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夜,不知道多少人都在忙碌著。
時間太緊,這個時代想買結婚用的被褥顯然不可能,倒是工電廠工會發動大伙,許多家里五月小輩們才結婚的,先借一條新被子出來,反正到五月時間夠,再縫就是了。
晚上的時候,楊柳才知道原本給自己的小摩托車給了新媽,倒是也沒介意。還把白昊給她買的手表取了出來,跑去給了白蕠。
畢竟是工部外事司的工作人員,白蕠是有見識的。
她懂這手表的價值。
兩個半月前,張建國家還一窮二白,為買菜的錢都要精打細算。
現在卻有這么貴的手表。
不僅是手表,竟然還有一套凱瑟琳出資從香江空運過來的婚紗,配有羊毛披肩。那個女人不愛美,一直以為自己變成老姑娘嫁不出去的白蕠怎么可能拒絕這婚紗。
第二天,婚禮開始,白蕠才發現自己還是把白昊看的輕了。
從她臨時住的招待所出來,五百輛掛著紅花的自行車擠滿了整個道路,也不知道白昊找了多少人幫忙,婚車巡禮,在整個京兆西郊的工業區轉了一大圈。道路兩邊,每十米路兩邊就有人幫著放炮,二踢腳的響聲響了足足半個小時。
十輛三輪車,不知道拉了多少裝有瓜子、花生、糖的小紅包。
路邊見人就發。
有小孩子,就發一個包有五分錢的小紅包。
工電生活區大場院,席開一百八十八桌。
婚禮現場還搭了大舞臺,請了戲班子,樂隊。
李清越作為白蕠的直屬領導看的頭皮發麻,她等會要上臺發言,這會背稿子都沒心思了,找到工電的前任書記,現工業廳廳長付強:“付強同志,你們就不怕犯錯誤,白昊就不怕犯錯誤。”
付強這老江湖敢這么放開整,自然是有辦法的。
“李司長有所不知,這錢不是工電出的,也不是白昊出的,是哈斯公司送給張建國和白蕠同志的禮物,每一桌的標準都是八美刀。哈斯公司的杰夫先生已經付過錢了,足足付了兩千美刀,當然還有其他的花銷,最后多退少補。”
李清越聽的呆了,竟然還有這種操作。
付強又補了一句:“人家漂亮國結婚講究有伴娘,那位哈斯家的小公主給白蕠同志當伴娘,這面子撐的足吧。”
“真,沒話說。”
付強樂呵呵的笑著:“我已經讓登報了,怎么可能讓人有抓小辮子的機會,我還請了電視臺的人,這是國際友誼,怎么也要吹一下的。”
李清越壓低聲音:“你知道上邊的意思,兩條生產線不可能留在秦州。”
付強依然保持著笑容:“不意外,你也想一想,工電下這么大功夫圖什么,難道僅僅是感謝白昊只花三百萬美刀請哈斯幫工電升級技術、設備、生產線?這叫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不就是兩套生產線嘛。”
“大氣。”李清越還能說什么。
顯然,這些老狐貍比她看的透。
工電肯定帖錢了,但這賬誰說的清,而且調動了這么多人力,圖什么。
說什么也不圖,誰信呢。
付強往臺上掃了一眼,那邊正熱鬧著呢,司儀都是請電視臺的專業人員來幫場子。再看四下沒什么閑人,付強又說了一句:“你想想,誰家姑娘能和一個大小伙子跑去一晚上,我相信沒什么事,可沒點信任,會嗎?”
“恩。”這話李清越懂,算是付強點她的一句。
其余的話付強也不會再說,李清越如果看不透,她也就這層次了。
李清越懂,生產線這事換成他們都未必能夠談的成,要知道滬市為引起汽車技術,好幾個部門聯合搞了一個小組,跑了幾年,到現在也僅僅是剛剛談好。
而哈斯公司,什么也不說,先給生產線,然后再來談條件。
這意義完全不同了。
換句話說,半年時間,最長八個月,至少其中一條生產線就能產生效益。
憑什么?
這個問題李清越肯定要思考,也要往上匯報的。
這時,有人過來告訴李清越,馬上到她上臺講話了,作為直屬領導肯定要講幾句的。
婚禮在進行的時候,有客人到了。
張建華。
帶著九十三名他們鳳凰山城重型機械廠五級以上的技術工人來到了秦州京兆。
工電派了兩輛車去火車站接的人。
這會直接拉到宴會現場。
遠道是客,借這個機會也算是接風。
張建華找到白昊,什么也沒說,直接扔了一只黃書包過去,白昊打開一看,一書包的證,隨手翻開一本,七級裝配鉗工證。
“喝酒,老叔給力。”
張建華這才一指這周圍:“今天工電廠有什么慶祝活動,我看到有上面司里的領導在。”
“我爸結婚。”
張建華坐了三十多少小時火車過來,聽到這話原本的疲憊瞬間消失,一臉的驚恐:“你瘋了,擺這么大排場,你是不是不想過了。”
“安啦。小事。”
張建華一回頭沖著自己帶來的人喊:“找地方座,松開腰帶放開吃。”
這時,凱瑟琳上臺,遞給白蕠一把捧花,已經到了扔捧花的時刻,因為張建國年齡大,白蕠又是帝都來的領導,更是加上有外賓在,原本打算去熱鬧一下的人也沒誰敢上去了,一切都很順利。
張建華盯著凱瑟琳:“怎么還有一個外國人。”
白昊說道:“伴娘,沒聽說過吧。”
“不是,怎么會有外國人。”
“恩,漂亮國哈斯家族的小公主。聽說過哈斯機床嗎?聽說過哈斯重工嗎?聽說過哈斯數控嗎?我替哈斯代工一千臺機床,四月底交貨,所以才找你借的人。”
張建華好半天都沒反應過來,看看臺上,又看看臺下,惡狠狠的說道:“老子掐死你的心都有,老子看是看清楚了,你屬于有肉就咬,吃獨食的那種。就憑你們秦州,除非幾個軍工大廠全部出手幫你,否則你不可能幾個月就完成一千臺機床,那怕最爛的那幾種。”
白昊咧開嘴笑了。
他當然知道,秦州眼下機床行業差的可悲。都不是可憐,是極度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