和悚然的詭異感……消散了許多。
“不必緊張,世間萬物,均有天秤,相互衡量。”顧騎麟說道:“因為‘超凡力量’的出現,這個世界的天秤已經不平衡了,物質界的定律無法解釋超凡現象……而同樣的,精神世界的混亂,導致了所謂的‘不祥’。在古老的典籍里,曾稱呼那些徹底的‘失控者’為‘不祥者’。”
為何老爺子如此平靜……
顧慎稍稍松了口氣,喃喃道:“不祥……就是精神失控的前兆?”
“可以這么理解。”
顧老爺子仿佛看穿了顧慎的疑惑,解答道:“我的‘無量秤’可以衡量命運,因為沾上了因果的緣故,沒有人能夠完美地保持著命運天秤的平衡……就像是走路,總需要踏出一只腳,要么是左腳,要么是右腳,而那一刻,平衡就會被破壞。”
“所以在我看來,除非是死人,否則誰都會有‘不祥’。”
他緩緩抬起雙臂。
一縷又一縷黑氣,從老爺子的后背升騰而起。
他背后的那抹影子,忽然變得扭曲起來……
顧慎神情錯愕,看著一道道飛涌而出的“鬼怪”,仿佛一副地獄壁畫,在顧騎麟背后張牙舞爪,隨時要將他吞去。
“六十年前的戰爭中,每殺死一個人,我就能清晰地看見,無量秤中的影子,下墜了一分,增添一分不祥,而到最后……這些不祥,就堆疊成了一座地獄。”
顧騎麟幽幽道:“可我現在不還是活得好好的?”
“只要你夠強,就沒有不祥能夠殺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