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大殿的門后，是一尊插著鋒銳長劍的王座。
王座很大，極其寬闊，像是一座小山。
在這可以容納巨人輕松坐下的王座之上，也的確坐著一具干枯的軀殼……
由于時間太長，歲月風化。
這具軀殼，已經只剩下枯骨。
長劍灌頂，從顱骨天靈蓋的位置刺入，貫穿胸腔，刺入王座之中。
這副畫面非常震撼，以至于推門而入的顧慎和顧小滿都怔在原地。
他們的目光被王座上的枯骨所吸引。
因為在那枯骨的心臟位置，懸浮著一枚金色如水晶般的火種，即便被長劍刺穿，依舊散發出耀眼燦爛的金光。
青銅大殿緩緩合上。
這枚金色水晶散發而出的輝光，也被青銅門阻擋于塵世之外。
這座大殿變得空空蕩蕩，而且很是安靜。
“這是……火種？！”
顧慎不敢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畫面，他想要上前查看，一枚四四方方的方塊體，在此時漂浮過來。
“如果枯萎的花兒也算是花，那么這縷熄滅的火……應該勉強算得上是一枚火種吧。”
阿弗的聲音自四方體之中響起：“二位，這就是我所說的‘答案’。你們有什么問題，現在就可以問了。”
顧慎和顧小滿對視一眼。
他們兩人此刻情緒復雜，思緒也有些復雜。
因為實在有太多問題了！
自從見到了阿弗，揭開了這冰海遺跡的面紗，短短十數分鐘，他們接收到了太多顛覆認知的消息。
沉思數秒后，顧小滿率先開口：“這真的是一枚火種？這是‘初始號’主人的嗎？”
“這的確是一枚火種，但卻不是我主人的。”
阿弗柔聲道：“如你們所見，這枚火種此刻已經熄滅了……但如果有一天可以復燃，或許還可以發揮出先前的力量。”
“火種也會熄滅？”
“當然。”
阿弗低聲道：“世間萬物，有生就有滅……即便是火種也不例外，它可以燃燒，就可能會熄滅。只不過這枚火種的‘熄滅’并不是自然衰老，而是人為導致。”
說到這，它的語氣里似乎有一些些驕傲的意味。
“是主人將其熄滅的。”
又是一個震撼的消息。
顧慎揉著眉心，道：“當年發生了什么，關于這王座，這火種，還有這把劍，你直接說吧……我們就不問了。”
“由于我的‘計時系統’出現了故障，所以我也不清楚這是多少年前的事情，總而言之，這是很長遠之前的故事。”
阿弗的精神操縱著這枚四四方方的正方體，在青銅大殿緩緩浮動。
“主人的一生，都在致力于打造可以擊碎‘混亂’的武器。”
“你們所看到的初始號……就是主人的一次嘗試，只不過這次嘗試失敗了。”
阿弗的聲音有些感慨，也有些北上：“雖然有許多人將其稱之為‘星艦’，但事實上這只是一個好聽的名字而已……它誕生于這里，也淹沒于這里，漫長歲月過去，它未曾行駛過分毫。與其說這是一艘大船，不如說這是一座牢籠，進入初始號的人，永遠也沒辦法遠行……這，只是一次失敗的造物。”
顧慎和顧小滿的神色變了。
兩人面面相覷。
他們沒想到，這艘大船的歷史是這樣的。
初始號被命名為“星艦”，可見阿弗主人的雄心壯志，只可惜造物失敗，這艘大船無法挪動，只能留在這里……這里的一切都是失敗品，某種意義上來說，阿弗也是失敗品。
顧慎忽然有些明白阿弗語氣中的哀傷從而何來了。
它發自內心為主人感到自豪。
可也為它的命運感到難過。
“在‘初始號’上進行了許多次的造物實驗，我見證了主人一次又一次創造歷史，他是當之無愧的豐碑人物。”
說起主人，阿弗臉上的悲傷消失了。
四方體里震蕩而出的聲音鏗鏘有力。
“雖然初始號失敗了，但是主人后來真的創造出了‘星艦’，那是可以遨游在天頂之上的巨物，在云天之間掠行，猶如巨鯨遨游海底，不費絲毫力氣，我見過‘星艦’傳回來的影像……在混亂來臨之際，主人帶著族人登上了‘星艦’，他們向著未曾抵達的地方遨游，去尋找傳說之中的‘綠洲’。”
綠洲二字一出。
顧慎怔住了。
這個故事，他好像聽過……
只不過那是屬于古人類的故事，六百年前的古人類一路南下，尋找綠洲，最后找到了五洲。
可是阿弗的主人？
還有這創造出來的“星艦”？
忽然之間，顧慎想到了一個十分荒唐的可能性……
阿弗的主人，就是六百年前躲避源質風暴的古人類，或許更早，人類的逃亡史早就開始了，只是歷史破碎，無人知曉登陸五洲之前的過往究竟是什么樣子。
歷史破碎之后。
即便是最高席，所能知道的信息也有限。
大家只知道……六百年前的生活是黑暗的，所有人都躲在艦艇的營養艙中，拼命逃竄。
在那個極度混亂的年代，其實是沒有方向可言的。
四面八方皆是黑暗。
人類文明的逃難艦艇，靠著無比堅強的信念，拼命朝一個方向進發，最終抵達五洲，活了下來。
可是如果說這個世界有一個盡頭，而且可以銜接成一個圓。
那么一切就都說得通了。
這冰海遺跡，根本就不是什么其他文明締造的家園。
從一開始，這就是屬于人類自己的家園，而且是最初的家園，在不知道多少年的逃亡過程之中，這座家園被遺棄，家園的其他建筑已經被摧毀風化，再也沒有任何痕跡可尋。
但偏偏初始號這個失敗的造物，由于其無比堅韌的防護機制，導致它在災難之中存活，并且被冰海淹沒。
初始號無法啟動，就只能這樣一直沉淪，再沉淪。
等待潮起潮落。
無數年后海平面下降。
冰海遺跡重新浮現人間……
“后來呢？”
顧小滿的聲音打破了青銅大殿的平靜。
小家伙凝視著正方體，認真問道：“你的主人帶著族人離開家園……后來發生了什么？”
“我……不知道。”
阿弗聲音很是沮喪，還有些自嘲：“他們離開之后，我這邊就斷開了鏈接。”
小小的正方體偏轉角度，將散發著紅光的那一面朝向顧慎。
這一面姑且算是有眼睛的正面。
阿弗輕聲道：“所以你先前問我，這座大殿這么多年，是不是只有我一個人……如果我算是‘人’的話，那么答案是，是的。”
“那些踏入初始號的超凡生命，我都收集了鮮血樣本。”
“你們的血液與許多年前的人類血液有所不同，但是基因序列大規模相似，只有地域隔離，沒有生殖隔離……通過這一點我可以判斷，你們就是當年文明遷移留下來的‘火種’，主人的計劃一定成功了，才能讓我和你們重逢。”
顧慎神情復雜，阿弗這一番話，也證實了自己先前的猜測。
現在的五洲文明，和初始號的古前文明，是同一派系。
這初始號的主人，按輩分來說，是自己的老祖宗。
“那這枚火種呢？”
顧慎指了指大殿深處的王座。
“這……正是接下來我要說的重點。”
阿弗聲音停頓，道：“主人當年進行過許多實驗，我親眼見證他創造出了不可思議的‘神跡器物’，能夠抵抗源質風暴的巨艇，能夠射穿黑銀大山的神弓……但最了不得的，還是傳說之中可以熄滅‘權柄之火’的概念之劍。”
顧慎神情微妙。
等等，怎么前面兩個聽上去就有些耳熟？
能夠抵抗風暴的巨艇，指的是初始號嗎？
那能夠射穿黑銀大山的神弓，該不會是熄燭吧？
顧小滿毫不留情地拆穿：“喂喂……第一個說的是你自己嗎？”
“啊哈。”
阿弗很開心地笑道：“……正是。”
雖然有些自吹自捧的嫌疑，但是不得不說，初始號能從古前文明到現在一直保持完好，的的確確是一個神跡。
“可以熄滅‘權柄之火’的概念之劍……”
顧慎望向那王座，他認真問道：“就是這一把么？”
很可惜，他的“冥火權柄”本就所剩無幾。
不過就算有，他也不準備拿自己的“權柄”去做嘗試。
“當然……不是。”
阿弗很嫌棄地說道：“這么重要的東西，主人怎么可能把它留在初始號上。”
顧小滿輕輕跳了一步，把小正方體摘了下來，沒好氣敲了一下。
“別賣關子。”
雖然阿弗不會感受到疼痛，但它還是很配合地哎呦了一聲。
“這枚王座之上的端坐之人，是當年已近大限的一位‘領袖’，她和主人有很深厚的情誼……”
阿弗聲音很輕：“想要對抗混亂，我們沒有什么好的辦法，越是使用超凡能力，越是會招惹混亂降臨，整個家園之中能夠對抗的，也就只有分享了‘福音盒力量’的那幾位領袖。”
領袖——
在古前文明之中，就是火種之主，就是現在的神座！
“在這種毀滅文明的災難之前，個人的力量是渺小的。”
“大部分領袖都無計可施，他們只能寄希望于主人，如果有一艘真正可以在天頂航行的‘星艦’，如果能制造出可以湮滅‘混亂’的武器……那么結局或許就有機會改變。”
“在這個大前提下。”
“主人開始燃燒福音盒的力量，強行牽引命運，進行創作……”
阿弗看著王座上枯萎的軀殼，喃喃說道：“‘愛之主’燃燒了福音盒碎片的所剩全部力量，為主人贈去了最后的啟迪，這就是你現在所看到的景象，那把熄火之劍，王座，枯骨，包括火種，都只是幻象，沒有任何人能夠接近這王座。”
“火種已熄，夢境破碎，任何凡俗想要觸碰這熄滅之火，都只會墜入鏡花水月之中，耗盡精神，永世沉淪。”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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