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垂暮,華燈結彩。
光明城內一片喧囂熱鬧,啪的一聲悶響,在長空之上響起,那些游行的教眾紛紛抬起頭來,他們在無數焰火之中,看到了最為絢爛耀眼的那一束。
那一束焰火,來自于光明城最深處的神殿。
抬頭的教眾信徒們并不覺得有什么,只當是神殿的那些大人物們為了迎合今日的氛圍,于是刻意點燃了一束沖天的焰火,僅此而已,這個世界并沒有發生什么變化。
只是在風起的角落,有一道身影停下了腳步。
顧南風不再前進,他站在光明城最偏僻的出城口,再出一步就可以離開這座古城。
即便站在這里,依舊可以清晰看到神殿地界沖天而起的煙火。
那道焰火很好看,“啪”的一下炸開,將垂暮的天頂都染白。
新日還未出現。
這是最醒目的時刻——
也是他一直等待的時刻。
“你的速度好像并沒有傳說中的那么快。”
一道聲音,從不遠處的街區盡頭傳來,顧南風順著聲音方向望去,蘇葉緩步從小巷之中走了出來,他也注意到了那一束焰火,但目光只是匆匆一瞥便收回,焰火而已,本來就沒什么好注意的,他更在意眼前的男人。
“從城西,到城東,再到城南。”
蘇葉悠悠開口:“你一共變幻了十三條路線,看起來你似乎很想甩掉我。”
顧南風看著眼前的圣子,忽然開口道:“伱比我想象中要敏銳,我本以為你的反應速度不會那么快。”
“這幾日顧家使團按兵不動,等的就是今日?”
蘇葉淡淡道:“今天是一個好日子,但并不是顧家的好日子。”
他已經布好了防守。
如果紅湖那里有風吹草動,精神頻道里會有人提醒。
如今一切太平。
那就說明……事情都在掌控之中。
即便他短暫離開紅湖,神殿外圍也有巴圖長老坐鎮。
當然,還有圣裁長和大長老。
顧南風問:“你知道我要做什么?”
蘇葉笑了:“瞎子都能看出來,你要劫秘牢。”
“你比我想象中要聰明一些。”
顧南風點了點頭,溫和說道:“但也只是一些……如果我是你,我不會跟在目標的身后,我會直接守在秘牢門口,雖然這樣結局也不會有什么改變,但至少可以給目標增加一點阻力。”
蘇葉皺起眉頭。
他忽然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很低級的錯誤,那就是他跟著顧南風在光明城里兜兜轉轉了好幾圈,最終來到了距離秘牢最遠的“城南”。
如果顧南風在此刻動身。
那么閃擊秘牢,就成為了一場競速游戲。
他如果能追上,那么還有挽救機會……
可如果追不上。
“嗖!”
蘇葉面色驟變。
只見一陣微風吹過,站在光明城城南位置的顧南風,就這么隨著這道微風,消散于這黃昏薄暮之間,此刻夕陽的余暉正好落地,天幕迎來了短暫的漆黑,按理來說這種時候“新日”會從日落山升起,這是九十三年未曾斷過的神跡。
但就在不久之前,日落了整整一夜。
很不巧。
今天……就是日落的第二夜。
黃昏垂暮之后,便是新夜,天頂云氣稀薄,但群星閃耀,有斑駁的星光灑落,落在地面之上,顯得皎潔而又蒼白。
蘇葉的面色則更蒼白。
紅湖湖畔飄起了無數燈籠,那些都是光明神殿制作的封印物,平日里不怎么用到,只有在新日舊日交替的那短暫十幾分鐘,才會派上用場。
但今天是光明城的第二次日落之夜。
巴圖命人把燈籠全都放了出來,一時之間,紅湖湖畔的黑夜被光火撕裂。
這些光火蘊含著光明神殿的信仰之力,此刻所起到的也絕不是簡單的“照明”作用——
“光明神殿試圖悄無聲息地建立一座‘結界’,將紅湖湖畔發生的事情,阻攔在深水區感知之外,切斷這里與外界的聯系。”
褚靈的聲音在顧慎心湖里響起。
顧慎抬起頭來。
他兩根手指從眉心捻出一縷熾火,彈指將其擊出,昏暗的天幕被熾火點燃,那些飄搖而起的燈籠也一樣被點燃……
頃刻之間,紅湖天頂成為一片火海。
這火海映照之下,晚夜的殘云猶如火燒,斑駁的星光便像是利箭。
“按你所說,我切斷了蘇葉和神殿的精神網絡聯系,但只能維持短暫的‘五分鐘’。”褚靈繼續開口:“我不知道,這五分鐘時間夠不夠。”
“對顧南風而言,這個時間已經足夠。”
顧慎柔聲道:“離開神殿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今天會發生什么……看到紅湖的光火燃起,他一定開始行動了。”
說罷,他將目光收回,投向面前的賈唯。
紅湖的湖面仿佛凝成了堅冰。
賈唯就站在湖面之上,邀請自己也踏上這片滿載光明信仰之力的湖泊。
光明城在尋找冥王的傳人。
賈唯認為自己就是冥王的傳人——
他給出了驗證的辦法。
無數道目光落在顧慎身上,他們都在等待顧慎的回應。
巴圖氣急敗壞想要再升起燈籠,但整片紅湖天幕都在火海燃燒之下沸騰翻涌,后續升起的那些燈籠也被熾火燒了個干凈,深水區的影像直播在此刻依舊清晰,所有人都看到了光明城的第二個日落之夜。
也看到了顧慎選擇的回應。
顧慎選擇前行。
他走上了紅湖。
湖面十分平整,沒有一絲裂紋。
賈唯那張被明光鎧掩蓋的面容,看不出神色,但光破之槍在漫天熾火的映照下顯得有些黯淡。
顧慎不僅走上了紅湖,而且走得很穩,每一步都沒有誕生什么漣漪。
單從踏湖的表現來看。
顧慎比前面落水的那六位終選者,心境更加澄澈,精神更加穩定——用光明神殿的話來說,叫做“親光”。
他望著眼前的男人,笑著開口。
“所以……我是冥王嗎?”
賈唯喉嚨微微顫抖,他的眼神第一次流露出惘然,困惑,不解。
事實上這樣的念頭不是一次閃過。
在姚謹來找他的時候,他便在想……為什么自己會在桑洲窟接收到“刺殺顧慎”的光明指引?為什么那指引如此巧妙,又如此及時?
身為大騎士。
他只有一個選擇,便是接受。
可此刻他的認知與指引出現了偏差,他無法理解這一幕現象的緣由。
他選擇握住長槍。
他堅定地認為,在顧慎的面容之下,一定藏著一張更深的更陰暗的面孔,正如他當年參加討伐冥王戰爭時候所看到的那樣……
冥王的身上埋藏著無數不祥與災厄。
這是無論如何也隱藏不了的。
他決定刺破顧慎的偽裝,順帶也刺穿顧慎的胸膛!
就像是……六年前的那樣!
“殺!”
圣裁長的怒吼之音貫穿紅湖,光破之槍在這一剎驟然閃過,一瞬間便貫穿顧慎的黑衫,但賈唯瞬間停步回掠,他對準身后便再是一槍,原先貫穿的黑衫已在黑夜之中消散成為泡影——
顧慎雙手合十。
極其刺耳的金鐵交撞之音,在湖面上蕩開。
顧慎當然不可能用肉身來硬接賈唯的光破之槍,他很清楚自己面臨的是怎樣的敵手。
無數鐵鱗包裹之下。
顧慎用力攥握住這極致熾烈的圣光長槍,賈唯前進他便后退,兩人所過之處不斷炸開承載光明之意的紅色湖水。
熾火與凈土兩大領域同時降臨。
紛紛揚揚落下的湖水,一半被蒸發成為熾汽,另外一半則是被凍結成為冰渣。
兩大領域的元素侵蝕,也順著顧慎的掌心蔓延。
此刻兩人被一桿長槍連接,冰與火的極致侵蝕,便以“光破之槍”作為橋梁。
“嗤嗤嗤。”
“咔嚓嚓。”
賈唯的明光鎧,一半承受著高溫的灼燒,另外一半則是忍受著極寒的波動——
他的速度未有絲毫減弱,反而更快!
這一槍貫穿數里,帶著顧慎直接撞入了湖心,就在即將撞入霧氣之時,顧慎重重一腳踩住湖水,猶如踩住地面,這一路后退,他不斷卸力,此刻已將光破之槍的殺意卸掉了大半,而剩下的便是硬撼!
顧慎雙手交錯,直接將“光破之槍”的槍尖錯斷!
賈唯瞳孔收縮。
這桿長槍是他的第一領域光破凝聚,他之所以可以在四階超凡者中縱橫捭闔,便是因為這第一領域光破,專門挫殺那些元素系超凡者。
光破之槍可以無視元素,直擊真身!
當年在桑洲窟。
他一槍險些要了朱雀神使的命!
不過顧慎早就觀摩了桑洲窟賈唯與朱雀的那一戰,所以他根本就沒有施展所謂的“元素化”來進行躲避,而是不斷用兩種性質截然相反的元素,對賈唯的第一領域進行“淬煉”。
世間之物,相生相克。
追求鋒利的“光破”,如果沒有一擊破敵,而是被“熾火”與“寂雪”兩種侵蝕性元素纏繞,那么也會被折斷!
槍尖錯斷之后。
顧慎沒有后退,而是欺身踏步。
無數銀芒匯聚在掌心。
真理加持之下,他重重一拳砸出!
賈唯第一時間就意識到了不對,光破之槍槍尖被折,他連忙格擋,想效仿先前招架“熾火”的那一幕——
但這一次。
顧慎的拳頭速度太快。
而且很直接,沒有任何迂回。
“咚”的一聲,猶如敲擊戰鼓,顧慎一拳直接砸在了賈唯的頭盔之上,這位紅湖駐守者猝不及防,被鑿出了數百米,像是被人擲進湖水中打水漂的石子,起起伏伏,最終艱難扶著腦袋艱難站起。
“嗡嗡嗡……”
賈唯的腦袋一陣顫鳴,他神情很是陰沉。
對敵交戰這么多年。
他第一次見到這么野蠻的拳法,直接對著腦袋出擊?難道顧慎不知道,自己佩戴著S級封印物明光鎧么?
“這是替我朋友打的……他說他很想打你一頓,剛剛這一拳,便算是替他了卻這樁心愿。”
遠方響起顧慎的聲音。
朋友?
賈唯覺得很是荒唐,他沒來由想起了先前一直盯著自己的那個家伙,難道顧慎說的是宋慈?
“呵……”
他深吸一口氣,咬牙甩了甩腦袋,讓自己清醒了許多。
在看到顧慎之后,賈唯忍不住冷笑一聲。
剛剛這一拳,打得自己腦袋昏沉……但顧慎也付出了代價。
他看得很清楚,顧慎的左手正在流血!
擊打明光鎧,需要遭受到數倍的反震之力——
這就是S級封印物的力量!
顧慎注意到了賈唯的目光。
他面無表情地瞥了眼自己流血的手掌,無所謂地甩了甩,生機之火包裹之下,鮮血很快便被焚干,傷疤結痂脫落,連一點白痕都沒有留下。
這一拳打完之后。
顧慎掌心的銀芒,逐漸凝聚成一把大弓。
他張弓搭箭,冷漠說道:“接下來,我會用我的方式……來解決你。”
(PS:本章說好像出問題了,我作者后臺能看見,但正常訂閱卻無法顯示,不知道大家是不是也是一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