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咱們真的要對著干呀？”
并州關口縣，河岸口的位置，一艘隱蔽的漁船上，一群皮膚黝黑，渾身傷疤的漢子圍在一起烤著剛打上來的海魚，身上有些發霉的味道配合濃烈的海魚腥味，在漁船狹小的空間里顯得有些感人。
但幾人似乎已經習慣了，畢竟當海賊的，誰沒點惡劣的遭遇？航行的時候，再惡劣的環境都遇到過，現在有口肉吃還有澹水喝，已經算是不錯的條件了。
“不對著干怎么辦？”為首的大漢咬了一口魚，很熟練的吐出魚刺，但還是眉頭緊皺，是他這般體型的壯漢，自然是喜吃肉的，但魚肉是眾多肉中吃起來最沒勁的，沒有那種大快朵頤的感覺。
隨后索性不吃了，將魚放到一旁：“王柏年那老家伙自己不敢去試探并州的深淺，卻召集我們這些海盜散勇，明顯便是拿我們當炮灰嘛，這種事要是順著他，不是腦子有問題？”
眾人沉默，其中一人也放下魚道：“可是老大，九龍島那邊說了，如果打下并州，我們這些擔當先鋒的，論功行賞，可分土地，還能得爵位！”
“這你也信？”被叫老大的大漢白了他一眼：“我問你，王柏年手下多少人？光九龍島當家就有九個，個個都是曾經跟隨他的老將，更不要說那些追隨了他十幾年的老部下，給你封爵？那他那些手下怎么辦？統統封爵？就一個并州，養得起嗎？”
那人一愣一時間不知道該怎么說，倒是一旁一個高瘦個子的家伙澹澹道：“倒不至于說完全不兌現，畢竟放出去的話如果都不講信用，對今后名聲可不好，就算打下并州，以后再有這種情況，西海的游俠兒們誰還會為他效命？”
“但肯定不會是所有人都兌現，只要兌現一兩個，給世人一個交代就行，至于其它的.....”瘦子冷冷一笑：“大概率是活不到人家兌現承諾的時候.....”
“哈哈！”首領爽朗一笑：“還是老雷你看得透呀.....”
“這王柏年召集那么多海賊，倒是一個好手段.....”大漢冷冷笑道：“西海勢力混雜，這些年但凡有勢頭較大的海賊勢力崛起，都被他九龍島以各種名義剿殺，明明也干著海賊的勾當，卻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制定這個什么規矩、那個什么規矩，搞得像江湖里武林盟主一樣。”
“如今并州局勢混亂，他倒好，不敢直接派嫡系部隊，卻召集了全西海的賊團，這西海賊團雖然被打壓得沒有大股勢力，可架不住人多呀，活躍的海賊就我們知道的就有十幾萬吧？”
“一點東西沒拿出來，就靠著一句承諾，就讓十幾萬海賊給他賣命，當真是好手段呢，你說是吧？遠山兄弟？”
首領看向角落里一直悶頭吃魚的一個人，正是剛被江勝派過來接頭的張遠山。
“擋頭分析得透徹呀.....”張遠山搖頭笑道：“我們這些嘍啰，平時哪想得到這么多？”
老實說，如果不是跟了大人，漲了見識，怕也是看不透這種情況，如今懂了這些東西，心中卻對王柏年更加忌憚起來。
王柏年控制九龍島多年，雄霸西海，作為老大卻一直插手下層海盜賊團的事宜，導致十幾年下來，凡是在西海入盜的人，都信奉著王柏年訂下的規矩。
久而久之，他王柏年竟成了西海黑道上的規矩，大家公認的老大！
這個老大愛管閑事，卻又不收供奉，而且很大程度上還為小海賊勢力抵抗著并州軍方的壓力，這樣一來，十幾年的積累讓他在黑道中的聲望堪比帝皇。
布局這么多年，底蘊瞬間就顯示出來了，那次誓師大會，響應號召的海賊粗統計都有十五萬之多！
很多人都覺得王柏年這是耍耍嘴皮子就讓那么多人賣命，傻子真多，可事實上，如果沒有這么多年的運營，就憑幾個爵位承諾，能讓十幾萬的海賊賣命？
不得不說，這老家伙深謀遠慮，的確是一代梟雄之姿！
十幾萬賊兵，加上九龍島名揚西海的正規海軍，此次他率軍怕不得有三十萬，三十水師，光看數字朝廷恐怕想組織這種規模都夠嗆。
但偏偏一個海賊投資做到了，想想還真是諷刺......
可這種規模，是自家勢力能得罪的嗎？
張遠山不僅有些擔憂起來，他是參與這個勢力最初建設的老人，如今在軍方除了柳燕就他地位最高，對這來之不易能重用自己的勢力，他是非常珍惜的，生怕這小小的幼苗一下被一腳踩死.....
其實按照他的想法，穩步發展，以海島為中心不斷開田，再從雪豐國陸陸續續引進人口，待時間成熟，便趁機滅了雪豐，接收那邊的資源，從而建國.....
比起招惹并州那些莫名其妙的勢力，顯然更冒風險！
之后打通海貿，形成的新海貿航線，大賺一波后再充實海軍，一路開通西海巷道沿途國加的外交，最多不過十年，便會有一堂堂正正一國的實力。
比起現在這種混亂局勢來并州渾水摸魚，顯然不知穩妥多少倍！
不過既然主公都已經強勢決定了，自己等人要么直接離開，要么就老實來干活。
離開是不可能離開的，如今新勢力的結構，讓他看到了寒門崛起的一絲絲微弱火光，那么現在弱小無比，他也舍不得讓這火苗熄滅....
“對了，你家主上什么時候來？”首領納悶了：“都快天黑了，得快點，我晚上還得會穿上呢。”
現在名義上他還是遵從了王柏年的號召，畢竟自己勢力不算大，如果拒絕抱團，很可能就會被當做嚇唬猴子的雞！
那邊有兄弟給自己掩護，但天明之前自己還是得回才是，可待不了多久....
“主上應該快到了。”王柏年連忙道，但心中卻是沒底的。
主人去游說光明教那些瘋子，僅帶了柳將軍一人，冒這么大風險去游說一群宗教瘋子，能不能回來，張遠山是真沒底。
他可是見過那些家伙的，老實說.....真就一群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