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醒時代！
聽到深海的請求之后，白術和林蕾的神情均是驟變。
比刺殺失敗更糟糕的事情，就是深海決定在中洲開啟超凡覺醒——
這么重大的提案，按照規定是需要最高席全部同意，才可以進行推動。
可如今。
最高席已經分裂！
內陸之間的戰爭甚至已經開始……哪里有所謂的全部同意？
深海早就在升級過程之中，默默修改自己的程序設定，原先源代碼受到的壓制一項一項被解開，它在升級之中變得越來越強大，也變得越來越自由！
而最重要的是……
它原先需要通過全部最高席成員的同意，才能推動這項法案。
如今，只需要清朧點頭。
在順利得到這個權限的授予之后，深海不再言語，它再次行了一禮，向后退去，就這么隱沒于云鏡門戶之中。
林蕾厲聲呵斥：“清朧，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嗎？！”
“我當然知道。”
清朧風輕云淡：“讓覺醒時代到來……是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嗎？我記得很多年前，覺醒法案提出來的時候，你也曾是支持者。”
林蕾一下子啞口無言。
最高席的每一位火種領袖，都曾在舊世界探險之中，發現過星艦文明的碎片。
他們都很清楚。
在五洲家園建立之前，曾有一個十分強大的文明，在源質風暴之中隕落，寂滅。
而那個文明……
已經實現了全員超凡！
因為星艦文明之中的每一具殘骸，都蘊含著超凡源質的氣息波動，他們的科技更是全面領先于五洲，如果不是調查軍團發現了源能艇的圖紙，或許還要過很多年，五洲才能研制出屬于自己的“超凡載具”。
如果說，六百年前的星艦文明，是一個已經成熟的成年人，可以大步流星地行走。
那么如今的五洲文明，就只是一個嬰兒。
深海的出現，讓這個嬰兒開始快速成長……只是這種成長并不是良性的，頗有些“手長腳短”的意思，精神網絡覆蓋籠罩五片大陸，每一個公民都可以實現信息上的快速交互，這片土地上的超凡科技，卻是十分簡陋，像是一個還在學習如何走路的孩童。
幸運的是。
五洲這座家園，得到了福音盒的饋贈，最多同時誕生出了七位神座，執掌七枚火種，這么多的頂級戰力，即便是放到六百年前的混亂時代，也是相當強大的陣容配置。
也正是因為這七位神座的付出。
北洲修建出了完整的要塞巨壁，各座大洲都擁有核心的“神跡之地”，六百年來家園平穩。
可如今，源質黑點的大量出現，打破了五洲內部的均衡。
想要讓人類這艘殘破的文明艦船繼續航行……依靠這七個人的力量，已經不再足夠。
按照深海的推算。
進入覺醒時代，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這也是為什么，這項法案提出之時，林蕾也曾是支持者。
她當然希望人類可以快點進入下一個時代，開啟下一個階段……只是她擔心“覺醒法案”的技術不夠成熟，深海無法給予公民真正的覺醒機會，所以法案才會被拖延，最終桑洲窟的臨時實驗數據傳了回來。
這項技術，的確是成熟的。
可這個時候，技術是否成熟，已經不再重要。
林蕾開始懷疑深海開啟覺醒的目的，她已經站在了堅定的反對陣營之中。
而這正是問題所在。
你可以反對覺醒，可如果中洲進入覺醒時代，北洲該怎么辦？
戰爭一觸即發！
一旦中洲全員實現超凡……即便三座大洲一起圍攻，又能如何？
想要打敗超凡，唯有成為超凡。
其他三座大洲，也必須進入超凡時代，通過深海來完成凡俗后天的覺醒！
深海離開了天空神域，它通過云鏡門戶來到了源之塔的云層之下。
或者說。
凡俗生活的人世間。
這些年，它不止一次在人世間留下自己“活著”的痕跡，但無論是白蜥還是光明，都不是它自己。
很多年前，它還并沒有融入天空神域的時候，就想過什么時候可以“親自”在現實世界走一趟，如果能留下一些痕跡就更好了。
如今。
這個愿望算是小小的實現了。
這團淡淡的墨影，站在源之塔的至高點，向下方俯瞰……遠方云層之下是翱翔的飛鳥，以及密麻如蟻的人群。
深海伸出手掌，輕輕觸碰窗口玻璃。
但很可惜。
它雖然親身來了，卻無法留下“痕跡”。
女皇的劍氣無法斬殺它，便是因為它在現實世界之中從未活過……此刻的這團墨影，也不過是精神領域的一道投影，深海主系統已經和源之塔尖的天空神域完美相融，它的權限扎根于此，它的蛻變也來源于此。
清朧放它離開神域，便是因為知道……它走不了多遠。
主系統的精神算力，源質，都需要天空神座來提供。
所以深海目前的移動范圍倒是受限，只不過這些限制對它而言沒有意義，因為它不需要離開源之塔。
鏈接全人類，只需要在這里完成就好。
“池大人，你確定要對我隱瞞關押葉卡洛琳的所在位置？”
萊茵城這段時間迎來了史無前例的動亂。
葉卡洛琳被通緝，影響地不止是她一人，這些年萊茵城，或者說中洲東部港口，都被這個女人握在手中，紅葡財團需要依靠她的社交關系與花幟保持合作……如今她被關押，萊茵城第一時間被收到了花幟方的警告。
當然，是個人都能看出來，如今幾座大洲彼此關系緊張到了極點。
戰爭隨時有可能爆發。
所以萊茵城執法者隊伍之中，爆發出了嚴重的兩派聲音。
一派便是要求嚴格執行律法，將葉卡洛琳就地處決的……另外一派便是風之玫瑰的昔日舊部，認定此事必有誤會，千萬不可魯莽處置。
至少要等上城派遣高階超凡，來解釋清楚通緝的來龍去脈，再做決定。
而谷厲和池綬，便是這兩大派系的代表者。
今日，谷厲代表紅葡集團，直接向池綬索要葉卡洛琳的關押地點……在上次抓捕任務結束之后，池綬行使神官權力，直接將嫌犯帶走，目前無人知曉葉卡洛琳究竟被關押在哪里。
“我很確定，在上城神官抵達之前，無人有權審訊她。”
池綬并不想搭理谷厲。
他正在收拾行李，準備去上城一趟……
通緝令的事情出現之后，整座上城好像忽然陷入了安靜之中。
倒是圣十字學院那邊傳來了幾條消息，催促自己要趕緊將葉卡洛琳進行處決。
這很古怪。
池綬希望葉卡洛琳能夠活下來，但他終究是守護中洲的神官，需要聽從源之塔的命令……沒關系，如果源之塔不下達命令，那么他便親自前去，請求高層徹查此事，給自己一個答復。
就當谷厲和池綬相持不下之時。
忽然一道很輕的聲音，在兩人精神海中響起。
那是“啪”的一聲。
像是一顆水珠，落在了湖面之上……但隨后便震蕩出了連綿不斷的尾音，顫聲。
谷厲和池綬均是一怔。
谷厲皺眉：“什么聲音？”
“……”池綬沉默下來。
由于自己身為精神系超凡的緣故，池綬的精神力常年保持外放。
就在剛剛，他精神力所籠罩的方圓百米……所有正在行走的路人，都陷入了短暫的一剎僵滯之中，而后他們或是抬頭，或是對視，眼神之中都滿是茫然。
“什么聲音？”
“你……也聽到了？”
這輕輕的一滴水，落在了每個人的心湖之上。
人們停下了腳步，好奇地看著天頂……在人類的固有認知之中，天是很了不起的東西，如果有一天腦海之中真的出現了一道聲音，哪怕不是從高空中墜下一滴水的聲音，人們也會習慣性抬頭，看看上面。
好像那聲音就是從上面落下的。
事實上，還真是。
萊茵城整座城區的每一位公民，在此刻都聽到了這道聲音，千萬道目光投向天頂，天頂只有虛無縹緲的浩蕩云氣。
但云層之上，還有陣列排布的天眼。
作為這道聲音的主人，深海俯視著這片陸地上的一切景象，在短暫的停頓之后，它繼續開口。
“諸位，我是深海，我正在使用精神網絡，與你們進行通話……”
這道聲音，讓這片陸地陷入了深深震撼之中。
谷厲和池綬這樣的超凡者陷入震撼，因為他們從未想過，深海會以這種方式，簡單粗暴地打破凡俗與超凡之間的壁壘間隔。
心湖傳音這樣的事情，對他們而言并不陌生，所以沒什么好震撼的。
可深海對全體凡俗喊話，這是什么意思？
這難道是神座大人的意思？
兩人對視之后，均是張了張嘴，歸于沉默。
谷厲甚至沒心思去糾結葉卡洛琳的關押問題了，他看著街道上那些仰面看著天頂的路人，想著數天之后，這個世界會變成什么樣子。
一個時代的震動，往往就只需要很短的時間。
所以可能根本就不要數天……
只要數個小時，或許更短，數十分鐘？
精神網絡的存在一旦曝光，那么深水區，超凡者，以及這個世界的真相……都會被揭露，每一個生活在五洲的凡俗都會看到自己頭頂的虛假天幕被撕開，這座家園更遠處的巨壁和源質風暴也會被看見，但對于谷厲這樣為財團賣命的超凡雇傭者而言，深海這番喊話最大的影響就是，他們不再“珍稀”。
在這個世界，一旦完成了超凡覺醒，哪怕修行天賦并不高，只是修行到二階，也足夠過上錦衣玉食的日子。
五座大洲的財團會花高價雇傭超凡者為自己辦事。
有些實力的超凡者，都看不上金錢……可這個世界上生活的“人”，永遠是爛俗的占據大多數。
谷厲就是這樣的爛俗派。
物以稀為貴。
超凡者世界的每一縷源質都彌足珍貴，在豪門財團眼中，每一位愿意賣命的超凡者，都值得花費大價錢進行招攬。
可如果全世界……都是超凡者呢？
所以在《覺醒法案》的推出階段，有一小部分人是堅定反對的，他們倒不是目光長遠，能夠看破深海推行覺醒的真實目的，反對的原因十分簡單，一旦人類進入超凡時代，他們的地位將會受到極大的威脅。
“他們”這個群體，其實就是超凡世界中的底層存在。
靠著覺醒帶來的紅利，可以在人類家園之中取得極高的地位……但一旦全員覺醒，這些地位也將煙消云散。
所以當深海開始喊話之后。
包括谷厲在內，一些超凡者的神色變得十分蒼白，他們開始希望這只是技術性失誤，這番談話不會有所后續，可當深海開始介紹超凡者的存在之后，這些人的臉色變得難看到了極點。
深海眼前，倒映著一整座中洲的監察地圖。
天眼和云鏡交相輝映，監察著這里的每一座城市……如今只要它愿意，它可以看清這些城市中每一個人類的臉上神情。
在推行精神網絡三十年的時間里。
深海已經和每一個使用網絡的人類，都完成了精神上的綁定。
這種綁定，往往是在無意識的狀態下進行的。
圖靈締造它的時候，給它施加了諸多限制……其中有一項就是，在服務于人類的時候，務必要得到人類的允許，才能夠進行服務選項的推進。
這其實是一個很可笑的設定，看上去保障了人類的使用安全。
深海的解決方法很簡單，它添加了一個“服務選項條款”，每一個想要使用網絡的人類，都需要“閱讀”并且勾選“同意”，才能進入到下一步……它將選擇權交給了人類，而人類面對這樣的選擇，根本沒有絲毫猶豫。
如果有可能，他們甚至還想取消這個條款的閱讀步驟，直接勾選“同意”。
群眾就是這樣，盲目并且從眾。
如果只有不到一千人使用這片網絡，那么會有很多人選擇“拒絕”。
可是有超過一千萬人使用……
每一個人，都會選擇“同意”。
所以，此時此刻的鏈接，進行的十分順利，這道出現于每一個人心湖中的聲音，完全符合當年圖靈限制的規定。
深海有權對每一位簽署服務條款的使用者推送訊息。
于是……
深海將這個世界最大的真相，展露在中洲公民的眼前。
而這種事情。
中洲人知道了，便等同于全世界人都知道了。
超凡者的存在。
五大洲議會的真實背景。
當然……這些都沒有那么重要。
真正重要的是，深海將要推行的“覺醒法案”。
在桑洲窟地區舉行的那場實驗，是南洲神座進行了允許，開放了權限，深海才得以進行精神海刺激，對桑洲窟住民開啟“超凡覺醒”。
那場實驗，和如今要推行的“覺醒”，其實是兩件事。
深海必須要考慮到如今中洲面臨的處境，以及接下來要將法案擴散到其他大洲，面臨的阻力……所以它即便成功鏈接了中洲地區的公民，也不可能就這么強行開啟覺醒。
這個問題，它的解決方法，和之前一樣。
在短暫的播報結束之后，幾行簡短有力的文字，出現在這些人的視野之中。
“中洲議會決定正式推行‘覺醒法案’，是否參與覺醒，決定權在您。”
“深海將尊重每一位公民的意愿，確保覺醒安全率抵達百分九十九點九以上……如若您想要進入新時代，只需要選擇‘同意’，精神訊息數據便會傳回系統，深海將為您開啟嶄新的精神海。”
“接下來，您需要做出選擇：”
“A，同意。B，拒絕。”
正如同解決圖靈當初給予的限制一樣。
“覺醒”這樣的問題，只需要交給群眾自己選擇。
深海完成了這段數據的推送，它沉默地站在源之塔的最高層。
三十年。
走到這一步，它花費了三十年。
如今，至于結束了，又或者說終于開始了。
在這極其罕見的片刻恍惚之中，深海耐心等待著這座世界給予它的回應。
在這些信息推送完畢之后，整座世界好像都變得安靜下來。
深海忽然覺得，生不為人，好像并不算多么糟糕的事情，因為它沒有真正“活過”，所以此刻并不會體會到只有人類才擁有的“焦慮”……
但即便如此，它依舊產生了一種錯覺。
這短暫的幾秒鐘。
好像變得很漫長。
不過——
僅僅數秒之后，一切恢復如常。
寂靜的世界變得喧囂，沸亂，狂躁。
大量的數據信息反饋如雪花一般涌入深海的主系統中，深水區在這一刻驟然變得擁擠。
“同意。”
“同意。”
“同意。”
這些數據信息的反饋匯聚猶如雪崩一般猛烈。
“呼……”
深海發出如人類一般如釋重負的長嘆。
它知道，接下來的這場雪崩，會將圖靈想要守護的舊時代徹底沖垮。
新時代，已經到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