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西克,一座北洲邊陲的鑿鐵小鎮,盛產刀具。
在女皇即位之前,這座小鎮飽受戰火折磨,除了這座小鎮,還有無數人都在這場戰爭之中備遭踐踏。
“快躲開!”
怒吼聲音在耳旁響起。
比這聲音更加狂暴的,是炮彈的轟鳴,一道寬厚的身影在墻壁傾塌之前,攔住了所有的視線。
有什么東西砸過來了。
那是一個大家伙。
隔著數十米都能聽到呼嘯聲音。
緊接著就是一一。
66車牟巨,3又又。
焰火與熱浪擊碎墻壁,那個張大雙臂的男人,被無數光焰淹沒。
那無邊無際的光焰,撕碎夜幕,激蕩出無數風暴。
將女孩吞沒。
“呼!”
夢境破碎,一道單薄的身影,勐地坐起身子。
女孩套在身上的粗布麻衫,被汗水打濕。
四下一片寂靜,只有窗外風雪隱約在呼嘯,沒有炮彈也沒有戰火,這里已經不再是恰西克了,她逃離了那個夢魘一般的小鎮,可再怎么逃都逃不過席卷北洲的戰爭。
“小秋你醒了?”
女孩勐然坐起的動靜,驚醒了旁邊睡眠很輕的女士。
“艾姨。”
女孩喃喃道:“我又做夢了。”
艾姨也坐起身子,將小女孩的腦袋輕輕攬入懷中,她聲音溫柔,猶如暖陽:“小秋,戰爭快要結束了,討伐紅皇的軍團已經打到了中央城,林氏就要取得勝利了。”
女孩的眼神懵懵懂懂。
她感受著懷中溫暖的懷抱,看著窗外,寒風呼嘯,隱約有微弱的光芒從天際濃云之中灑下,但黎明未至,整片大地仍然籠罩在黑暗之中。
“林氏就要取得勝利了。”
這句話,已經在北洲邊陲流傳了許多年。
這場戰爭持續了六年。
從第一年起,北洲人民就聽到了這則“喜訊”……只不過紅皇的軍團在北洲內陸節節敗退,卻堅守要塞,林氏占著上風卻打得十分艱難。
“艾姨。”
女孩的視線有些模煳,她聲音很輕地說道:“我看見我爹爹了……他還在恰西克嗎”
兩人相擁。
卻無法安眠。
很久之后,艾姨輕輕嗯了一聲。
“林氏的三大軍團,已經圍攻內陸,戰爭在收尾階段……恰西克,已經‘解放’了。”“”
她溫柔地拍著女孩的后背,動作緩慢而又柔和,“我們這不是就要回去了嘛。”
女孩緊張地問道:“那我們回去還能看得到他嗎?”
“說不準哦。”
艾姨笑道:“還記得嗎,你老爹說,解放之后,他要當一倜‘旅行家’,所以他可能已經不在恰西克了……好了,天亮我們就要趕路了,從深鱗南下,還有半個月的旅程,你要好好休息。”
女孩乖乖躺下。
艾姨則是一直輕輕拍著她的后背,哼著柔和的小曲,直到她重新睡去。
她翻身起床,替女孩蓋上薄被,而后整理衣著,小心翼翼推開木門。
她們的休息處,位于一座年久失修的老教堂外。
不遠處的雪木,懸停著一只又一只的烏鴉,長夜將盡,它們躲藏在黑暗的最深處,注視著這座頂端矗立神圣十字的“福音”教堂。,
林氏與紅皇的戰爭,持續了六年。
這六年里,北洲內陸只有極少數的地方是安全的……其中之一,就是奉行光明教義的“圣教堂”,無論是紅皇還是林氏,都不會愿意得罪西洲的光明城。
能夠在教堂之中住下,便算是莫大的幸運。
“維吉爾閣下。”
艾姨披上一件黑色斗篷,找到了正在閣樓里閱書的那位好心傳教士,維吉爾,這是一個中洲人,中洲人的身份是這場戰爭中的第二個保護令牌。
據維吉爾說,他是出生在中洲上城的貴族家庭,偶然間聆聽了光明福音,決定加入教會,最后遠赴北洲傳道……可惜來了沒多久就趕上了戰亂,他本可以選擇離開,回到光明城或者上城都是好的選擇,但最后他選擇留下,親眼見證這片大陸的歷史變遷。
燭光搖曳,映照出一張清心寡欲的莊嚴面孔。
維吉爾合上書卷,緩緩抬起頭來。
“我是來向您告別的。”艾姨誠懇說道:“感謝您這些日子的照顧,愿意收留我和小秋,我的身上,沒什么值錢的東西……想要用‘這個’作為報答,希望您不要嫌棄。”
她從斗篷之中,取出一樣物事。
一串金色項鏈,成色一般,有錢人不會佩戴。
維吉爾只是瞥了一眼,就收回目光,他將項鏈推了出去,溫和地問道:“你們這就要走了?怎么這么突然?”
“是有些突然。”
艾姨的眼角浮現笑意。
她對這位為人紳士的善良教士分享著喜悅,“聽說銹骨大將擊潰了‘紅皇’的南線守備,徹底解放了南方邊陲所以我想帶著小秋回恰西克看看。”
“恰西克?”
維吉爾記得這座小鎮,這座小鎮里產出的刀具,都是精品中的精品,千金難求,也正因此,在這場伐紅戰爭之處,小鎮備受掠奪,紅皇麾下的軍團將恰西克的儲備清洗一空之后,在林氏討伐軍到來之前,進行了殘酷的屠殺。
“等戰爭結束,物價恢復正常,這枚金項鏈應該可以典當出不少錢。”
艾姨重新將項鏈推了回去,她認真說道:“我知道,以您的高尚品格,一定視金錢于糞土,但這畢竟是一點心意·請您收下吧。”
維吉爾推了推眼鏡,他不再將項鏈重新推出,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而是笑著問道:“你們來了這里兩個月,我才知道……原來小秋是恰西克的人啊。”
“出生在那里,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
艾姨的神情有些恍惚,她擠出笑容:“戰亂之初,我們便一路顛簸,迄今已有六年了,四處顛沛流離,如今終于迎來了南線的解放……若有機會,歡迎您以后來恰西克參觀。”
“愿光明與你們同在。”
維吉爾點了點頭,輕聲道:“從我這出發到恰西克,可是一個漫長的路程。雖然南線解放,可難免還是會遇到‘要塞軍’,馬上就要過冬了……你們選擇這個時候南下,會不會太著急了一些?”
艾姨微微一怔。
“我想,既然戰爭快要結束了。不妨再等一等吧,等到春暖花開,或許你們回去的路途,也會順利許多。”
維吉爾問道:“您怎么看?”
艾姨欲言又止。
“當然,這只是我的建議。”
維吉爾從抽屜里取出了一張地圖,鋪展攤開,他手指緩緩挪動,若有所思地說道:“只不過今天晚上,就會有一個使團抵達,他們都是傳播福音教義的牧師,我聽說……他們也是一路南下的。如果你們急著出發,他們或許會愿意捎帶一程,至少可以把你們捎到深鱗城,到了那里,可以選擇轉水路自行離開。”
“今天晚上嗎?”
艾姨有些猶豫。
“我記不太清了,或許他們會提早抵達,也許傍晚,也許中午。”維吉爾望了望外面,笑著問道:“你們難道要現在就走嗎?”
“感謝閣下,”艾姨輕聲道:“那我和小秋再等等。”
“這枚項鏈,我就收下了。我會將它轉贈給福音教會的牧師……”維吉爾站起身子,眼神真摯地說道:“戰爭年代,沒有一點好處,誰愿意做好人呢?”
艾姨笑了笑,單手按在斗篷胸口,緩緩行禮:“愿光明與您同在。”
“愿光明與您同在。”
閣樓重新恢復了安靜,維吉爾取出了通訊器,望向窗外。
他臉上的莊嚴和肅穆,此刻變成了陰鷙。
“嗚哇,嗚哇!”
雪木之中棲居的黑鴉,意味著黑暗與不祥,然而它們仿佛感受到了更加黑暗更加不祥的目光注視……在狂風呼嘯之中拍翼離去。
“貨要走了,趕緊安排人手。”
“怎么這么突然?”通訊器的另外一邊,沙啞作響:“不是預期還有很久的么?”
“誰知道她們會提前走……總有蠢貨覺得戰爭結束了,戰爭真的會結束么?”維吉爾面無表情著說道:“這句話我已經聽了六年了,別廢話,帶上足夠的人手。”
“兩個女人,還有一個孩子需要什么人手?”
通訊器那邊傳來笑聲:“維吉爾,大老遠趕過來一趟可不容易。不行你幫我們動手吧,這一次的交易,我們多讓10的抽成。”
維吉爾沉默了片刻,然后說道:“我是光明教會的傳教士,我來北洲是傳播福音的……除非,你們加錢。”
通訊器那邊的笑聲更大了。
一陣笑聲之后。
“我們不會加一分錢。”一道冰冷的聲音響起:“我們在中午之前會趕過來的,你這邊想辦法拖住。”
聽到這聲音,維吉爾眼中的貪念消散了許多。
他嗯了一聲。
“這些日子,號稱‘林氏第四軍團’的警備軍,就在附近巡查,你要知道,計劃之外的事情,一定要有超出預期的收益。”那冰冷聲音的主人沉聲問道:“我們不想浪費時間,你明白我的意思么?”
“明白,當然明白。”
維吉爾低聲笑了,“那個女人長得很好看,另外……我知道她隨身攜帶著一枚‘價值不菲’的玉符,那應該是你們會感興趣的東西。”
“哦?”冰冷聲音主人淡淡道:“你確定么?”
“合作這么多次,我從未看走眼過。”維吉爾認真說道:“左先生,您要相信光明神座賦予我的‘目光'。”
“呵。”
左先生幽幽問道:“沒記錯的話,你先前說過,除了那個女人,還有一個能賣出大價錢的女孩?”
“呼。”
維吉爾怔了怔。
回想著那張稚嫩的,如鮮花般的面孔,他的呼吸忍不住變得急促了起來。
一只手握著通訊器。
另外一只手將光明經文的紙張捏得發皺。
“是的。”
燭火搖曳,沐浴在光明之中,披著圣袍的瘦削男人,輕聲而緩慢說道:“相信我,左先生。這個女孩,值得您親自來跑一趟。”
正當艾姨躡手躡腳,推開木門,準備重新休息一會兒的時候。
她看到了屋內驚人的一幕一。
“嗤嗤嗤。”
如蒸汽一般燃燒的聲音,在屋頂盤旋。
女孩在床榻之上蜷縮,白皙肌膚的表面,繚繞著一團又一團的黑霧……那些黑霧猶如魔鬼一般,竟然凝聚成了人形,她那張稚嫩而可憐的面孔,此刻滿是痛苦,像是被困在了夢魘之中。
肉眼可見的霧氣,在床榻之上翻飛。
在這光明的教堂之中。
仿佛有什么“災厄”在擴散遠方響起烏鴉尖叫起飛的聲音。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這六年。
兩人輾轉多地,顛沛流離,不僅僅是因為“逃避戰亂”,更是為了“躲避災厄。”
小秋是一個幸運,同時又不幸的孩子。
她有著上天賜予的美貌,善良,等等一切美好的天賦。
但不幸的是。
她身上攜帶著真正意義上的“災厄”和“詛咒”。
她來到那里,那里就會遭遇不幸。
好在這座教堂,似乎真的有福蔭庇護,居住了兩個月,目前安然無恙。
但災厄終究還是降臨了一一。
“小秋!”
看到這團黑霧,艾姨下意識喊出了聲音,她意識到這可能會讓維吉爾閣下聽到,于是連忙收聲,迅速將木門反鎖。
她端來一盆熱水,將毛巾浸透,擦干。
然后從懷中取出了那枚玉符。
左手持符,右手捏緊毛巾,艾姨坐在了床前。
慕晚秋的嬌小身軀,冰冷地嚇人。
艾姨深吸一口氣,捏著毛巾,手掌伸入了黑霧籠罩的陰翳之中。
有了這枚玉符。
那團黑霧,被驅散了很小的范圍。
她就這么一遍遍替小秋擦拭著汗水,一直重復,直到天亮,那纏繞在小秋身上的霧氣……逐漸消散。
艾姨眼中滿是心疼。
但除了這些小事,自己一個“普通人”,也做不了更多的什么了。
原本她還在猶豫,要不要再等一等。
這兩個月,慕晚秋的狀況都很好。
所以她想著,或許不祥之癥消失了。
要不就趁此機會,南下歸鄉?
可如今來看,病癥并非根治,只是短暫消失了……
維吉爾閣下先前的提議不無道理。
艾姨看著痛苦的,疲倦睡去的女孩,她實在不忍心,再看慕晚秋收到這種折磨,于是她的腦海之中浮現了一個無可奈何的念頭。
“住在這座教堂,小秋的‘病’,整整兩個月都沒有發作。”
“或許……傳播福音的維吉爾閣下和那群牧師,有什么辦法,能夠讓小秋的‘病癥’,得到緩解?”
,PS:慕晚秋是有血有肉的人物,我不希望收服使徒變成草草結束的過場。所以這場使徒夢境,熊貓花費了很多心思構思的,這是一個有完整框架的獨立故事。也是熊貓一直想嘗試的,和主流不太一樣的寫法,可能有會一部分讀者不愿意觀看與主線無關的內容,所以我會今晚一口氣寫完,確保閱讀體驗的流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