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夜。
冰海海面破碎,一艘巨大飛艇如巨鯨探頭,就這么撞破海面。
站在元汀島上,可以看到通天的火光。
風暴號掀起方圓百里的浪花。
甚至遠在圣城的那些教徒,都感覺到了異樣······冰海方向燃起了一道通天的熾烈光柱,只需要攀升至高空,便能看到,那恢弘壯麗到極致的盛大場面。
星艦在啟動。
震耳欲聾的爆鳴之音,響徹整片海域。
在風暴號掀起的巨大浪潮之下,元汀島就像是一艘渺小的孤舟。
“轟隆隆隆!”
那些能夠踏上星艦的“幸運兒”,被安置到了生命艙中休息,教會研究出來的封閉AI正通過精神網絡,為他們傳輸著此刻境外的畫面。
三階以上的超凡者,星艦內部的運轉員工,則是“有幸”在此刻能夠來到舷窗一旁,親眼目睹著星艦點火起飛的畫面。萬頃海水被湛藍色的光焰點燃。星艦如流星。
他們則是坐在流星內部,看著“自身”綻放出璀璨耀眼的熾光。
“就這么離開了。”
海瞳圣者端著酒杯,靜靜站在舷窗前,神色有些復雜。
身為圣城圣者。
他們都擁有獨立且自主的住所空間,距離風暴神座很近,彼此都是“鄰居”。
“是啊······就這么離開了。”
圣城當中最年輕的迦締圣者,此刻也站在同一面巨大舷窗之前。
迦締圣者眼神難掩落寞和茫然。
他輕輕重復了一遍海瞳圣者所說的話,又道:“真是如夢一般。”
那是他們的故鄉。
現在,要加上一個“曾”。
風暴號的“逃亡計劃”,只有春犁圣者知曉,即便是他們,風暴教會絕對的高層人物,也只是在近期才得到通知······在這件事情上他們和那些搬遷進入風暴號生命艙中的普通教眾,并沒有特別大的區別。
神座大人如此做的原因。
其實他們也能理解。
深海滲透了整個五洲······想讓確保這個計劃不被泄漏,唯一的辦法就是不傳出去。
但被“當做棋子”的滋味,還是不太好受。
更讓他們難受的,是硬生生擠進這艘星艦中的“新同僚”。
“二位,現在還不是傷感的時候。”一道冷漠淡然的聲音響起。
紅龍從風暴神座殿堂離開,正好看到了這兩位圣者,他平靜道:“星艦點火啟航之后,有許多瑣事需要處理。”
圣城研究出的AI,無論是智能程度,還是獨立程度,都無法與深海相比。因此。
雖然成功點火。
但星艦內部的許多防御工事,都需要“人工”進行檢查。
這些事情當然可以讓低階超凡者去做
······但涉及到高危的“攻擊權限”,就必須要由圣者親自處理。
“該如何做,我等自然清楚,無需你來提醒。”
海瞳圣者瞥見紅龍出來,冷哼一聲,態度并不友好。
圣城這些年雖然內斗。
可對于“外來者”的態度,卻是始終如一。
紅龍這樣一位叛徒,當年背叛了源之塔一次,就有可能再背叛教會一次······他們知道神座不會輕易動用這等人物,如今予以重任,多半是簽訂了靈魂契約,可畢竟雙方曾是互相對立的敵人,如今在星艦內部見面,自然是隱含火氣。
只不過,有火氣歸有火氣,打架是永遠不可能打的。
海瞳對自己的實力有13數。
別說紅龍現在執掌“本源”,就是拋開潮汐單挑······他也打不過這個妖孽。
紅龍面無表情地瞥了眼海瞳。
他只是淡淡出言提醒了先前一句,便再不言語。
他知道,與風暴神座簽訂靈魂契約之后,教會上下會如何看待自己。
無非就是厭惡,貶低,鄙夷·....·這些他都不在乎。
能夠避免古文會被風暴暗算,能夠活著。
他便已經滿足。
“星艦······啟動了。”
初始號中,顧慎仰起頭來。
此刻站在風暴號中的周,正站在舷窗前,仰視著冰海上空的夜景,他通過這枚催眠種子,看到了冰海所發生的一切。
顧慎不再通過“周”的催眠種子查看風暴號的景象。
他眼神有些遺憾。
拯救紅龍的計劃,終究是破滅了。
其實······有風暴神座坐鎮,古文會除了掏錢交易,并沒有更好的辦法,而按照圣城對源之塔的態度,一旦進入冰海地界,必定會被“宰殺”。
各種意義的“宰殺”。
烈.雷諾被殺,深海必然震怒,這是中洲極重要的頂端戰力,就這么被風暴教會無聲無息地按死了!
只是·····再震怒,也沒有用。風暴教會乘船跑路了。
它甚至不留在五洲了,你又能如何?
作為七神之一,風暴神座早在三十年前就開始提防深海,送出星艦的圖靈,更不會泄露逃亡計劃······深海雖然算力強大,可在信息缺漏的情況下,依舊會犯錯。對于三洲會盟而言,這其實是一個振奮人心的消息。
烈.雷諾的死,深海的吃癟,證明了一點
他們面對的對手,并非是無法戰勝的!
“風暴神座,已經確認離開南洲。”顧慎通過初始號的精神鏈接,向大都傳遞了這個消息。
風暴神座的離去,是一個重要的“節點”!
此前。
三洲會盟已經決定動用天鞘武器,對中洲進行突襲打擊。
源之塔利用“覺醒法案”,讓中洲跨入超凡時代······而天鞘武器正是超凡者的噩夢,只要天鞘碎片在中洲擴散,源之塔將直接失去戰斗力,風暴教會利用“信息差”讓深海損失了一位本源強者。
三洲會盟,同樣可以利用“信息差”,提前終結這場戰爭!
再強大的棋手,手中沒有棋子,該如何進行博弈?
“收到。”
陸南梔這邊立刻給出了回復。
與初始號的精神鏈接掛斷,夫人先是輕輕嘆了一口氣。
這一嘆。
嘆的是東洲準備俱全,想要盡最大努力接回紅龍,但仍是失敗。
而后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屏住呼吸。這屏息。
便是要砥礪鋒芒,全心全意迎接接下來的決戰!
風暴神座開始逃亡的那一刻。
天鞘武器的打擊計劃,便正式開始一
北洲諸要塞的駐守者開始行動,三座邊陲如今都失去了至高領袖,女皇前赴神戰,整座北洲處于“群龍無首”的動蕩時代。
林綢臨危受命,成為了中央城的最高領袖。
調查軍團軍團長紫雨卸任“閣樓駐守”的職位,這些年第一次離開中央城,去往北洲邊陲,北洲新一任大將的人選里,她呼聲最高,其實按照實力和資歷,紫雨早就應該迎來“晉升”,只是她甘愿侍奉女皇左右。
此刻正是生死存亡之際,容不得她再退后。
北洲不僅需要大將,還需要足夠強大的強者來領導指揮接下來的戰役。
林霖也離開了牯堡。
這次的離開,他是心甘情愿的······因為中央城人力匱乏,僅僅只有鑄雪一人,恐怕難以鎮壓場面,作為北洲唯二的皇儲,他必須要揭明身份,來到皇城坐鎮,替兄長分擔重擔。
最忙碌的還是長野顧家。
為了避免深海的信息探查,這些年天鞘武器的生產運輸,儲存,全部都是由顧家負責。
顧南風一聲令下,守夜人傾巢而出。
一百零四枚天鞘武器,分布在苔原各地,提前數周便開始“解凍”,只等天鞘突襲的計劃完成實施。
為了確保這場戰爭順利,不會遭遇到外界風波的影響。
三洲會盟最高層協商,同一意見,等待風暴神座逃亡之后,再進行“打擊”。如今。
這一刻······來了。
“此次天鞘武器的打擊地點,一共有一百零三處,分為四輪,在三小時內完成全部投放。按照計算,打擊之后,上城將完全癱瘓,中洲港口城市將被全面摧毀,徹底失去'貿易'和'出海'能力······覺醒法案帶來的增幅會被完全抹去。”
長夜漫漫,距離風暴號破海離去只過去了一個小時。
顧南風站在苔原凜冽大風之中。
他看著天頂駛過的源能艇掠影,沉聲道:“天鞘武器的校驗,準備,還需要五個小時······大概要等到天亮。”
“等到天亮么·····.”
在他身旁,一道略顯擔憂的女聲響起。
孟西洲披著雪白大氅,皺眉道:“不知為何,我總覺得心神不太安寧。”
“天鞘武器不是玩具,五個小時的準備時間,已經是當今的技術極限,不可能再縮短了。”
顧南風理解孟西洲的擔憂。
如果可以,他也希望,在得到訊息的一瞬間,就能夠完成部署,然后發射。
但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想要重新檢查一遍天鞘方案。”孟西洲揉了揉眉心。
為了這次天鞘打擊,她前些日子去了一趟紅湖······但禁忌書樓針對此事給出的“預言”,只是一片漆黑,沒有任何訊息。
身為準神座,孟西洲十分相信自己的“精神預兆”。
任何不祥的提醒,都值得重視。
兩人返身回到基地,逐一確認了這次打擊計劃的細節,一百零四枚天鞘武器,通過封閉網絡的制導系統進行發射,每一個打擊地點,部署方案,都重新核算。
“天鞘打擊計劃······沒有問題。”確認完畢之后,顧南風望向孟西洲。這份計劃,部署,已經經過了無數次的校驗。
如今,這是最后一個長夜,最后一次校驗。
孟西洲心頭的“不安預感”,依舊沒有消失······她死死凝視著眼前的紙質部署計劃圖,十分不解,如果天鞘打擊計劃存在紕漏,那么自己的“精神預感”怎會在今夜才被觸發?
她的不安,是來自于天鞘么?
還是來自于······其他未知?
“南風,如果可以的話,我想······去苔原監獄看一看。親眼看看傳說中的'天鞘'。”
孟西洲思前想后,始終找不到答案。最后,她只能選擇修行自己的直覺。
如果去親眼觀看那傳說中的“天鞘”,依舊找不到計劃部署中的紕漏······那么距離天亮,應該也不遠了,別說如今她只是準神座,即便真成為神座,在這種重大決策面前,也只能“盡人事,聽天命......
天鞘矗立之處,凜風纏繞。
距離苔原監獄重建,已經過去了六年,這六年里,監獄前所未有的“安定”。
六年前北洲東洲的聯合執法,直接消滅了苔原監獄的所有越獄重犯······所有被押入雪籠的超凡者,都不再反抗乖乖“服役”。
在三洲會盟對源之塔進行宣戰之后,這些超凡囚犯生產出來的“精神算力”,便不再被送往深水區,而是被東洲儲存下來,用來發展屬于自己的“封閉精神網絡”。
風雪之中,顯出一道模糊身影,揖了一禮。
“家主大人!”
負責看守雪籠的,依舊是當年的鬼雪二人,來者正是顧氏的獻命者,雪先生!
六年過去,他對顧南風的稱呼已經從少主,變為了正式的“家主”。
如今顧南風已為顧氏之主,執長野五大家牛耳。
“不必迎接,我只是來看看雪籠,隨后就走。
顧南風頷首回禮,抬首望向遠處高塔,示意鬼先生不必再現身了。
“這位是······”
雪先生并沒有直接散去身形,而是望向顧南風身旁。
家主身旁跟著一位女子。實在罕見。
這些年,顧南風為顧氏東奔西走,雖是巔峰之年,卻總是“風塵仆仆”,許多人都在操心這位顧氏家主的婚姻大事,可他從未對任何一位女子上心,如今跟在家主身旁的女子,不僅僅披著同樣款式的大氅,而且兩人距離還是極近,看上去頗為親昵。
孟西洲正準備開口顧南風輕輕說道。“這是······我一位很好的朋友。”孟西洲怔了一秒。
她知曉顧南風這般回答的原因。
關于二人之間的心意,早已經無需更多言語,彼此都心知肚明。
撕破深海的偽裝之后,關于顧孟之間的聯姻,早已經沒了阻力。
如今她乃是西洲共主,顧南風亦是長野領袖。
無論是身份,地位還是背景,都很是般配······
可戰火已經點燃,在生死存亡之前,哪里還能顧得上兒女情長?
孟西洲旋即低眉笑了笑,不多言語。
雪先生意味深長地看了眼少主,躬身退讓出一條道來:“二位,請吧。”
高聳入云的天鞘,如劍一般。孟西洲站在天鞘之下。
她看著這刺入云端的石中劍,想起流傳至光明城的那句俗讖。
苔原的天鞘,當真是一枚劍鞘。
在這通天劍鞘之下,藏著一把鋒銳至極,足以斬開整片陸地的“神劍”。
由于天鞘背景神秘,年代久遠,這俗讖一直流傳在大街小巷之間,即便普通凡俗不知曉“超凡力量”的存在,依舊編纂出了類似的故事,聞者會心一笑,從沒有人信以為真。
“天鞘,天之鞘。”
顧南風站在孟西洲身旁,平靜說道:“這就是雪籠建立的最大底氣。”
“你曾說,顧長志先生曾站在這里一夜,沒有去拔。”
孟西洲忽然挪首,開口問道。“是······”
顧南風愣了一下,而后眼神溫和,道:“或許,這真的是一把劍。”
他話音未落。
孟西洲已經伸出手掌,搭在了天鞘壁面之上。
這一幕,讓顧南風瞳孔收縮,也讓高塔之上的鬼雪二人心生警惕。
“不可!”
鬼雪的提醒聲音來晚了一些。
孟西洲指掌已經觸碰到了“天鞘”之上······但她并沒有被天鞘之力腐蝕,因為她的掌心有一層薄薄的光明。
看似只有一毫厘,實則卻有千萬丈!
一瞬間,整座天鞘所在之處被熾烈光明所照亮,光明本源的力量自孟西洲身上迸發而出,她面無表情地伸手按住這把石之劍,將自身的輝光全部釋放而出,光明洪流逆著天鞘奔涌而上,一尊巨大的圣光巨人自天地間憑空凝聚而出。
這一幕,讓鬼雪二人徹底震驚。
如此精粹恐怖的光明威壓,他們哪里還能猜不出這位女子的身份!
如今的神殿之主,新任的光明神座!孟西洲!
孟西洲······想要拔劍!
上一次這么嘗試的家伙,是萬里迢迢從舊世界趕來的“旅者”,只可惜那個大家伙拔劍失敗了······而且失敗地很徹底。
如果是神座來拔劍的話。或許真有可能!
層層流光瀑布倒卷而上,將整片雪籠監獄都照亮,一瞬間黑夜變為白晝,然而這恐怖的光明之力只是持續了十數秒,便緩緩消散。
孟西洲翻飛的大氅緩緩落定,根根晶瑩的發絲也恢復黑色。
她幽幽吐出一口長氣,收回手掌。
那薄薄的一層光明,化為焦黑碎屑,隨風翻飛······
拔劍。失敗了。
“的確壯觀,神圣,不可撼動。”
孟西洲并沒有失落之色,她仰頭看著那撐天之劍,輕輕感慨:“在西洲的時候,我便一直想來看看,如今······終于見到了。”
如果說,超凡力量是上天的饋贈。那么天鞘,便是上天降下的責罰。
六百年,這石中劍從天而降,矗立如塔,從天鞘上掉落的碎片,哪怕只是很小的一塊,只要刺入超凡者身體之中,與其血液相融,便足以讓其失去力量,淪為凡俗。
“真可惜,我拔不出來。”她笑了笑。
顧南風平復了一下心情,安慰道:“或許······等你真正成為神座,有機會將其拔出?'
“沒機會的。”
孟西洲搖了搖頭,平靜道:“我能感覺到,天鞘不是我能拔出來的東西······成為神座,依舊沒戲。”
有光明本源庇護,她不用擔心被天鞘所傷。
這意味著,她已經具備了“拔劍”的資格。
可拔劍失敗。..
她便已經有了“概念”,這把劍不是她該拔的······或許這就是當年顧長志先生靜默一夜的緣故吧?
顧南風又問道:“看到天鞘,心中的不安有沒有消散一些?”
孟西洲沉默片刻,搖了搖頭。
她聲音沙啞道:“非但沒有消散,反而更加濃郁。”
顧南風略帶希冀的眼神,旋即黯淡下來。
天鞘之行,也算是今夜的最后一個希望了,如果在這還找不到頭緒,那么他也不明白,到底問題出在哪里了。
“我的不安或許不是來自于天鞘。”孟西洲默默攥了攥拳。
她低聲道:“或許是因為今夜······有什么事情要發生了。”
而這件事情,又與“天鞘打擊計劃”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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