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獅醒……到底是什么？”
陣列盒海域中的談話，已經到了尾聲。
顧慎提出了壓在心中許久的那個問題。
當年面對使徒秦夜，為了求生，顧慎不得已選擇了銷毀青銅箱里的獅醒技術。
而過了很多年。
他都不知道，陸承先生研究的“獅醒”，到底是怎樣的技術。
如今的覺醒技術已經“成熟”。
可以依靠精神鏈接，強行刺激凡俗進行覺醒……
那么獅醒，與深海操縱的覺醒，又有什么不同？
“獅醒，即是自我意識的覺醒。”
圖靈笑了笑，道：
“其實依靠外物刺激，成為超凡者……和憑借自身能力，成為超凡者，完全是兩種概念。就像是拒絕鏈接深水區的那些超凡者，憑借自身感悟，一步一步凝聚領域，他們的實力，自然要比那些依靠深水區算力提醒的修行者要強。”
很久之前顧慎就知道。
深海誕生之后，超凡修行就出現了兩條道路。
一條是依靠深水區提供的十二層試煉，來進行輔佐。
另外一條道路，則被稱之為“保守派”。
保守派超凡者不會與深海進行鏈接，他們憑借自己的直覺進行修煉……
在顧南風的教導下，顧慎后來慢慢轉變成了這樣的修行者。
其實與深海鏈接不是壞事。
深海本身是跨時代的產物，是極盡智慧的超級AI，但如果一個人過于依賴深水區提供的“輔佐”，那么他自身的修行能力便會大大降低，久而久之上限便會被禁錮，想要進行“突破”，便變得十分困難。
對于那些真正的天才而言。
修行之路，只有依靠自己。
顧慎皺眉：“可是覺醒法案是針對全體民眾頒布的。對于普通人而言……他們有能力實現‘獅醒’么？”
這個世上，天才永遠是極少數。
雖然顧慎自身不使用深水區的算力輔佐。
但不得不承認，由于深海鏈接的存在，五洲近年的超凡者們，整體實力上升了一個大檔次。
放在百年前。
哪里會有如此之多的封號，四階？
深水區試煉，或許會鎖死一個超凡者的上限……但絕大多數超凡者，終其一生，也不可能凝聚領域。
“不要小瞧人類的力量。”
圖靈認真道：“每個人的心中，都住著一頭獅子，獅子醒來，便可脫離凡俗，理論上來說，每一個人都可以通過‘獅醒’成為超凡者。”
“不過，這也正是‘獅醒技術’一直未被推行的緣故。”
圖靈嘆息著搖頭，道：“我和陸承曾經因為這件事情，爆發過很大的爭論。他堅持認為，獅醒是每個人都應該享受的權利，但我認為……時候還不到，如果強行推出‘獅醒’，大量超凡者的出現，或許會讓社會秩序直接混亂。在那個時候，我將所有的研究重心都放在了‘深海’之上。”
圖靈和陸承關于“獅醒技術”的矛盾，是在深海問世之前誕生的。
“那個時候的我……不愿意將獅醒技術推出。”
圖靈呢喃道：“我當時想著，如果可以成功問世，那么獅醒技術的推出，便不會再有副作用。”
顧慎一下子就理解了圖靈的想法。
如果有一個覆蓋全世界的超級AI，可以同時鏈接五座大洲，那么就不用擔心超凡者會將秩序破壞。
圖靈先生的想法是對的，但也是錯的。
如今的確穩定了人類的秩序，可它已經不再滿足于扮演“舵手”的角色，他要當直接成為五洲世界的“船長”。
“現在來看，我還是想的太多了。”
圖靈自嘲笑道：“超凡者還沒誕生呢，我就在擔心超凡者太多導致的麻煩……”
說到這。
他搖了搖頭。
“好了……算算時間，也快差不多了。顧慎，還記得你先前問我的那個問題么？”
顧慎怔了怔。
他當然記得。
先前他問圖靈先生，這世上……怎么會有一個人，同時擁有如此之多的痕跡？
而圖靈的回答是，很快，他就能知道答案。
陣列盒海域開始震顫，這片漆黑的海域，忽然照來了一束輝光。
始終在一旁沉默的褚靈，蹙起眉頭，抬頭望著輝光照來的方向……雖然三人此刻在中，但陣列盒仍然鏈接著五洲的精神網絡，按理來說，這項技術需要在五洲設立一個“中轉站”，要絕對保密，絕對隱私，不能被覺察。
當陣列盒的輝光凝聚。
顧慎知道圖靈設下的中轉站是什么了。
“咔嚓。”
青銅箱緩緩浮出看臺，陸南梔一只手按住箱子，將其緩緩打開千絲萬縷輝光從青銅箱縫隙之中釋放綻發，整座地底會議室都被熾目的光芒籠罩。
花幟大廈的地底深處，以前的主人是趙西來，后面換成了陸南梔。
但實際上。
這兩位花幟主人，都不怎么來這座地底世界……
這三十年來，真正負責花幟地底建設的人，是崔忠誠。
而陣列盒精神海域的中轉站，就搭建在花幟地底，圍繞著那枚被封印的失序黑洞，圖靈搭建了一塊游離在網絡之外的據點，這里絕對安全，絕對獨立，絕對隱私，絕對保密。
青銅箱打開的那一刻。
在場每個人的精神都收到了“陣列盒”的引召。
他們沉默，他們猶豫，然后……他們接受。
下一刻。
這場會議從花幟地底，來到了陣列盒海域之中。
輝光散去之后。
費舍爾宮紫等人，有一種恍如隔世的錯覺……
顧慎看著自己的這些老熟人。
那些老熟人們，也看著他。
當然……
最引人注目的，不是顧慎，而是那團被無數代碼包裹，不斷扭曲變化的“人形虛影”。
“諸位——”
這團人形虛影緩緩轉過身子，對所有人揖了一禮。
他笑著開口：“我是圖靈，我還活著。”
這一句話，單單這一句話。
便讓所有千里迢迢來到花幟的大人物，對這一行感到值得。
這其中或有敏銳者在三十年前就已經猜到，艾倫圖靈可能還活著……
然而猜到，和看到，完全是兩件事情。
今日的會議，通過陸南梔發起，在現實世界開啟青銅箱之后，所有賓客進入陣列盒精神海域，經過雙重加密，來到這里，便沒有絲毫可能性，從外部知曉“獅醒技術”的內容和秘密。
于是在適應了精神海域的光線之后。
一位駐守者開口問道：“所以……獅醒技術到底是什么，我們該怎么推行？”
圖靈微微一笑。
他看著那個引召所有人進入海域的女子，并不開口，他選擇后退半步，將這里讓給陸南梔，讓她繼續先前現實世界的講話。
陸南梔已經在今日之前，打開過這枚青銅箱子了。
此刻，夫人環顧一圈。
她輕聲道：“獅醒技術……是一串代碼，但這串代碼與掌控的精神刺激技術不同。這串代碼，更像是一場柔和的夢境，所有人都可以通過這場夢，感受到自己心中的‘超凡力量’，只要他們愿意，那么他們便可以推開凡俗與超凡之間相隔的那扇門。”
“聽起來……有些像是呼吸法？”
有一人低聲開口。
人群中的宮紫也喃喃：“而且……我怎么想到了顧長志先生的春之呼吸？”
不僅僅是他。
不少長野出身的與會者，都想到了春之呼吸。
圖靈在此刻開口了：“因為完整的‘獅醒’……就是受到了顧長志的啟發，這些年我一直在想，如何將‘獅醒’推給全體人類，苦思了多年，我才找到了答案。既然顧長志可以將‘春之呼吸’通過夢境形式，分享給每個超凡者。那么獅醒技術，也一樣可以通過夢境，分享出去。”
入夢，本身就是精神修行的入門手段。
“你們可以將其理解成一種‘催眠’，但不同的是，再強大的精神系超凡者，也不可能催眠這世上的每一個人。”
陸南梔緩緩道：“五洲何其廣袤，同時催眠所有人，就連酒之主也無法做到。”
有人不解：“那我們該怎么做？”
“答案……其實已經在眼前了。”
陸南梔輕輕開口：“酒之主無法辦到的事情，通過，可以辦到。”
沉默。
良久的沉默。
因為這番話，與先前的言論，完全矛盾。
五洲的戰爭，就是為了掀翻，可如今要推行獅醒技術，既然要依靠？
的確……已經鏈接了五座大洲，每一個人。
可它已經覺醒了自我意識。
即便是用最高席權限發動這個命令，也不會成功。
“在的基層海域之中，有一扇暗門，這扇暗門永遠可以抵達代碼的最底層，直指深海的最核心區域。”
圖靈道：“這是我在締造之初留下的權限之門，這些年古文會還活著，便是因為這扇門的存在。”
陸南梔緩緩伸出手指，按向自己眉心。
這扇門被稱之為。
“通過這扇門，我們就可以抵達深海權限的最深處，利用這片海域，做一切事情。”
一切事情，包括建立古文會的會議室。
也包括……催眠三洲范圍內的凡俗，讓獅醒技術的代碼，融入他們的夢境之中。
“想要進入這扇門，有一個條件。”
圖靈伸出一只手：“我們……需要鑰匙。”
鑰匙兩個字。
回蕩在這片海域之中，濺起無數暗浪。
鑰匙？
非古文會的人，都是第一次聽到這個詞，他們一個個神情茫然。
但下一刻。
圖靈伸出的那只手，落在了顧慎的肩頭。
圖靈笑著開口：“鑰匙，已經找到了，他們就在這里。”
圖靈所說的鑰匙。
不是他，也不是她。
而是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