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侍奉光明者,有什么后果?”
這道聲音,在圣裁者締結的精神領域之中悠悠響起。
吟唱被打斷,那位圣裁者當即怒道:“不侍奉光明者,便要承受熾焰焚身之罰!”
這一道道麻袍,在黑夜之中燃燒起了光芒!
他們侍奉光明,他們不畏黑暗……因為他們自身,就是長夜之中的光!
在“熾焰焚身”那一句話脫口之時,來自這些圣裁者精神海中的意念,便匯聚在一起,向著顧慎迸射而出……一道熾烈的光柱,在黑夜小巷的極短距離內爆發,直接擊中了目標。
無邊熾火與灰盡在狂風中鼓蕩!
然而。
數秒之后,光柱熄滅。
小巷的上空紛紛揚揚飄灑著蒼白的火屑。
沒有想象中的盛大爆炸聲響。
光芒破碎的盡頭,是顧慎伸出的手掌,一縷比這些圣裁者加在一起,還要更加熾烈的光明……凝聚在他的掌心位置。
顧慎搖了搖頭,在心底輕聲道:“……比起孟驍,差得太多了。”
這些圣裁者,不算什么精銳。
普遍就是三階左右,只不過他們的肉身似乎經過了什么秘法的淬煉,極為堅韌。
他們的精神,聯合在一起,正好能夠克制住宋慈。
后者拿了信物,恐怕日夜受到光明城的精神影響……入夢接受神座引召,只需要一個契機。
這些圣裁者,就是契機。
“你是什么人?”
光明熄滅之后,小巷的那邊,反應驚恐。
他們盯著那個年輕人掌心的火光,只覺得一陣心季,對付這種層次的圣裁者,顧慎當然不會動用“冥火”,僅僅是熾火之力,便已經足夠。
“我是誰不重要。”
顧慎澹澹道:“重要的是……你們先前所說的那些話:不侍光明者,需要經受熾火焚身之責罰。請問,我剛剛算不算經受了責罰呢?”
此言一出,那些圣裁者們紛紛怔住。
在磅礴圣光的沖刷之下,顧慎沒有受到一絲一毫的損傷。
“這是不是意味著,我是無罪的?”
顧慎笑了笑,“這個問題其實也不重要。我最好奇的是,如果你們在‘熾焰’的焚燒中,受到了傷害,是不是意味著,你們侍奉光明的信念不純粹呢?”
小巷盡頭的那些圣裁者,童孔收縮。
下一刻。
顧慎伸手一揮。
磅礴火海,迎風而起。
熾火得到了主人的命令,在一瞬之間,便將一整座小巷淹沒,凈土展開了更大的精神領域,將這些圣裁者盡數包裹在內……很快,小巷之中便傳來了痛苦的呻吟之聲。
這世上信奉光明的人很多,可并非每一個,都如賈唯那般,擁有鋼鐵一般的意志。
熾火灼燒精神海,這般痛苦,可不是一般人能忍受的。
這場熾火,會持續好一陣子。
顧慎彈指屏蔽精神領域內的聲音,小巷頓時變得安靜下來……
他轉過身子,不再去看身后。
不遠處,扶著墻壁的宋慈,逐漸清醒過來。
隨著圣裁者締造的夢境破碎。
他混亂的心湖,也一點一點恢復了平靜。
“小顧。”
宋慈聲音沙啞,用力甩了甩頭,苦笑道:“你怎么忽然就來了?北洲的事情結束了嗎?”
“結束了,一切都很順利。”
顧慎看著宋慈,眼神既有心疼也有無奈,沒想到這憨貨見到自己,第一時間問的竟然是北洲之行……
“不對……你怎么會來這里……”
宋慈混亂的腦海,好不容易恢復了一些頭緒。
他詫異開口。
“是褚姑娘帶我們來的。”
下一刻,拐角那邊又走出了好幾道身影,圓月高懸,路燈散發出微弱的光明,照出了來者們的面容……褚靈,陸南梔,陸南槿都從黑暗中走了出來。
“夫人,小陸,褚姑娘……”
宋慈怔住,待在原地,傻傻稱呼了一遍:“你們都來了?”
“這幾日,你魂不守舍,我覺察到有所異樣。幸好褚姑娘是千野大師的弟子……一下就鎖定了你的位置,我們這才趕上。”
陸南梔看著小巷盡頭還在肆虐縱橫的那片火海,面容之上盡是擔憂之色。
幸好趕上了!
不然,后果恐怕就糟糕了!
“夫人……我……”
宋慈深吸了一口氣,想說點什么,最終只能沉默。
望著小巷那邊,他覺得自己一肚子憋屈。
晦氣!
晦氣到了極點!
自己可是大都封號之下第一人,今天竟然險些栽倒在這群樂色手上……還偏偏被夫人,小陸,顧慎這些自己在乎的人都看見了!
尤其是小陸,他已經看見后者那刻意隱藏的微諷笑意了。
“這些人是來自光明城的圣裁者。”
顧慎凝視著自己的火海,平靜說道:“恐怕這場針對宋兄的行動,蓄謀已久……他們至少等了一年。”
宋慈拿到信物紋章,已過去了一年有余。
信物能影響超凡者的精神……只不過實力越強大,所需要的時間就越長。
宋慈這種連光明神座面都沒見過的“使徒”,其實在五洲之中,少之又少,大部分情況下,神座只需要振臂一呼,便有無數人前赴后繼,來接過火種散發的余光。
神座根本就不缺使徒。
所以……基本上不會出現使徒不侍奉神座的情況。
這是特例。
“一年……”宋慈想了想,喃喃道:“這么說來,好像的確如此。自從拿到紋章之后,我便時常做夢……夢中有一座高山,一面紅湖。”
聽到這,顧慎樂了:“是不是還有一個讓你去看書的人?”
“是……你怎么知道?”
宋慈詫異。
他面色古怪,尷尬道:“原先這場夢,我還挺樂意做的。因為無論多么疲勞,多么困頓,一入夢境,便都消除解散了。只是到了后面,那個虛無縹緲的人影開始指引我去看書,我便開始感受到了抗拒。”
“以我對宋慈的了解,他寧愿挨一頓揍,也不愿看一頁紙。”
陸南槿認真點頭,嚴肅說道:“能說出這種話,說明現在他還沒被信物影響。”
夫人無奈的笑了。
“光明神座……還真會挑人啊。”
顧慎也忍不住笑了。
先是費舍爾,再是宋慈……這兩個大老粗,哪里是會喜歡看書的人?
“光明神座,應該是在尋找有資格進入‘禁忌’的閱卷者。”褚靈認真聽完,對顧慎傳音道:“‘不死者’的身份,應該只是入場券之一。”
對費舍爾的指引,還有對宋慈的指引,都足以說明這一點!
“按照孟西洲所說,那座禁忌是西洲始祖留下來的……”顧慎喃喃道:“光明神座如此認真的挑選著閱卷者,說明他也無法在內隨意翻閱。”
“他想完成最終目的,只能依靠引導。”褚靈道:“正常情況下,被引導的超凡者,早就踏入夢境中的那片紅湖了,可偏偏費舍爾和宋慈是例外。”
這兩個家伙,天性里討厭這種“知識”。
遙隔萬里,又有鐵律禁止,即便是神座,也有他所做不到的事情。
“我想,或許進入,也未必是壞事……”
褚靈深思片刻,道:“如果真的進入紅湖,說不定連討厭讀書的費舍爾,宋慈,也會愛上那種‘通覽萬物’的感覺。”
她喜歡閱卷,而做出這個判斷,則是借用了源代碼的分析。
“所以……光明耐心地指引了一年。”
“最終,漫長的指引只差最后一步,于是便有了這些圣裁者。”
顧慎的思緒捋清楚了。
一旦進入紅湖,宋慈的精神大概率會被光明洗滌,他先前的認知……也會被徹底沖刷。
凡俗的精神,再如何堅定,也很難與神靈對抗。
就像慕晚秋當初被冥王引召的那般——宋慈踏入閱卷之后,應該便算是被光明成功引召了。
這些圣裁者,在完成引召后,自然會臣服于眼前的使徒大人。
精神上的“歸鄉”,大于一切。
一旦宋慈發自內心的認為自己需要“侍奉光明”,那么他身處何地,便不再重要。
“圣裁者,拋棄一切,侍奉光明,不娶妻不生子,并且隨時要為西洲獻命……”陸南槿澹澹道:“喏,往前面看,他們就是你成為圣裁者后的樣子。”
聽完這些,宋慈嚇出一身冷汗。
“焯!”他憤怒道:“我就算出家,就算自盡,也不能便宜了這幫王八犢子!”
“出家也逃不掉的,自盡就更沒戲了……”
顧慎悠然道:“別忘了,你可是不死者啊!”
火海熄滅之后,那些圣裁者們都被燒地精神枯萎。
他們躺在角落,像是一具具燒干了靈魂的傀儡。
這些“狂熱者”,并非是專程趕到大都,執行這次任務。
他們是土生土長的本地人,只不過被光明神座的福光所照中,所以心甘情愿為西洲獻命,實際上他們的生死,從來就沒被光明城放在心上。
所以,顧慎沒有殺死他們。
經受這次熾火灼燒之后,他們的信仰,會直接崩塌破碎……他們會懷疑自己是不是真正的光明信徒,而光明對于這種搖移不定的廢棄棋子,向來也不會多問。
要不了多久,監獄所的超凡者便會趕來,將他們作為“失控者”關押。
接下來的余生,便是在牢獄中渡過。
“現在我該怎么辦?”
宋慈蹲在小巷街頭,看著那些只剩空殼的圣裁者們,一個腦袋三個大。
這幫家伙,神神鬼鬼,不怕死也就罷了,他們只玩陰的……
這是最嚇人的。
“北洲出現過類似的情況……最后的解決辦法很簡單,女皇出手,將那位‘不死者’保住。”
顧慎平靜道:“想要擺脫光明之夢,只有一個辦法。就是求助神座。”
“白術先生?”
宋慈扭捏地咳嗽了一聲,說道:“這樣不太好吧?我……我和他老人家似乎不太熟啊。”
“這件事情,就交給我吧。”
顧慎哪里不懂這家伙的言外之意,笑了笑,道:“白術神座,我很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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