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觀眾席遠方的老余和徐方,正處于緊張吃瓜的狀態中,看到謝征和齊河開戰,他們心底是既糾結又忐忑。
柳泉再怎么隱藏實力,畢竟是他們帶出來的弟子。
萬一被送進安全委員會輕則接受調查,重則看管關押。
看到有一位裁決官愿意為柳泉出面,他們松了口氣。
但沒想到,一位裁決官出面,非但讓事態平息,反而愈演愈烈。
因為一件“禁忌封印物”,牽扯出了安全委員會的副會長,甚至引出了順位第一的裁決官······這件事情還能善了嗎?
兩人緊張地屏住呼吸。
同時他們留意到身旁的小顧先生,好像始終都很淡定。
老余和徐方雖然是從外鄉來的,但他們不是傻子。
這身旁的顧姓年輕人,連續幾次猜中“招募試煉”的走向,顯然眼力和境界高出自己一大截,再加上這個姓氏···
···身份能普通嗎?
兩人心中都已經涌現出了大膽的猜想,或許這位小顧先生是顧氏在青河附屬家族招收而來的超凡者,有一定的背景,又或許他是三所另外兩座總部的職官?
總而言之··....
最大膽的那個猜想一直在心頭縈繞,但他們都不敢猜。
因為實在太大了。
看到擂臺上忽然多出的那道身影,兩人下意識挪首······身旁的座位已是空空蕩蕩。
小顧先生不見了。
準確地說,小顧先生到臺上了。
道場上空的水劍凝聚成冰,擂臺四周的火焰停止翻覆。
一道身影不知何時出現在了道場最中央。
冰與火交織碰撞,產生大量霧氣,這霧氣不僅僅杜絕了眾人的視線,設置還隔絕了精神感知。
原先籠罩在謝征頭頂的強大威壓,在此刻盡數消失。
他神情茫然地看著眼前被霧氣籠罩的身影。
這是誰?怎么來的?
他的精神力竟然沒有絲毫捕捉!
道場觀戰席的超凡者,更是不明白發生了什么。
周鍔裁決官······不是已經出手了么?
怎么那些水劍凝成冰劍之后,擂臺就沒有動靜了?
道場忽然寂靜下來,寂靜地可以聽見心跳的聲音。
“咚。”“咚。”周鍔默默低下頭來。
他看著自己腳底蔓延的青霜,心跳幾乎停拍。
齊河此刻的表情比哭還難看,因為他已經猜到霧氣之中那人的身份。
很巧。很不巧。
這世上的事情,大概就是這樣,有些事情概率很小,但偏偏會發生。
沒有經歷過熾火、凈土兩座大成領域纏繞的超凡者,絕對無法體
會這種威壓是怎樣的感覺····
霧氣中的身影緩緩開口了。
但他不是對周鍔,也不是對齊河。而是望向擂臺不遠處的呼延博。
“呼延家會成為顧氏在九寧區最器重的附屬家族么?”
他的聲音并不大。但很清晰。
清晰傳遞到每一個人的耳中,不僅僅是呼延博周鍔齊河杜韋,還有這看臺席上的每一個人。
“我看,不見得。”
呼延家很大,但也沒那么大。
在九寧區,呼延家算是列位前十的家族,即便放到長野,呼延家主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
但這世上能用幾句話決定這樣一個家族命運的人,不是沒有。
很少。
顧騎麟老爺子就是其中一個。
這就是呼延博敢和杜韋說先前那些話的原因,顧老爺子愿意支持,哪怕是一句話,一個態度,都足以讓呼延家完成歷史性的“躍升”。
只可惜。
很少這個詞的意思,就意味著不止一個。
這樣的大人物,一句話可以讓一個家族興盛,一句話也可以讓一個家族衰敗,沒落。
“你·····.”
呼延博看著道場霧氣籠罩的影子,他喉嚨翻滾了一下,然后用上了敬詞。
“您······來了?”
“我一直都在。”
顧慎淡淡開口,然后揮袖拂散霧氣,他這一次不再以鬼面紗遮掩面頰,而是以真容現身。
霧氣散去,露出那張所有人都熟悉的面孔。
“顧慎!”“顧慎!!”
道場里的驚呼此起彼伏。
老余和徐方神情十分精彩。后者嘴巴張大到可以吞下一頭牛。
回想著先前談笑風生的模樣。
還有自己笑著拍打“顧慎”肩膀,調侃的那些話。
徐方覺得自己像是在做夢·······所以自己身旁一直坐著的小顧先生,就是傳說中的那位小顧先生?!
“一直都在·····.”
呼延博臉上的笑意已經凝固,他再也笑不出來了。
一直都在這四個字的意思就是,這座道場從頭到尾發生的每一件事,這位小顧先生都看在眼里。
呼延博也知道。
雖然他先前和杜韋的那席談話很是隱蔽,但不可能逃過這種級別的超凡者感知。
“呼延家······讓我很失望。”
顧慎開口之后,便沒有再多看呼延博一眼,他望向對面的那位第一裁決官。
“周鍔,你也讓我很失望。”
凈土籠罩道場,周鍔的水元素大成領域被全面覆蓋,他的雙腿被青霜凍結,但真正讓他墜入冰窖的,還是此刻顧慎的話語。
顧慎平靜地看著這位第一裁決官。
他決定給周鍔一個機會:“你先前說的話,我聽見了,但沒怎么聽清······現在這里人多,你可以再說一遍嗎?”
在神祠山高叔告訴顧慎,裁決所這幾年正在商議“大裁決官”之事。
顧慎當時感到了有些許欣慰。
因為裁決所的確需要一位大裁決官。
至于這個人是誰,顧慎并不關心,他只關心未來的那位“大裁決官”,是否具備著對應這個位置的能力,氣魄,以及品質。
在長野到底是拳頭更大,還是道理更大?
這個問題沒有答案。
道理是死的,但人是活的,如果按照安全委員會的規定,自己當初覺醒之后就應該接受“監察”和“隔離”。
正是因為樹先生的力保。
才有他的今天。
超凡者的世界里,需要那些循規蹈矩的守序者,也需要那些敢于打破規則的挑戰者。
所以今日的“齊河”和“謝征”都沒有錯。
至于周鍔·
拉了一場偏架,意料之中,可以理解。
這家伙如果真要是鐵面無私到了師弟被打都如視無睹,顧慎反而要感到“欽佩”。
現在顧慎在做的事情,其實和周鍔一樣。
這也是他愿意給周鍔一次機會的原因,想要爭上游,想要成為大裁決官,并不是什么錯誤的事情······如果周鍔真想當大裁決官,意志非常強烈,反而是一件好事。
顧慎神情平淡地開口,鼓勵周鍔開口。
“······說啊。”
這平平無奇的聲音落在周鍔心中,卻如同驚雷。
周鍔的裁決官風衣被汗水浸濕,然后這些汗水凝成密密麻麻的冰渣。
他覺得自己渾身都好像一塊鐵,哪里都不受控制。
拼了老命,才勉強控制住自己的目光,一點一點上移。
他想直視霜雪中心的那道身影。
但心頭傳來的巨大壓力,讓他連最簡單的直視都無法做到。
顧慎和賈唯在紅湖的那場戰斗,被譽為最接近“神”的戰斗。
單單通過影像絕大部分超凡者都只能看到溢滿湖面的絢爛弧光—
唯有真正的強者,才知道這場戰斗真正的可怕之處在哪里。
但通過影像感受,和切身實際體驗,又是兩回事。
周鍔忽然覺得很絕望。
原來自己遇見這種級別的超凡者,連“直視”都無法做到。
周鍔感覺自己身上的壓力并不重。他的感覺并沒有錯。
凈土領域的風雪看似紛亂縈繞,顧慎根本就并沒有對周鍔刻意施壓。
他的“鼓勵”,是真正意義上的“鼓勵”。
只可惜周鍔不爭氣,喉結一番鼓動,終究是一點聲音都沒有發出。
他其實很想重復一遍自己想說的話。
但偏偏開不了口。
連一個字都開不了口。
“如果連這件事情都辦不到的話,大裁決官的位置······還是算了吧。”
顧慎失望地搖了搖頭。
這一幕,讓謝征直接看傻了眼。
他與周鍔只是交手了一個照面,就知道自己不是對手······四階之間有數道天塹,周鍔能夠在十八位裁決官中連續數年位列第一,絕非浪得虛名,此人的實力僅次于封號超凡。
只是······
周鍔這樣的人物,竟然在顧慎面前,連“開口說話”都做不到嗎?
關于紅湖終選的那場戰斗,謝征當然也看了。
雖然他終日閉關錘煉制造封印物,但光明城那轟轟烈烈的大事件,全天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整座道場都在風雪籠罩之下。
可謝征卻覺得,心頭的威壓,似乎并沒有那么強烈。
他緩緩落在顧慎身旁,然后大著膽子開口:“您就是······傳說中的那位小顧先生?”
顧慎笑著望向謝征。
“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謝征深吸一口氣,眼神滿是期翼,他忽然明白了為什么今天自己心中忽然涌出強烈的預感,一定要來趟招募試煉的道場。
以及為什么柳泉這個孩子會對自己產生“吸引力”。
或許,就是為了此時此刻,與顧慎的“相遇”。
顧慎笑著開口,依舊是那兩個字:“..····說啊。”
“穆青陽告訴我,一定要來長野,一定要拜入裁決所,如果有機會見到您
······一定要拜您成為老師。”
謝征的年齡并不大,但也不小。
顧慎怔了怔,看著這個只比自己小幾歲的年輕人。
他知道謝征是穆青陽從苔原帶過來的,但他沒想到,穆青陽竟然對謝征說過這樣的話。
要拜自己為老師?
謝征抬起頭來,鼓起勇氣開口,一字一句:“所以······我想拜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