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袖在金色幻夢之外耐心等待。
片刻后。
阿弗緩緩從幻夢漣漪中飄蕩而出,一人一AI就這么隔空對視了好幾分鐘。
白袖沒問阿弗看到了什么,聽見了什么。
他向來不喜歡打聽別人的“隱私”。
阿爾弗雷德的故事,他只是在顧慎那里隱約聽到了一些……一個在星艦文明時期被主人遺留在冰海的AI,默默守護這艘船艦,已經近千年之久。
雖然只是聽到了一小部分。
但這一小部分,便已足夠讓人感到孤獨。
這么多年。
阿弗未曾踏入愛之主王座范圍之內,不是因為那片地帶的威壓太過強大。
或許……
是他擔心自己所守護的。
只是一場夢,一碰就碎,而且毫無意義。
許久之后,白袖才開口。
“你……見到愛之主了嗎?”
阿弗輕輕嗯了一聲。
和愛之主的那番對話,并不長。
但卻已經足夠了,阿弗堅守在這里,不為了什么,雖然主人沒回來,但愛之主的王座在這,殘碎的精神也還在,這便足夠填補它漫長生命中的孤獨,讓它知道自己的守護是有意義的。
只是如今,它要前往下一站了。
短暫的沉默之后。
阿弗飛到了白袖的面前,它鄭重開口:“顧慎……在什么位置,把坐標發給我。”
白袖眼神一亮。
他其實已經放棄說服阿弗,并且準備“開”著黑銀飛艇返航了。
雖然不清楚阿弗和愛之主的見面發生了什么。
但……這是此行最好的消息!
白袖語速極快道:“顧慎現在就在舊世界,他只是給了一個模糊的返航坐標,如果我們從東海北上,那么抵達正北邊陲附近,想必就可以和他聯系上!”
話音落地。
阿弗吐出兩字:“站穩。”
“轟隆隆……”
青銅大殿響起低沉的轟鳴,整座沉潛的初始號開始復蘇,熄滅的源能核心在此刻爆發出熾熱的光火,猶如太陽一般將東海深處的漆黑照亮。
下一刻。
深海洋流破碎,這艘巨艦如巨鯨一般掀起無數破碎浪花,在海底“緩慢”滑掠啟動。
白袖身子微微搖晃一下。
初始號的內部空間十分穩定,但雷界行者感受到了這艘巨艦劈風破浪般的疾速。
阿弗問:“你從舊世界過來,花了多久?”
“接近四十個小時。”
白袖神情凝重。
這四十個小時,主要還是靠雷界行者火力全開。
“現在你可以看看‘星艦文明’的科技。”
阿弗微笑道:“星艦的旅途,都不是正常的連續航行……如果時間緊急,我們會捕捉虛空中的‘門戶’,實現強制對接。”
這一點,白袖知道,舊世界有許許多多的門。
調查軍團在漫長的出塞任務中,會記錄下有用的門,通過門可以快速縮減行進路程,相當于直接把兩點之間的位移縮減為零。
但白袖實在想象不到,星艦文明可以做到自行捕捉對接門戶。
“曾經有一位領袖,掌控了很強大的‘時間’和‘空間’本源……我的主人和那位領袖,一起設置了捕捉門戶的‘裝置’,只不過我從來沒有動用過,原因你懂的。”
初始號一直待在冰海海底。
除非遇到重大緊急情況,否則這種裝置是不會啟動的……因為每動用一次,一定都會消耗大量的能源,而這與阿弗的職責使命相悖。
初始號在設計之初,是準備投入使用的,因為太過龐大,所以才加裝了尋找捕捉門戶的穿梭裝置。
如果沒有這種穿梭裝置,這個大家伙行動起來實在“太慢了”。
在當年,是沒辦法逃過風暴的。
可是如今一切都不一樣了。
愛之主告訴阿弗,這艘巨艦,是時候重新起航了……所以它決定開啟這艘大船,駛向舊世界,不僅僅是尋找顧慎這個拔劍之人,也是為了尋找主人留下的痕跡。
熄燭,就是很好的線索。
“你似乎很了解‘初始號’。”
陣列盒精神海域的對話還在繼續。
顧慎在冰海遺跡的時候,就已經猜到了圖靈還活著,并且大概率踏足過初始號,只是再怎么猜測,都不如當面詢問。
“我不僅了解‘初始號’,還很了解阿弗。”
圖靈微笑道:“這是一個固執倔強到極點的家伙……它唯一的使命就是守護那艘大船,不要被源質風暴破壞,也不要被人摧毀,試想一下,如果‘初始號’介入五洲戰爭,那么很可能會導致神座級別的力量前來打擊。如此一來阿弗便會失職,它比任何人都要看重那艘船,它不會讓‘初始號’陷入這種危機中的。”
的確……
圖靈的確很了解阿弗。
雖然顧慎只和阿弗見過一面,待過幾天,但他心底也清楚,想讓初始號加入戰爭的可能性,并沒有那么大。
但他還是讓小袖子去了。
因為自己這邊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底牌”,那就是顧小滿,阿弗十分希望有人可以拔除愛之主留下的精神幻夢,而酒之主則是最大的候選者。
所以它不會眼睜睜看著顧小滿陷入戰爭之中。
“這種事情,就算你搬出顧小滿也沒有用。”
圖靈淡淡開口:“除非熔鐵之主親自開口,或者愛之主開口……這兩位都是入土已久的‘老古董’了,你覺得有可能嗎?”
這一句話直接讓顧慎無言以對,他只能無奈望著圖靈。
禁忌古文之中是不是還有一門術法叫“讀心術”?
怎么自己的想法,這老家伙全都能看出來,而且一猜一個準?
“試一試,總比沒希望要強。”
顧慎輕聲說道:“我當時讓小袖子南下……還有一個念頭,如果我死在舊世界,那么初始號和顧小滿,就交給他了。”
人死萬事空。
那么多的秘密,留著也沒有用。
自己身為“冥王”的消息,傳出去了不是好事。
但初始號的秘密,告訴白袖,也可以讓他享受到星艦文明的科技……以白袖的實力,說不定可以在初始號中拿到一些造化,再不濟也可以把顧小滿帶到初始號上。
一旦戰火點燃。
“酒之火種”的繼承就變成一樁大難題。
清朧可不是傻子,從頭到尾他都知道顧小滿的身份,而且他有極度的自信,將顧小滿轉變成自己“麾下”,所以他才一直留著這個小姑娘。
一旦局面失控,清朧便不會手下留情。
若是酒之主不能為自己所控,那么清朧會毫不猶豫將其毀掉。
其實就和當年的“狄玖”是一個道理。
在清朧眼中,人已經不再是人,生命已經不再是生命。
狄玖的實力在最高席中墊底,于是清朧便毫不留情地將其“淘汰”。
如果把狄玖換做顧小滿,其實也一樣。
“你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盤。”
圖靈笑了笑,道:“你好像不在乎自己會死……”
做出這個安排的時候,顧慎正在被深海通緝,而且他已經預感到了,即便在舊世界,自己也不會安全。
一般人,會想著怎么逃命。
但顧慎……
卻是在安排后事?
精神海域中,一老一少對視。
顧慎笑著開口,“死亡不是終點……不是么?”
圖靈啞然。
“有些事情,我只是不說,并不代表我不知道。”
顧慎微笑道:“我知道你還活著,只是我不知道你以怎樣的身份活著……不過我的心中,其實有一些人選。還記得我們上次見面是在哪么?”
圖靈瞇起雙眼,笑道:“凜鐵山?你從那時候就開始懷疑我的身份了?”
當初顧慎和慕晚秋在凜鐵山處理冥王災境事件。
這災境的后續處理就是崔忠誠負責的……
當顧慎解決掉災境內部的毒素,需要花幟來搭把手的時候,崔忠誠就在附近。
當時來看,這只是一個很小的巧合。
可如今來看,當時的巧合,絕非“偶然”。
“比凜鐵山還要更早一些。”
顧慎輕描淡寫道:“當然,我懷疑的不止是‘崔忠誠’,除崔忠誠外還有一些其他人選,也在我的懷疑名單之中……既然你還活著,而且就活在五洲之中,那么你為什么不可能在我的身邊?”
圖靈笑著贊成:“有理。”
“只是我想不通……你留下的那些足跡,有些是重合,并且矛盾的。”
顧慎直視著圖靈的雙眼。
他困惑道:“這世上怎么會有一個人,同時留下這么多的‘痕跡’?”
禁忌古文之中,有一門術法,叫做傳送術。
傳送術,可以打開門戶,讓超凡者隨意抵達任何一處地點……
可再怎么傳送。
這終究是一個人。
顧慎帶著謝征去看苔原古墓的時候,清楚地確認了圖靈教導謝征的時間……那個時候崔忠誠應該已經在為花幟工作了。
如果圖靈是崔忠誠。
那么教導謝征的那個人,又是誰?
“這個問題,要不了多久,你就會知道答案。”
圖靈看著顧慎,眼神之中滿是欣慰。
他笑著岔開話題,問道:“比起探尋‘我’的存在……你應該更好奇自己,是什么東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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