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越發深沉。
白山繼續裝暈,靜靜地躺在門前的地上,地板雖然很涼,但他體內充盈的血氣和真氣便如兩重流淌的火焰,完全可以無視這種陰涼。
別說冷冰冰的地面了,就算是躺在真正的冰塊兒上也沒關系。
這事兒是很尷尬,但除此之外,他一時間也找不到讓“宋幽寧信任他”的方法了。
宋家詭譎,外面人也不可能這么輕易混進來。
若是混進來了,卻帶她不出去,那又是出了問題。
可白山卻不可能帶著她真正地逃跑。
若白山是宋家里面的人,那宋幽寧就更不可能信任他。
而若是宋幽寧不信任他,那后續什么都別談了。
思來想去,白山就想了這么一出。
白妙嬋給他的主意是“也別想第一晚就有什么突破,什么都別做,把人家姑娘的性子記下來,然后回來你姐和你一起慢慢商量”。
本來白山還擔心自己裝暈后,宋家小姐來過來噓寒問暖,然后抓著他這根救命稻草,再商量怎么逃跑,可沒想到宋家小姐根本看不上他...
這也省了他后續的功夫,他決定今晚什么都不做,就躺到白天,再等丫鬟們把他拖回去。
就當換個地方睡覺吧,同時觀察一下這宋家小姐的習慣。
等這“信息搜集”完畢了,再回去和大姐商量。
他右側是門檻和木門,左側是有些泛舊的“百花圖”屏風。
宋家小姐就和他隔著這屏風,而縮在屋子深處,似乎是因為屋子里多了個“不知道死沒死的人”,宋幽寧也不大喊大叫了。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
宋家小姐忽地推開窗子,對外大喊:“他死了!他已經死了!把這個賤民拉出去!!”
門外的丫鬟們無動于衷。
她又大喊了幾聲,丫鬟們還是不理她。
這宋家小姐只氣的渾身發抖,略窄的鵝蛋臉上顯出生氣無比的神色。
她看了看屋子里,想找個什么兵器,但卻沒有,她便跑到屋內的百寶柜前,連連拉開老舊的木抽屜,翻箱倒柜地尋找。
未幾,她在抽開左上方抽屜時,微圓的杏眼亮了亮,尋到了一個長約六十厘米的桃木如意。
如意預示著吉祥,而桃木更是自古的辟邪之木。
桃木如意,更是辟邪的飾品。
只不過,這桃木如意卻有些奇怪,有些燒焦、甚至融化的痕跡,在如意柄上呈現出一種焦黑色,就好像是“被從大火里搶救出來的物品”似的。
宋家小姐不管這個,她抓起這桃木如意,揮舞了一下,發現還挺重,便匆匆地跑到屋前,蹲在白山身邊,抓著桃木如意就往白山頭上砸去。
白山忍了一下,別說,還挺疼,這姑娘下手沒輕沒重。
“喂,活著嗎?”宋家小姐問。
眼見著裝不下去了,白山這才虛弱地喊道:“水...水...”
宋家小姐舒了口氣道:“你醒了,醒了就快出去!我就算死了,也不要你這種賤民來救!!”
“水...水...”
“惡心!賤民還想喝水?”宋家小姐嘀咕了聲,又四處翻了翻,找出一個毛巾,然后在弄濕毛巾后,直接壓在白山嘴邊,手掌旋了旋,硬生生地把濕毛巾擠塞入了白山口中,冷聲道,“喝吧喝吧!你要的水來了!快喝吧!”
濕毛巾塞入白山口中,白山自然沒辦法發出聲音了。
他雖然閉著眼,但心底卻有些燒了下來。
按他本心,若是他在外面見到這種女人,便是和他沒什么關系,也少不得教訓一番,更何況現在當事人是他自己?
來之前他是絕沒想到宋家小姐是這樣的。
此時,他只想爬起身,將這宋家小姐丟床上,狠狠打一頓,直到把她打地乖巧了,打的再不說什么“賤民”了為止。
他雖然也能夠這么做,但如此一來,任務就失敗了。
于是,他便不出聲,裝作再度暈了過去,同時也放棄了和宋家小姐進行任何交流的想法,而是靜靜待著,傾聽著宋家小姐的一舉一動。
邦~~~
邦~~~
邦~~~
“天干物燥,小心火燭~~~”
宋府外的深巷里傳來打更人的聲音。
聲音悠長,漸去漸遠。
未幾,午夜便降臨了。
宋家小姐許是困了累了,衣褲也不褪便躺在老式床榻上睡了起來。
白山見她不吵不鬧了,也樂得清靜,便躺著靜靜調息。
忽地,床榻方向傳來起身的動靜。
一雙小靴子落在了地面上,踩實了。
啪嗒...
白山心底疑惑,宋幽寧這是半夜醒過來了?
嗒...
嗒..
嗒.
腳步聲向他靠近。
很快,這宋家小姐再度繞過了屏風,站在了白山面前,緩緩蹲了下來。
不知為何,這一次白山心底驟地升起一種尖銳的毛骨悚然之感,好像他變成了一個躺在森林地面上裝死的小獸,而路過的可怕怪物卻沒有無視他,而是來到他身邊,勾著頭嗅了嗅氣味。
難以言喻的恐怖氣息升騰而起,彌漫在整個黑黢黢的屋子里,窗外的月光模糊地投落在白色的地面上,好似照耀在巨獸骸骨上,慘白慘白的。
白山只覺心底的恐懼在迅速堆壘,擠壓著他的心臟、血液、真氣...讓他如墜冰窟遍體生寒,如溺水中窒息無比。
他忽地想到之前家主說的話。
他要娶的是宋幽寧,但真正的小姐卻沉睡在宋幽寧身體里。
思緒掠及此處,白山福至心靈地睜開眼,吐出塞在口中的濕毛巾,迅速起身,也不看如今的宋幽寧,而是恭敬道:“白山見過小姐。”
他很肯定,眼前這位就是整個“綁架集團”最神秘,地位最高的“小姐”,也是小梅懼怕的“小姐”,更是他今后跟著混的“大老板”。
然而,“大老板”沒有回應,而是繼續幽幽地盯著他。
白山心底雖是恐懼,但那是一種對于力量的恐懼,這種恐懼壓著他,讓他很不舒服。
終于,他猛地抬起了頭。
他就是他,若是有什么遮了他的心,擋了他的眼,那他就將這一切都轟碎,殺盡,滅絕。
所以,他抬起了眼,雖然身子還在恐懼,可意志卻已經超脫了身子,而平視向眼前的青衣少女。
“不錯。”此時的宋幽寧,或者說是“小姐”夸贊了一句。
雖只有兩字,白山卻感到一種高高在上、站在云端的俯視感。
這并不是宋幽寧刻意讓他感到的,用來打壓他的,而是本身就存在的。
白山問:“我們是誰?”
“小姐”聽到這問話,又是點了點頭,然后道:“仙人的對面。”
白山問:“那是...”
“小姐”道:“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