磅礴雪流如洪水沖刷巨壁城墻，如同天下瀑布垂降，銀狐揮手撐開一片漆黑結界，將這大雪盡數抵擋在外。
他望著顧慎的眼神已經發生了變化。
最開始從白袖口中聽到關于顧慎的描述，他只是覺得這是一個和小袖子一樣百年難遇的奇才。
現在，他已經意識到了。
這小子不對勁！
這才修行多少年竟然分化出了五縷心流之力……再過兩年豈不是穩穩趕超自己了？
不，按照顧慎剛剛的心境表現，哪里需要兩年！
盤膝而坐的顧慎則是渾然不知銀狐的這些想法。
他沉浸在剛剛的精神觀想之中。
難得有一次磨礪心境的機會，即便在資源豐富的初始號中，也沒有心境方面的試煉，熔鐵與工匠之神根本就沒有給“心流之上”的修行者制造修行室，冥想室的那八塊幽魂璞玉，是留給心流之下的超凡者靜修的。
這一次。
銀狐大將的對抗式壓力訓練，讓顧慎受益頗多。
對于超凡者而言，大多數時候的突破，都是由于外部壓力。
生死，勝負。
但心境則不一樣……心境講究的就是“入靜”，在成就心流之前，施加壓力反而不利于心流修行。
而成就心流狀態的超凡者，又實在太少。
可以說，銀狐這樣的頂級心流境界，整個五洲也沒有幾位。
“前面五枚雪球，我都接住了。”
“但可惜的是……第六心流之力，凝聚失敗。”
顧慎仔細回想著剛剛的感受，他的精神海已經開辟足夠龐大，第五縷心流之力開辟而出的那一刻，他明顯感覺到自己的腦域內部拓寬了，豁然開朗，這種感覺就像是瞎子睜開了眼，而后切切實實看到了光明。
這說明，心境修行，可以通過外部施壓來進行修行。
但第六縷心流凝聚失敗，也證明了一點。
自己的心境，并非是真正沒有門坎……
第五縷心流之力，能夠如此順利凝聚，就是因為自己已經提前做好了準備，換而言之就是他已經具備了分化“五縷心流”的實力，只差這么一個外部契機。
“是因為我主動嘗試分化多縷精神的緣故么？”
顧慎沉下心來。
超凡修行，本質就是生命遷躍。
游蕩在舊世界的那些旅者，因為沒有空氣呼吸，所以生長出了強大的肺部，細長的豎瞳，以及羽翼。
用進廢退。
心流狀態也是如此。
成為封號，不需要擁有“心流”，所以絕大多數超凡者只是將精神穩定在一個區間，便不去花費心里修行。
又有誰，真的需要一心五用，一心六用？
顧慎苦笑著開口問道：“銀狐大人，您果然厲害……不知您最高的心流分化是多少？”
“我最高能分化出七縷心流之力。”
銀狐聽到來自顧慎的贊嘆，心中五味雜陳。
他厲害？
對于其他超凡者而言七縷心流之力是望塵莫及，可對顧慎而言……兩人已經相差無幾了。
銀狐拍了拍顧慎肩頭，感慨道：“未來是你的，你如此年輕，就已經抵達這一步，要不了多久，就能全面超越我。”
顧慎心中的認知很清楚。
他之所以能在“心流”上不斷突破，一方面是有熾火給予強大的精神輔佐，還有一方面，就是冰海下的潛修。
正是因為他必須要分化心神，同時應對好幾件事情，所以他才能抵達如今的心流層次。
可是銀狐呢？
銀狐是怎么修行到這一步的？
“我命人撤去了蟬翼城傘之防護線的深海監察。”
銀狐大將仿佛擁有讀心術一般，僅僅是看了顧慎一眼，就看出了這個年輕人此刻心中的疑惑，他微笑解釋道：“從紅皇年代走過，我對于深海不太信任，駐守人類邊疆這種重要事情，我更愿意交付到自己手上。”
“所以，我平日里會留下一縷心流之力，擱置在‘傘之防護線’的前線。”
銀狐道：“除此之外，第二軍團內部事務繁瑣，如果有調查軍團的小隊需要在蟬翼城外出執行任務，單單是兩三縷心流之力，根本不夠忙活。就是在這樣的環境之下，我修行出了七縷心流之力……”
原來如此。
顧慎恍然大悟。
“銹骨和白蜥，他們可沒我這么強大的心境。”
銀狐微微一笑，半是自夸半是炫耀，道：“這種事情要看天賦。七縷心流之力，不是說分化，就分化的……據我所知，哪怕是極其強大的那些封號，也沒有凝聚出第二縷心流。”
“的確如此。”
顧慎感慨道：“五洲的超凡者，似乎不怎么注重這一點。”
但是在古前文明之中，則不一樣。
熔鐵與工匠之神，就很注重心境修行，他本人甚至可以分化十多縷心流！
“是。”
銀狐說道：“我離開要塞探索的那幾次，也得到了舊世界的一些遺澤。我在一處遺跡，得到了一門精神呼吸法，這門呼吸法可以幫助穩定心境，并且著重提醒了超凡者，心境修行的重要性。”
“提升心境修行的呼吸法？”
顧慎眼神亮起。
“你想看看么？”
銀狐笑著開口，沒有絲毫吝嗇，接著直接以精神傳訊，將那卷呼吸法投影到了顧慎的心湖之上。
這是一卷殘破的呼吸法。
舊世界的遺跡，大多被源質風暴侵襲，想要找到完整的呼吸法，幾乎不可能。
顧慎翻看之后，發現這卷呼吸法很好閱讀，精神感應掠過，心湖便有共鳴。
很顯然，這是被銀狐大將翻譯之后的拓本。
舊世界的呼吸法，往往是古文撰寫。
他抬起頭來，好奇道：“您認識這卷呼吸法里的古文？”
“略懂一些。”
銀狐微笑說道：“以前有古文會的朋友，教過我一些……可惜這卷呼吸法主要是引導超凡者去‘錘煉工匠技藝’的，這呼吸法里說的都是如何制造封印物，如何提煉秘銀。”
顧慎還沒來得細細翻閱，但聽到這里他就明白了。
這呼吸法大概率與熔鐵與工匠之神有關。
哪怕不是原本，也是匠神后裔所留下來的。
對于五洲超凡者而言，這的確是雞肋，大家都在專注于提升自身戰力，只要精神穩定，心流之力就無所謂。
但……
對于鑄造傳承者而言，這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無價之寶！
想要成為工匠之神這樣的人物，的確需要極其強大的心境修行，越是復雜的封印物，制作工藝便越繁瑣，必須極其專注，而且要能夠分化出好幾縷心流之力，才有制作成功的可能性。
“這卷呼吸法，我就收下了。”
顧慎沒有客氣，他誠懇說道：“作為答謝，我有一樣禮物要送給您。”
“禮物？”
銀狐挑了挑眉，覺得有些好笑。
到了他這個地步，對于塵世間的欲望，已經幾乎于零。
尤其是在接觸了本源之后，銀狐深刻意識到了自己的極限。
能夠在“機緣巧合”的情況下，熔煉這么一縷本源之力，就是他這輩子的終點了。
自己的人生都已經抵達了至高的終點。
這世上還有什么禮物，可以讓自己動心？
“這是一百斤黑銀。”
顧慎反手取出一枚特質圓形艙盒，這是和紫雨軍團長的同款。
“一百斤？”
銀狐臉上的神情，比當初紫雨還要震驚一些。
因為紫雨駐守中央城，常年守護女皇莊園，不怎么外出，所以接觸到的“黑銀”都只是數字。
紫雨知道黑銀稀少。
但是她并不知道，開采黑銀究竟是怎樣的畫面，這更深層次的意味是什么。
銀狐則不一樣。
西北邊陲就是北洲黑銀的主要開采地之一……他親自參與和監督過黑銀的挖掘工作，正是因為身體力行地見證了黑銀的誕生。
所以知道這玩意兒的數量到底有多么稀少，集一整個軍團之力，想要開采出一百斤，都需要很長時間！
北洲是秘銀最富饒的地方。
但黑銀產量稀少，這東西的價值不可估量，每一克都要用在刀刃上。
而如今。
顧慎忽然在自己面前取出了一百斤！
“不必客氣，盡管拿去。”
顧慎笑著開口，將秘制艙盒推了出去：“這些黑銀可以做什么，想必您比我更清楚。”
銀狐沉默了。
他不知道顧慎是怎么做到，一下子取出這么多黑銀的。
但這……的確是他無法拒絕的禮物。
他雖然自身抵達了超凡修行的極限，沒有物欲。
但他的背后，還有一整只軍團。
銀狐駐守西北邊陲，是為了守衛北洲，乃至北洲背后的整座人類家園。
支撐他做這些事情的，是責任和使命感。
如果有了這批黑銀，第二軍團的精銳部隊，裝備就可以全面升級，涂抹黑銀之后應對源質風暴也可以更加輕松，如果分配完成之后還有剩余，他會把這些多余的黑銀，送給銹骨，送給白蜥。
“……謝謝。”
銀狐聲音變得有些沙啞。
他沒有推脫，收下了這枚艙盒，輕吸一口氣，鄭重開口。
“小顧先生，為了人類家園，再次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