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湖中央,賈唯緩緩睜開雙眼。
他雖不以精神力見長,但畢竟已經將兩座領域合一,如今精神力釋放開來,也能看清湖對面的景象。
他看到了這些來自五湖四海的散修。
以及維護秩序的圣裁者。
“姚謹,發生什么事了?”
賈唯的聲音傳遞而來,透過霧氣,在人群之中回蕩。
姚謹笑了笑,道:“圣裁長大人,無事。”
眾人聽聞此音,皆是神情震撼。
因為以他們的目力,根本就看不清紅湖深處的景象。
圣裁長大人,不就是傳說中的賈唯!
對于他們而言,光明神座是看不見摸不著的神話,他們本來也沒想過來到西洲,就能一睹神座風華。
在這些超凡者的認知之中。
賈唯,便已經是最頂級的存在!
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對賈唯的崇敬,要更加真實,也更加具象!
“今日是神殿安排的‘洗心池’試煉,這些都是試煉者。”
姚謹瞥了眼周黎,淡淡道:“大人無需動身,我這就帶人去洗心池。”
此話一出,賈唯便再也不傳音。
紅湖重歸寂靜。
人群之中的顧慎面無表情,稍稍松了口氣。
剛剛那一對視,他還以為賈唯捕捉到異樣了……
某種意義上來說,六年前桑洲窟的那一刺,其實也算是顧慎的“心魔”,那一槍實在太不講道理,完全就是賈唯憑借直覺找到的機會。
這家伙就像是一條獵犬。
憑借一丁點氣味,便死死咬住自己。
不過如今來看,或許賈唯的“嗅覺”沒自己想象地那么變態。
目送這些試煉者離去,姚謹坐在輪椅上,耳旁響起一道熟悉聲音。
“姚兄,這幾日好生威風。”
他回頭望去,一位披著光明賜福法袍的年輕身影,不知何時,已經出現在自己身旁。
“圣子大人,這幾日您應該正在閉關才對,怎么有空來笑話我?”
姚謹神情平靜,語氣也不冷不熱。
他和蘇葉一樣,都是神殿秘密栽培的影子。
想做光明城的影子,并不簡單,西海渡有不少嬰兒自小就接受神殿的訓練……只可惜,這些人長大之后能夠合格的,百中無一。
成為影子之后,想站在光明下,則更難。
整座光明城,唯一算是“成功”站出來的,目前就只有蘇葉。
至于姚謹,他只能算是半個。
“怎么算是笑話呢。”
蘇葉攏了攏法袍,溫聲說道:“你我曾是同僚,如今你能接掌大權,我發自內心替你感到高興。”
蘇葉說的話,姚謹一個字也不會信。
因為當年的那場任務。
他之所以會斷腿,便是因為蘇葉的判斷出現了失誤……
這是蘇葉的過錯。
卻由他來承擔了責任。
若非如此,或許今日成為圣子的,就是他,而不是蘇葉。
“沒什么可高興的,不過是替二長老做些瑣碎小事罷了。”
姚謹平靜道:“他老人家離開秘牢,我便會重新隱去姓名,回歸先前的‘影子’生活。”
蘇葉忽然笑著問道:“聽說元泱長老進入秘牢,是想試出孟西洲口中的秘密……這是他自愿執行的任務,還是大長老的安排?”
“抱歉,此事無可奉告。”
姚謹抬頭望向圣子,認真回拒。
神殿之中,圣子地位超然,可有些事情,即便是圣子,也無權過問。
譬如……秘牢。
“好吧。”
蘇葉挑了挑眉,再問道:“我聽說你替元泱長老招待各洲使團,如今應該正在光明城中宴請賓客,怎么會在這里看管散修試煉?這些無門無派的超凡者,有必要浪費時間么?”
“……圣子大人,姚某有些倦了。”
姚謹閉上雙眼,整座光明城中,他最不想搭話的就是眼前的圣子。
既然決定不答。
他便索性就以閉目姿勢來表示抗拒。
“既然倦了,不妨就休息休息吧。我猜你今日帶人駐扎此地,是想揪出那個所謂的‘幕后人’吧?”
蘇葉淡淡開口。
他既然來到這里,便不是要找姚謹閑敘的:“一位實力強絕,在封號水準之上的超凡者,一路躲開深海感應,圣裁者排查,好不容易悄無聲息來到光明城……你覺得這種存在,會來參加神殿的‘洗心池’試煉,而且會混在這樣的散修隊伍之中?”
姚謹只能沉聲應道:“大長老準許我全權操辦此案,清查仔細一些,總沒有錯。”
蘇葉所說沒錯。
這的確就是他的想法!
幾輪交鋒之后,姚謹雖然吃了虧,但也大概摸清楚了刺殺烏托的幕后者是何等畫像。
此人一定極其低調,或許有好幾個假身份可以隨時輪調。
越是不想被神殿查到,身份便要越普通。
如今正是光明圣典,神殿舉行火種試煉……這位幕后者敢在西海渡殺人,未必不敢更進一步。
所以……今日的洗心池試煉,設人來查,或許會有所收獲。
姚謹雖然布下“秘牢之局”,可也不想守株待兔,他想主動出擊,試試能不能找到自己的目標。
這種細致入微的清查。
查到了,便可奠定勝勢,查不到,也只是浪費一些人力而已。
“烏托的事情,我已經聽大長老說了。正因你一意孤行,偏要設局埋伏,才會被顧南風算計,導致烏托丟了性命,神殿折了顏面……沒想到你一點長進也沒有?”
蘇葉語氣逐漸變重,最終便是訓斥:“這人若真是冥王麾下,怎敢踏入光明城,怎敢進入神殿?神座大人只是病了,不是瞎了!”
姚謹默默攥攏十指。
他沒來由挨了一頓罵,但偏偏對方身份比自己要高,無法發作。
他只能忍氣吞聲道:“圣子,您到底想說什么?”
“從今日起,‘烏托之案’,由我來統領。”
蘇葉冷冷說道:“至于你,姚謹……若無我的命令,你不可擅動,也不可設局。”
圖窮匕見。
他此行就是為了接管此案!
姚謹知道今日蘇葉出關,絕對沒有好事。
只是這毫不掩蓋的奪權,也實在太直接了些。
他深吸一口氣,一字一句問道:“這是大長老的意思么?”
“我是圣子。”
蘇葉平靜道:“烏托亦是我在西海渡長大的舊友,我難道連處置此案的權力都沒有么?你若是不服,可以去向大長老申訴。”
姚謹忽然沉默了。
他很清楚,在這個時候和圣子作對,對于自己的計劃而言,沒有任何好處。
如果圣子想要調取自己手上的“圣裁者”,那便讓他調取。
只要不影響秘牢的設計,那么便無傷大雅。
深吸兩口氣后,姚謹換上了一副笑臉,他抬起頭來,笑著問道:“既然圣子大人開口了,姚某便恭敬不如從命。”
“呵。”
蘇葉與姚謹共事多年,他知道此人秉性。
能忍常人所不能忍。
此次他刻意擺出盛氣凌人的姿態,也是想看看姚謹得到神殿垂青之后,是否有了和自己掰手腕的念頭。
如今來看,姚謹倒是識時務的。
“只是不知道,圣子大人準備從何查起?”
姚謹客客氣氣問了這么一句。
“先前的周黎,之所以敢跳出來,就是因為他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像他這樣的人還有很多,說不定剛剛的隊伍里還有顧家的人。”
蘇葉負手而立,緩緩說道:“你殺他也好,不殺他也好,他的使命就是參加洗心池試煉,然后說上這幾句話,當他開口的時候,他的使命就已經完成了……神殿暴怒,將人帶走,是負面處理,寬仁大度,放他參加試煉,然后離去,他便會把洗心池的情報一五一十傳遞出去。”
“蘇圣子可真是慧眼如炬。”
姚謹恭恭敬敬道:“若非您指點,我不知何時才能看出來。”
蘇葉當然知道這是反話。
他也不惱怒。
“所以……”
蘇葉問道:“這光明城中,有多少人姓顧,你知道么?”
不等姚謹開口。
他繼續道:“一共一百三十一人,這個數量還在增加……顧家使團西渡,抵達根特港口之后,整座西洲的各大郡城,數十行政區,都有超凡者開始行動。這些年顧家的守夜人西渡至此,他們培養了一批相當忠誠的‘獻命者’,雖然無法與我們的圣裁者相比,但一聲令下,亦是不容小覷。”
姚謹若有所思。
“這些人從西洲各地向光明城進發,如果不是深海的畫像給出了提醒,恐怕沒有人會察覺異樣。”
蘇葉緩緩說道:“很明顯,這些人都是受到了顧南風的感召,所以才向光明城靠攏。今日的‘周黎’只是其中一人,還有更多人藏在光明城的暗處,他們要做什么尚未可知,但圣裁者的力量應該著重放在看守守夜人這件事上。”
姚謹神情沒有波動,但心底隱約猜到了一些什么。
這些人……很可能是顧家為了劫掠秘牢而準備的。
姚謹道:“所以,你準備調集圣裁者,去看守這些疑似‘顧家守夜人’的超凡者?”
“是,這就是我的計劃。”
蘇葉面無表情說道:“我需要你把神殿內空閑的圣裁者全部調出,我要掌控整座光明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