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洲窟的大狩正式開始。
四洲分別從四個方向推進。
在覺醒實驗的外環區域,是一片浩袤無垠的原始森林,早在風暴教會掠奪教徒的年代,這里就處于野獸橫行的蠻荒狀態。
冰海異變掀動的源質潮汐,在經年累月的堆積效應之下,讓這片土地產生了微妙而又神秘的超凡變化。
生活在這里的生靈……在很久之前,就出現了“超凡化”的特征!
所以,圣城在很久之前就盯上了這里。
這里曾經出現過不止一只的超凡生靈,圣城曾在桑洲窟做過許多實驗,也掠奪攫取了不少的資源。
當然,在覺醒實驗開始之前,獸靈數量遠沒有如今這么龐大。
每年的捕捉量,可能就只是十來只不到。
一艘中型源能艇,懸浮在桑洲窟外環上空。
一位身披湛藍色風暴教袍的年輕男人,負手而立,他有著金黃色如小麥一般的肌膚,眼神也同樣是一片燦金之色。
迦締圣者,風暴教會諸圣者之中,最年輕的存在。
也是唯一的四階。
“伽締,狩獵已經開始了么?”
迦締的精神海中,響起了一道威嚴的聲音。
“春犁大人,已經開始了。”
伽締隔著精神海與“那位”憑空對談。
圣城的“圣者”一共有六位。
風暴教會信仰龐大,根基深厚,這六位圣者一共主宰著七大屬地,二十二邦。
其中最強大的那位圣者,封號“春犁”。
由于風暴神座鼓勵內部教徒,為信仰香火廝殺內斗。
所以在教會內部曾爆發過一場無比激烈的戰爭。
戰爭結束,圣者坐席也劃分出來——
如今坐鎮中央轄區風暴圣城的“春犁圣者”,可以說是那場戰爭的絕對勝者。
六人七屬地。
他獨自一人掌握七大屬地之中的兩座!
“深海訊號的丟失原因,你查清楚了么?”
春犁繼續問道:“圣城這邊已經丟失了桑洲窟50的景象捕捉,這個數據還在繼續上升。”
“曇曜這些日子很不穩定,大量的火山灰涌上了天空。”
伽締抬起頭來。
他看著漂浮在天上的,厚重的那一層火山灰,金色瞳孔之中閃過凝重之色:“我認為……這很可能是曇曜火山灰的緣故……”
“我在火山灰中感受到了一股不明的‘超凡源質’……那東西的成分很古怪。”
迦締皺眉說道:“我總覺得,這玩意兒讓人感到不適。如果繼續蔓延,可能深海會丟失全部的訊號……我們需要做好‘天眼’徹底失靈的準備。”
“嗯……”
春犁沉吟片刻,道:“幸好有潮汐在,權柄的鋪設現在完成了么?”
“差不多完成了。桑洲窟連同外圍冰海十五里,都在潮汐權柄的監察范圍之中。”
這位年輕圣者取出了一枚袖珍精美的海螺。
這是風暴神座臨行之前留下的權柄潮汐。
他將潮汐捧在掌心,在精神力的催動之下,一縷無形漣漪速度極快擴散開來,在數秒之間便籠罩整座島嶼!
其實在迦締抵達桑洲窟的那一秒起,潮汐就已經擴散。
此刻,是權柄在回收信息。
這種范圍性權柄,需要一定時間來完成布置……畢竟如今手持它的,只不過是一位四階超凡者。
如果是風暴神座來臨,可能只需要十數秒,就可以完成這一切。
“轟隆隆——”
風暴激蕩,回音入耳。
萬物生靈之音,皆入海螺螺殼之中,潮汐權柄開始回收聲音,桑洲窟的群音進入伽締精神海中,同時通過深海傳送到圣城那邊。
鏈接已建立。
“收到了么?”迦締開口。
圣城那邊傳來了肯定的答復。
“嗯,收到了……只不過潮汐捕捉到的數據,仍然有所缺失。”
“可惜,應該是我的精神力還不夠強大。”
迦締遺憾說道:“若是神座大人沒有遠行就好了,潮汐所能發揮出的神威,應該會更加強大。”
“對了,神座大人,還要多久才能回來?”迦締忽然開口。
“迦締……”
春犁意味深長道:“你應該清楚……這種事情,不該多問。”
“是。”
迦締低眉沉默了兩秒,幽幽說道:“只是看著四洲的那幫蠢貨,在桑洲窟四處掠奪資源……我的心情實在糟糕。”
“那幫家伙愿意搶東西,就讓他們搶好了。”
春犁淡淡道:“神座大人臨行前留下了旨意,我們只需要靜待即可。”
“吼!”
一道怒吼,震碎密林。
一只直立而起的黑色巨熊,足足有三米之巨,一巴掌攔腰拍斷四五人合抱粗的古樹。
巨響之中,一道嬌小身影翩然后退。
黑衫少女在茂密叢林之中,躲避著巨熊的揮擊……一大一小的身影看起來懸殊極大,只不過少女的步伐極其古怪,她所行的路線無比詭異。
這是陳沒所傳授的“戰斗步伐”。
顧小滿有三位體術老師,白袖,陳沒,沈離。
或許是因為顧慎的緣故,也或許是因為這位小姑娘實在讓人覺得有眼緣——
這三人都將自己所擅長的東西毫無保留的抖落出來……雖然時間很短,但顧小滿學得十分認真,三位老師的字字句句都記在心上。
修行體術,是一件漫長的事情。
再天才,也需要時間打磨。
所以……即便有三位名師教導,即便顧小滿學得十分刻苦,在這場戰斗之中,她依舊處于下風。
只是她的逃竄路線很靈巧,甚至可以稱得上“詭異”。
每每走投無路之時,她總能找到一條詭譎的全新退路,躲閃擰開。
論力量,她根本就沒法和黑熊相比,對方一巴掌可以轟碎巨樹,這等攻擊力……根本就不是初階超凡者能夠硬抗的。
開戰的那一刻,顧小滿的心神便全神貫注。
她忘卻了自己身上所佩戴的那件五階源甲,忘記了那些外物……
這場戰斗,她對自己設下的目標,是利用自己所學的“知識”,“技巧”,進行無傷擊殺!
“小滿的體術天賦很高啊。”
密林遠處,顧慎和白袖站在一株巨木之上,兩人都在注視著百米外的“戰場”,這些日子,顧小滿所付出的每一滴汗水,每一點努力,他們都看在眼里。
以他們的境界,當然看得出來,顧小滿的戰斗思路。
她是一個天才卻不自知的孩子。
與黑熊的激戰,她的思路很明確……熬,耗,拖!
她是有很多封印物,隨便拿出來一件,都足以改變戰局,尤其是“雷鳴珠”這種一次性殺器,只要甩出,戰斗就可以宣判結束了。
可她并不想過度依靠外物的力量。
這很好。
這是顧小滿所經歷的第一場超凡戰斗,她要用自己從小到大最擅長的東西,來戰勝第一位“超凡對手”!
在她選擇了這個戰略的時候,勝負的天平便開始重新傾斜。
巨熊體力很好,可顧小滿的體力更好,她不斷騰轉挪移,靠著身軀的靈活,在密林之中躲閃,逃竄,這徹底惹火了巨熊……后者暴怒之下,追擊力度大大提升,最終什么都沒有收獲。
只是白白付出了大量的體力!
“讓未來的‘酒之主’修行體術……真是個不錯的決定,不是么?”顧慎欣慰開口。
“未來某一天,她一定會感謝你的。”
白袖沒有正面回答。
他的眼神很是柔和,“不知為何,我總覺得這個小姑娘……和我很投緣。”
“幸好我提前去了一步。”
顧慎調侃道:“不然她現在應該叫‘白小滿’?”
“還是別了,她跟伱姓顧比較好。”
白袖笑著搖了搖頭,他神情變得有些復雜,輕聲說道:“你知道么,我只是看著她,覺得很是親切……這是一種很久沒有出現過的感覺了。”
“哦?”
顧慎敏銳捕捉到了白袖話中無意透露出來的一點。
他微笑道:“很久沒有出現過,那就是以前出現過……你還遇到過和小滿類似的人嗎?”
白袖失神了一秒,他再次搖頭,但誰都能看得出來,這是一種掩飾。
“嘖,有什么好瞞著我的?”
顧慎笑道:“別忘了,顧小滿是未來的‘酒之主’,‘酒之火種’的提前鎖定,使得她的精神海變得特殊……或許是因為這個原因,你看她才感到親切。”
“這樣么?”
白袖不再多言,他甚至沒有再去看顧慎一眼。
在S級能力熾火的敏銳捕捉之下,他的任何動作,任何異樣,都會被看在眼里……繼而引起注意,所以他決定以沉默來應對顧慎的觀察。
其實,他所遇到的那位親切之人……就是顧慎。
如果說,酒之主的“親切感”是來自于火種,那么顧慎呢?
這也是白袖沒繼續對話的原因。
有些事情,他隱隱約約已經猜到了,只是他不去問,也沒有說。
真相如何。
對他而言,并沒有那么重要。
一小時后。
“轟!”
三米高的巨熊轟然倒地,顧小滿落在地上,用力擦了一把面頰上的汗水,這一戰對她而言尤為艱難,即便是選對了戰略,最終取得勝利,也消耗了大量的體力。
“這家伙……真是皮糙肉厚啊……”
顧小滿雙手叉腰,看著這個倒在地上的大家伙,臉上露出了笑容。
戰斗的前半場,是她在躲,巨熊在進攻。
而后半場,則逐漸反了過來。
巨熊體力逐漸不支,她開始把握機會,佩戴著陳沒贈送的“百爆指虎”,一拳一拳對著黑熊進行輸出……后者先是憤怒,再是驚恐,最后倒下,被硬生生磨死。
意識到不對,想要逃跑,就已經來不及了。
它的速度比不上顧小滿。
打不過,逃不掉。
最終的結局……便只有一個。
“恭喜。”
白袖飄然落下,落在巨熊的面前,他看著顧小滿,眼中滿是溫和笑意:“第一架打完,感覺如何?”
“白袖師父!”
顧小滿喊了一聲,然后暗暗攥拳,她誠懇說道:“感覺很好,過程有些驚險,我有許多地方沒做好……我還想再來一場。”
沈離嘀咕道:“小家伙,這么喜歡打架,以后不會是個武癡吧?”
“你好意思說別人嗎?”顧慎笑罵。
“能打是福嘛……”沈離小聲說了一句,然后困惑道:“不過這一戰,怎么沒看到小滿使用我教的戰斗技巧呢?”
顧小滿對付黑熊,用了陳沒教導的蛇步,以及白袖的雷動身法,只是自己所教導的那些,小家伙完全沒用上。
“抱歉,沈離哥……”
顧小滿聽到了沈離開口,她撓了撓頭,誠懇道:“這家伙太大了,你教的打法太剛猛……我總覺得,跟它對拳硬碰硬是很愚蠢的行為。如果以后有機會,我會使用的。”
三位師父,沈離年齡最小,實力最弱。
加上顧慎的授意。
顧小滿對沈離的稱呼,就是沈離哥,這樣喊起來很親切。
食鐵之徒的戰斗風格很直接,基本沒有迂回,抄起家伙就是干,所以沈離教的那些搏殺術……并不適合此時此刻的顧小滿。
但并不意味著,這是無用的,等她以后境界高了,這些風格迥異的體術,會在漫長的戰斗過程之中,逐漸融合貫通。
最終!她會悟出屬于自己的“道”!
“小滿……這一戰,打得很辛苦吧?”顧慎微微蹲下身子,柔聲問道。
“是有點……”
顧小滿點了點頭,又連忙搖了搖頭,認真說道:“但是我可以改的,我知道我有很多不足,我還可以繼續,我可以再來一次。”
這個傻孩子,想得太多了。
這是擔心戰斗表現不好,自己不滿意么?
顧慎眼神柔和,道:“這一戰,其實你打得很漂亮,超凡者之間的戰斗,可以很短暫,在一瞬之間發生結束;也可以很漫長,持續數小時,乃至數天數夜,或者更長。我不會要求你一定要干凈利落,但我希望你盡可能握住勝利。”
顧慎笑道:“這是你的第一場超凡戰斗……在此之后,你會一點一點變強,也會遇到比它更強大的對手,湮夢是S級能力,你應該會碾過很多很多對手。”
“但你要記住——通往‘勝利’的路徑,從來不止是一條。”
“如果沒法直接擊殺,不妨像這一次,試試其他迂回之路。”
滿臉汗水的顧小滿,聽得懵懵懂懂。
她看著那個蹲在自己面前的年輕男人,心中默默將顧慎所說的話全都記住。
“如果一場戰斗,你沒有把握……那么你可以試著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讓它逐漸變得有把握。”
“哪怕這個過程會很長,只要你能看到‘終點’,那么所有的付出,就都是值得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