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速行駛的列車,駛出了隧道。
而車頂之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個青年男人。
大風吹過。
嚴吏的黑色風衣被吹地不斷翻飛。
他半跪姿勢,反手持握著出鞘長刀,刀尖懸抵著車廂頂部的尾端,這把刀正對著任務目標周驍的天靈蓋。
只要他出刀夠快。
刀尖便會從周驍腦袋貫入。
而一旦周驍反應過來,那么代價便是……車廂內的三位年輕超凡者,瞬間被殺。
這一刀,嚴吏有八成必殺的把握。
但……他沒有救下那三位年輕超凡者的信心,因為他也感受到了這節車廂內的“絲線之力”,這似乎是某種古怪的領域。
雖然尚未成熟。
但在這領域中,想要殺人,不過是領域主人彈指之事。
這三位年輕專員的檔案嚴吏都看過了,都是大藤市監獄所內優秀且有潛力的超凡者,他不想因為自己的失誤,導致無辜者的陣亡。
“你想要什么?”
嚴吏聲音平靜開口。
“首先……收起你的刀,不要拿它對著我的腦袋。”周驍幽幽開口,“這樣會讓我很沒有安全感,說不定……我手抖,他們的命就沒了。”
嚴吏沉默了。
他緩緩站起身子,保持著“俯視”的姿勢,將長刀歸入鞘中。
到了他這種級別的超凡者。
拔刀出鞘,不過剎那之間。
最重要的……是精神鎖定。
他的“精神力”已經穿透車廂頂端廂體,死死鎖定了周驍,一旦對方有任何風吹草動,他可以瞬間拔出長刀!
“其次,我要深海抹去針對我個人的危險警告,我知道這件事情,并不需要太高的權限,你現在就可以做到。”
周驍平靜說道:“在這個事件解決之前,我不希望看到三所體系內的其他超凡者插手。”
“沒問題。”
嚴吏答應地干脆利落。
撤銷警告……這件事情,并不算什么。
如今他已經接手危局……也不必麻煩大藤市其他的高階超凡者,更何況深海只是一個輔佐工具,即便關閉了警告,隨時還可以再次打開。
“我可以解除你的危險警告,甚至可以終結這場追捕任務……”
嚴吏緩緩說道:“但前提是,你需要放棄抵抗,交出‘鬼面紗’,和我一同離開這里,我保證你不會收到傷害,監獄所會全力提供幫助,緩解你的‘失控癥狀’。”
坐在車廂盡頭的男人,面無表情,凝視著上方。
“好啊……鬼面紗就在我這里,你可以來拿。”
周驍忽然笑了。
他拍了拍身旁的空座,示意嚴吏下來親取。
嚴吏沉默了片刻。
他忽然拔刀。
璀璨的刀光,在車廂上空迸發!
狂風的爆破流淌聲音如煙花一般炸開,被嚴吏控制在極其狹小的領域之中爆發,他是深水區第八層的高階超凡者,已經參悟出了屬于自己的“域”,雖然只是初級階段,但極小范圍的掌控,沒有絲毫問題!
于是這一刀,從車廂的上方刺入。
經過了短暫的交談……
他的精神力鎖定了周驍的頭部,也鎖定了車廂內這些絲線的縫隙,此刻長刀貫穿鐵皮,刺破狂風,直入車廂,避開了每一根繃緊的絲線,氣勢磅礴的刀罡,直接灌入周驍的天靈。
嚴吏高度集中的“精神力”看得十分清楚。
只一剎。
這一刀的刀氣,從周驍天頂刺入,從下頜刺出,刀氣在刺入肉身的那一刻,便肆虐翻滾擴散開來……只是,沒有鮮血流淌。
這是……什么情況?
嚴吏瞳孔收縮,他的顱海之內,以及整個末節車廂之中,都響起了一道悲哀的嘆息。
“看來嚴公子并沒有交談的誠意吶。”
周驍那具被刀氣貫穿的身軀,沒有任何寂滅的跡象,仍然保持著愜意舒適的坐姿,此刻鼓了鼓手掌,車廂里緊繃的絲線如蛇群一般緩緩流動起來。
而一瞬之間。
清脆如撕紙的嘶啦聲音便在車廂之中連綿起伏——
三位年輕超凡者的身軀,頓時崩裂瓦解。
而嚴吏本人,也感到了巨大的阻力……他遞出長刀之后便意識到了不對,這一刀刺入周驍身軀之后,便如同陷入了泥沼之中,以自己的力量,竟然無法將長刀拔出。
那是父親大人贈予自己的名刀“斬鴉”。
烏鴉被認為是不祥之物。
斬鴉,即是斬切不祥。
這些年斬鴉跟隨自己拔除污穢,收容失控無序的封印物,這是第一次遭遇如此難纏的“不祥”……嚴吏感到整節列車的末節車廂,都仿佛變成了一張饕餮大嘴,要將自己吸納進去。
他哪怕此刻松手棄刀,也要被拽入車廂之中。
半跪在車廂上的嚴吏,已經被迫雙手支撐車廂表面,無數絲線將他的小臂纏繞,勒出了一道道銀色光華,那是一件守御類的封印物,正在抵御著周驍領域的殺力。
“嗡……嗡……咔嚓!”
數息之后。
嚴吏脖前的銀色吊墜,那件負責守護他肉身安全的守御封印物,發出了不堪重負的破碎之音!
鐵皮坍塌,凹陷……
他的面頰陷入車廂之中,看清了此刻車廂內的地獄場景,凌薇三人已經崩碎成了一塊一塊的肉塊,而座椅上的周驍,那身黑色西裝之中,則是滲冒著猩紅的幽光。
長刀貫穿了周驍的面頰。
周驍微笑抬頭。
他的面頰……不再具有血肉,只剩下幾根破碎的枯骨,幽幽的紅光,無風自動,像是惡鬼的面紗,披在周驍面頰之上。
不,不對……
嚴吏眼神有些茫然。
明明在深海的物品評級之中……鬼面紗只是C級的封印物,可佩戴了這件封印物后的周驍,實力竟然提升如此巨大!
周驍仰視著一點一點被拉入車廂的嚴吏,輕聲問道。
“我只是想要這件事情低調地解決……有錯么?”
嚴吏艱難地保持著呼吸。
他腦海里的思緒瘋狂運轉……想要尋求一個解決眼前事件的可靠辦法,然而他發現了一個恐怖的事情,那就是在周驍的車廂領域中,深海的鏈接竟然也斷開了。
由于未知的原因,這起超凡事件被嚴重低估……這絕對超過了“B級”的危險評級,也絕對不是一位三階段超凡者能夠獨自解決的案件。
猶如被蛛絲纏繞的嚴吏。
腦海里只有兩個字。
無解。
車廂內一片死寂。
猩紅的血光滲透在車廂的每一個角落,即便駛出了隧道,末節車廂依舊血腥,黑暗。
周驍欣賞著這一切。
他的唇角微微上揚,十分滿足……然而下一刻,車廂的那一端,響起了敲門聲音。
“咚。咚咚。”
幾乎被全部拽入車廂中的嚴吏,怔怔看著這一幕。
他錯愕不敢相信。
這種關頭……怎么可能有人敲門?
由于突發情況,凌薇這三位初階超凡者特意預留了兩節車廂,經過末節車廂的倒數第二節,則是設置了封印物,尋常人根本無法進入……緊接著嚴吏想起了魏述對自己所說的,這趟列車上可能還有一位“高階超凡者”,只是抵達列車尾部之后,他便釋放出了自己的精神力。
自始至終,他都沒有感應到其他超凡者的存在。
即便此刻。
亦是如此。
在嚴吏的精神感應之中……此刻站在門外敲門的那個人,就仿佛是一個不存在的幽靈。
自己的精神力,無法感應?
難道是某位極強的精神系超凡者么!
黑暗之中,嚴吏覺得自己看到了一線希望!
而這樣的情況,同樣出現在了周驍的精神感應之中。
佩戴鬼面紗的周驍,面部已經沒有表情可言。
但那張骷髏臉還是瞬間陰沉下來。
因為他的精神力中,根本沒有感知到門的那一端……有任何生靈存在。
緊接著。
門被打開了。
站在門后的是一男一女兩個年輕人。
這的確是很“吸睛”的一對組合,但吸睛的只有一個,便是那個沉默不言,卻過度美麗的年輕女子,一身紅白相間的古老祭祀服,美得讓人不敢直視,像是從畫中走出來的。
至于那個平平無奇的年輕男子,則是保持微笑,就這么緩緩走了進來,仿佛先前的敲門聲音只是客氣,不管有沒有回應他都會這么走進來……
顧慎的目光無視了滿地血腥。
他望向跌落車廂的嚴吏,以及端坐廂尾的周驍,很有禮貌地詢問開口。
“太暗了,我可以開個燈么?”
嚴吏忽然覺得很諷刺。
這節車廂里,哪里還有“燈”的存在?
周驍的領域填滿了每一寸空間,這恐怕是一座接近小成的精神領域了,或許是“鬼面紗”的特殊能力,踏入這座領域,便等同于是自送人頭。
讓他感到諷刺的是,自己原本還寄以厚望的“神秘超凡者”,竟然就只是這么一個年輕的小家伙,看樣子大概二十歲左右,這個小家伙的身上,真的沒有展露一絲一毫的“超凡氣息”,就像是一個平平無奇的普通人。
這樣的人,當然不能給人安全感。
要……一起死了。
嚴吏痛苦地閉上雙眼。
“嘖嘖……”
周驍的目光凝聚在紅白祭祀服的絕美女子身上,一刻也沒有挪走……那是他畢生從未見過的美人,身上流淌的鮮血,想必也無比甘甜。
至于那個聒噪的年輕人。
他根本沒有多看一眼,只是下意識抬起手,想要直接摧毀這個家伙的肉身……就像是先前殺死那三位年輕超凡者一樣。
車廂里布滿了“線”。
而下一刻。
顧慎打開了燈。
他當然沒有伸手去開車廂里的燈。
顧慎并攏兩指,輕輕在眉心之處,抹過,一縷熾亮的火光,直接在額首燃起。
驟亮的光芒,直接鋪滿整節車廂!
“嘶!”
周驍凝聚在褚靈身上的貪婪眼神,一瞬間變成了驚恐,無數雪白光華在面前炸開,他的視野一片銀白,而他的第一反應,就是操縱漫天絲線開始切割——
顧慎伸出五指。
光明開始在末節車廂推進,以極其“緩慢”的速度,向著終末之點熊熊燃燒,約莫十數秒,整節車廂的絲線紛紛破碎,黑暗盡數焚滅。
趴在地上的嚴吏感受到了久違的溫暖,他睜開雙眼,神情錯愕地看著面前點燃的那一盞“火光”。
從來就沒有滿地的血塊。
三位年輕的監獄所專員,神情復雜地站在顧慎身旁的光明之中。
凌薇的面頰之上還殘留著一道很淺的血痕,證明剛剛車廂內發生的一切是“真實”的,只是這些血痕在接觸光明之后,又發出了輕微的“燃燒”之音。
“裁決所,裁決使,顧慎。”
顧慎輕聲報出了自己的名字。
而這一刻,神情茫然的嚴吏恍然大悟,他當然知道這個名字,三所已經有很久沒有出現過“S級”的妖孽人物了,他的父親時常對自己提起這個年輕人,當年只差一些,就能將顧慎納入青河區監獄所的麾下。
只是后來聽說,顧慎去了長野。
再之后……便沒了消息。
S級的檔案會得到深海最高權限的保護。
他查不到,青河區的審判長大人也查不到。
那么……剛剛在末節車廂里所發生的一切,都只是夢境,只不過是兩場夢境,一場是鬼面紗的“噩夢”,另外一場則是顧慎所掌控的“光明之夢”。
嚴吏站在了光明中,他驚魂未定地觸摸著自己脖前的封印物,銀色吊墜并沒有真正破碎,剛剛的一切都是幻覺,不過一旦精神崩塌,那么自己也就真的死去了。
周驍是想在精神上殺死自己,并不需要觸動這枚守御肉身的封印物。
他回過頭,看著那被熾火釘在座位之上,不斷忍受痛苦灼燒的“周驍”……神情變得十分復雜,被譽為“大藤市最強超凡者之一”,嚴厲自身的實力是深水區第八層,他平日里從未松懈過精神力的苦修。
而這樣的實力都無法在鬼面紗噩夢之中保持清醒。
而顧慎能夠用自身夢境,完美壓制“鬼面紗”,靜觀其變,隨時控場……他的精神力,很可能抵達了深水區第九層的境界。
沒記錯的話。
顧慎覺醒之后,開啟超凡修行應該才兩年左右?
自己……可是修行了十多年。
嚴吏有些感慨,到目前為止,他還沒有想明白,車廂里發生的這一切,究竟有哪些是“真實”的,又有哪些是“虛假”的?
“啊……”
“該死!該死!!”
痛苦的咆哮聲音,在末節車廂中回蕩,只不過這些聲音都被壓制在了光明之中,顧慎神情平靜,看著被熾火釘牢在座椅之上的周驍。
他緩緩走了過去。
兩小縷熾火化為長釘,將周驍雙手釘住,至于他的那片精神領域,則是完全被“熾火”焚滅,壓制,僅僅剩下極其淺淡的一小層,收攏到了極致,覆蓋在體表周圍。
那猩紅色的鬼面紗,則是不斷在灼燒之下,痛苦扭曲。
顧慎俯視說道:“見到你……真晦氣啊。”
周驍的痛苦神情微微一怔。
若是知道眼前的年輕人乃是“冥王”,或許他會意識到,自己得到的這個評價……其實是一個夸贊。
靜立在周驍面前。
顧慎端詳著被熾火灼燒扭曲的“失控者”。
深海的預警是完全正確的,周驍的精神已經失控了……而有趣的是導致精神失控的那件封印物“鬼面紗”,并不如深海檔案中記錄的那般屬實。
剛剛的領域之力。
以及周驍所迸發出的實際戰力,都遠遠超過了C級封印物的上限。
這可能是一件A級封印物,而且屬于A級的上乘。
檔案中周驍自身不過是深水區第七層的超凡者,佩戴鬼面紗后,直接用“精神領域”碾壓了第八層的嚴吏……這件封印物,究竟是什么功效,是能直接放大領域力量么?
顧慎瞇起雙眼。
他緩緩伸出一只手,沒有做過多的防護措施,就這么按在了周驍的臉上。
嚴吏看到這一幕,眼皮不受控制地跳了跳……這實在是藝高人膽大的“作死行為”,徒手接觸這種陰穢封印物么?
若是他來處理這鬼面紗,所做的事情,應當是先將周驍斬首。
再用強邏輯材料包裹。
“噗”的一聲。
萬萬沒想到,顧慎五根手指按住周驍的面頰骨,輕輕發力,像是拔除一張面具般輕松,就這么將鬼面紗直接摘了下來……只不過這個過程,看上去有些詭異,因為周驍的面部只剩下一層猩紅面紗,此舉像是拔出了他的臉皮。
所有的尖嚎聲音,就此消失。
車廂內頓時變得安靜下來……
三位年輕超凡者,以及嚴吏,面面相覷,只見周驍的身子忽然不再動彈,就這么癱軟垂坐……而原先頭顱的位置,則是化為猩紅色的血沙,簌簌落下。
“……頭呢?”
凌薇看得不寒而栗。
她已經知道,自己剛剛在精神領域里所看到的,都是幻境……可怎么也想不到,現實世界中的周驍,沒了鬼面紗,竟然連頭顱都不剩了!
身后傳來了鎮定的女子聲音。
“在包里。”
顧慎舉起周驍身旁的那枚包裹,向后輕輕擲出。
嚴吏神情復雜,接過包裹,打開一看……一顆不沾染鮮血的,完完整整的頭顱,就在其中。
“這是……周驍的頭。”
這個家伙,把自己的腦袋摘下來,隨身攜帶?
這樣的情況下……還能存活?!
“他已經是個將死之人了,活不過幾個小時的那種。”
顧慎輕聲說道:“封印物‘鬼面紗’似乎產生了畸變,會指引佩戴者做出詭異瘋狂的事情,拔下頭顱,換上新面,只是第一步……只有在‘鬼面紗領域’中,才能盡可能延長生命,當超凡者意識到自己的頭沒了之后,就會更加沉浸于‘失控’之中,至于接下來所做的事情,自然會更加瘋狂。”
“太邪了……”
嚴吏聽得直皺眉頭。
在大藤市巡守的這些年,他還是第一次接觸到這么邪祟的封印物。
“的確……這是一件十足的不祥封印物。”
顧慎瞇起雙眼,打量著眼前的紅色面紗,心中忽然有了一個想法。
這件封印物,應該會招惹不祥?
不知道……對自己會不會有所作用?
“多謝顧裁決使出手……”
話音未落。
下一刻,嚴吏神情驟然蒼白,他看到了令人心驚膽戰的一幕——
顧慎默默沉思三秒后,直接將鬼面紗按在了自己的臉上。
“啊!”
凌薇嚇得尖叫出聲,她根本想不到,會有人將這種邪異封印物直接佩戴在自己臉上!
這是瘋子嗎?!
那猩紅面紗,瞬間鋪展開來,像是章魚一般,張開了八只觸手,抱住了顧慎的面頰,盡情吮吸著那顆頭顱的“養分”。
嚴吏下意識護住了身后的眾人。
單單是一個周驍,被鬼面紗引導至失控之后,都如此恐怖。
如果顧慎也失控了……他無法想象后果。
嚴吏已經準備切斷末節車廂與其他車廂的控制,滿腦子想地都是接下來,自己如何帶著一行人安全跑路。
他余光瞥見了那位極其驚艷的祭祀服少女。
對方的神情并沒有什么變化。
好像……這并不是什么值得擔心的事情。
而車廂仍然處于明亮和溫暖的光明領域之中,似乎并沒有重現先前幽暗鬼祟的陰森地獄。
“放輕松。”
顧慎的聲音悠悠響起。
他伸出一只手,重新按住鬼面紗……這個動作并不慢,但嚴吏幾人則是全程屏住呼吸,他們生怕顧慎抬手是要做出類似斬首的動作。
“啵兒——”
鬼面紗被重新拔了出來。
顧慎沒有絲毫損傷,反倒是這張柔軟無骨的猩紅面紗,則像是撒了鹽的軟體生物,瘋狂扭曲,抽搐,仿佛在接觸顧慎之時,“看見”了什么恐怖的東西。
這一下,嚴吏等人徹底松了口氣。
而放松之余,望向顧慎的眼神也再次改變。
比起鬼面紗。
這個年輕人,才是真正的怪物啊!
這張面紗,有些意思。
顧慎瞇起雙眼,打量著“鬼面紗”,回想著剛剛的感受……在佩戴之后,自己的精神海中,瞬間侵入了大量的負面情緒。
每一道情緒,都在引導自己“自毀”。
對自己斬首,只是其中一種。
很顯然,周驍的精神力不夠強大,沒有抵抗住“鬼面紗”的精神入侵,于是他真的把自己的腦袋砍了下來,戴在身上。
一旦這么做了,便意味著……宿主已經毀滅了。
鬼面紗的負面精神,需要尋找下一位宿主,如果沒有自己,那么他可能會選擇凌薇三人,或者是戰敗的嚴吏,當然這個過程不一定成功……如果佩戴者的意志足夠堅定,能夠抵抗住這件面紗的負面情緒,那么便能享受到它的增幅。
佩戴之后。
顧慎的確感到,自己的“精神力”變得更加強大了……
只不過,鬼面紗并不敢直接與自己的精神接觸,它侵入精神海,與熾火交接后,被反向灌輸了負面情緒……論陰祟,天下何物能夠比冥王武器更加陰祟?
顧慎的“真理之尺”,可是比這“鬼面紗”要更邪祟的物件。
那可是能讓冥王都為之墮落失控的“心之聲”!
真理之尺僅僅傳出了一道精神波動,便把“鬼面紗”嚇得不行,自發地便要脫落,撤離顧慎精神海。
兩件物品,有極大的品級之差。
才會導致這個現象。
不過……顧慎在這次嘗試之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這件“鬼面紗”佩戴之后,自己整個人的周圍狀態變得陰森了許多。
這件封印物,應該是真的可以為自己聚攏不祥。
列車緩緩停靠在站點。
魏述神情忐忑,帶著一幫人抵達了站點,等待在靠臺的不遠處。
魏述之所以親自離開總控室,就是想看一看具體的情況……原先嚴吏抵達了事發點,是一件振奮人心的事情,只是緊接著他也與深海斷去了鏈接!
這個突發情況,讓魏述心中非常沒有底氣。
只見末節車廂打開。
嚴吏帶著三位年輕超凡者安然無恙走出,只是凌薇面頰稍稍有一道血痕……這是很輕微的傷勢,此刻已經恢復痊愈地差不多了。
魏述心中大大舒了一口氣。
他連忙上前,剛剛準備說感謝之詞。
“別感謝我了……”
嚴吏看出了魏述想說什么,苦笑一聲,回頭望向車門之處,道:“你還是謝謝小顧先生吧,沒有他,我們可能都要交代了。”
“小顧先生?”
魏述一怔。
車門走出了年輕的一男一女。
“顧慎?!”
魏述當然記得這個兩年前從大藤市走出來的少年,當年的顧慎超凡覺醒之時,還是他負責的案卷交接工作,后來他也聽說了顧慎的一系列事跡。
只是沒想到,還有重逢日。
最讓他震驚的是,嚴吏先生可是深水區第八層的強者。
顧慎救了他,那豈不就是……
“小魏先生,許久不見。”
顧慎對這位故人笑著打招呼,他對魏述的印象其實還不錯,這是一個頗有才能,而且盡心盡力的年輕指揮官,正是因為有這樣的人守護著大藤市,鎮守著九片大區,才能讓東洲擁有如今的太平。
“這位是……?”
魏述望向顧慎身旁的那位女子,實在容不得他不注意。
褚靈這副皮囊,這身打扮,實在太讓人驚艷。
“我媳婦。”
顧慎笑了笑,道:“臨時任務,已經處理完成了。周驍的尸體在車上……至于那件封印物‘鬼面紗’,是個很大的麻煩,我就不移交給你們了。至于后續的案卷,你不用擔心,如實寫上‘鬼面紗’被我帶走便可,這件事情我會和三所的高層打招呼說清。”
“啊……好的。”
魏述怔了怔,這時候才意識到,眼前的顧慎,已經不是當年自己剛剛認識之時的懵懂少年了。
如今,顧慎在長野陵園的英雄事跡。
在東洲的深水區內,已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魏述苦笑一聲。
以顧慎的身份地位,想要帶走這么一件封印物……其實都沒有必要再去聯系三所的高層。
眾人就這么離開站臺。
“顧兄這一趟……回青河是為了?”魏述一邊與顧慎敘舊,其實兩人也沒什么舊可敘,只不過同行之人中,唯有他勉強與顧慎算是熟人。
這一次,顧慎幫了他們大忙。
如果就這么敷衍地告別……總覺得不太好意思。
“看看故人。”
顧慎笑了笑,回答地十分簡單。
其實,在大藤……他哪有什么故人?
剛剛通過三所試煉,就被帶去了大都。
魏述曾經看過無數遍顧慎的檔案,知道這個少年的家就在大藤遠郊的五老山,這次回來,十有八九,也是要看望那座養育自己的福利院。
他也不再多說什么了。
只是在猶豫怎么開口,對顧慎表達感激之情時,一道渾厚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
“顧慎?!”
兩撥人幾乎在拐角處碰了個滿懷。
魏述神情錯愕,看著佩戴大檐帽的疤臉老人,立即肅正身姿:“審判長大人!”
而那位老人,同樣也是神情錯愕,他扶了扶歪斜的大檐帽,望向面前氣質發生翻天覆地變化的年輕人,笑道:“真是沒想到啊……”
嚴吏微笑道:“父親,在列車上救了我的‘神秘超凡者’,就是顧慎。”
他在被鬼面紗領域拉入車廂之前,發出了最后一聲的緊急求救訊號。
而危險解除后,嚴吏通知了父親,趕緊帶人過來……他隱瞞了顧慎的存在,只是簡單說了列車上的情況,然后對神秘超凡者的身份,賣了一個關子。
他知道,老爺子一直對當初搶人失敗的事情,有些惦記。
畢竟……顧慎如今的光芒,實在是太耀眼。
果然。
嚴世城見到顧慎的時候,滿臉震驚,他根本就沒想到會在此地遇到這個小家伙。
“前不久,山先生還和我提起過你。”
嚴世城意味深長地笑道:“山先生說因為你的提醒,總部避免了一個天大的麻煩……”
顧慎微微一怔。
他忍不住笑了:“山先生謬贊。”
其他人可能聽不太懂。
但對話的兩人卻是心知肚明。
這說的正是冥王寬恕山先生二十年前竊府舊行之事。
顧慎有些遺憾,說起來,自己這一行走得有些匆忙……那間盛滿了“山先生歉意”的冥王府邸,自己目前還沒來得及去逛一遍呢。
坐到嚴世城這個位置的大區審判長,都是監獄所極重要的二把手角色,整個東洲,拋開長野,一共就只有八位。
山先生作為總部的大審判長,與八大區的其他審判長關系都很不錯。
所以日常的交談。
也不會隱瞞什么。
審判長駕臨之后,其他人很自覺地讓出了位置。
留給了顧慎和嚴世城獨處的空間。
一老一少,就這么走了一段路。
嚴世城打趣說道:“其實……這些年,我一直覺得滿遺憾的。如果當初我再堅定一些,是不是你現在的光輝事跡,都有我的一份了?”
顧慎笑了笑,沒說什么。
“當然,我很清楚……這世上什么都有,就是沒有如果。”
嚴世城的笑意緩緩收斂,緩緩說道:“其實我知道的,就算再來一次,結果也是一樣的……這一輩子,我都沒有贏過周濟人,一次也沒有。”
“但這是好事啊。”
老人用力拍了拍顧慎肩頭,再次笑道:“你綻放了光芒,而且遠比我想象中耀眼,有人說你會是下一個顧長志,我不這么認為……我認為你就是獨一無二的自己,但你不會比曾經的顧長志遜色。很顯然,我們當年的擦肩而過是命運正確的選擇。恭喜你,顧慎,我們成為了戰友,我為此感到欣慰,高興,以及榮幸。”
老人站定身子,這些話,他說得很慢,每一個字都鏗鏘有力。
最后他伸出了手掌。
顧慎聽到后面,眼神有些恍惚。
他的記性一直不錯。
他還記得很清楚,上一次與青河審判長見面,是在一間小小的審訊室。
在漫天飛舞的文件中。
嚴世城對自己說。
“顧慎,期盼你有朝一日能夠綻放光芒……雖然今日擦肩而過,但未來我們終將成為戰友。”
讓顧慎恍惚地是,這一次的對視,不再在審訊室內了。
一眨眼,兩年過去。
這一次,握手之后,顧慎發現……老人“變矮”了一些,鬢發也白了一些。
“這次的會面,算是命運給我的驚喜么?唯一可惜的是,少了一個人。”
嚴世城朗聲笑了笑,認真地開口道:“不過……我們都相信,你的那位糟糕老師,在披月城妙境中不會有事的,畢竟禍害遺千年,而他可不是什么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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