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
當!!
當!!!
沉悶的鐵錘砸落之聲不時響著,鐵匠鋪里冒著騰騰的熱氣,猩紅滾燙的火星子四處飛濺著,在冰天雪地里,渺小、剎那、而刺眼。
還有人牽著肥嘟嘟的羊,從黑漆漆的泥土地上走過,去往遠處的屠宰場。
而那屠宰場也是露天而設,掛起的鐵鉤上早懸了正在被剝皮的綿羊。
綿羊腦袋下垂,眼珠瞪著,看著遠方,其中猶存恐懼,而它的血正一滴一滴地落在下面的鐵盆里,結成了色澤鮮艷的血凍...
這,只是一個北地的尋常小鎮,或者說是營地。
自從野獸暴動以來,冰火國已經毀了,人們生活的地域越來越狹窄。
白山看著這小小的營地,一個大胡子男人的視線剛好和他對上。
那大胡子男人一手提著酒袋,一手正擦去胡子上沾染的酒水,而瞳孔里卻帶著莫名的仇恨,死死地瞪著白山,以及白山所在的整個“神劍營”軍隊,還有宋冷陽,魏初等人...
即便意識到白山也在看他時,大胡子男人卻也不低頭,而是臉上露出莫名的血氣,似乎想要發狠,但卻很快被其他人拉開了。
白山再掃了掃,這整個營地里但凡和他接觸的視線...竟是沒有一個善意的。
好似,有著血海深仇一般。
“他們怎么了?”白山問身邊的二舅子。
宋冷陽瞇了瞇眼,道:“有些小誤會而已。”
白山壓低聲音問:“什么誤會?”
宋冷陽掃了掃四周,道:“他們誤以為冰火國上的災難是我們帶來的,實在是愚昧!!”
說罷,二舅子抬手壓了壓腰間那鐵釬樣的細劍,快步往前走去。
白山隨他走過,卻再掃了一眼這小鎮。
他能看到,這小鎮里,就連孩子都在狠狠地瞪著他們。
片刻后,這支隊伍穿過了數個營地,來到了冰火國國主所在的大營。
神劍營在外扎寨,宋冷陽則是和兩個皇家供奉一起入了大營。
白山,魏初還有來執行任務的兩個宗門弟子,則是在外閑逛。
魏初走到白山身側,笑道:“白公子可真是好福氣啊。”
白山隨口道:“哪比得上魏公子風度翩翩。”
魏初笑道:“白公子不要嘲笑在下了,我與白夫人也只是從小相識,并無其他...所以還請白公子莫要心底存隙。
過去,我和白夫人是好友,今后...我們也可以成為好友。
再說了,你我都是青云宗一宗所出,這不還有同門之情在么?”
他說話之間,神色認真,充滿了真摯的感情,無法讓人懷疑他說的話存了其他什么陰暗的目的。
白山道:“我沒說寧寧的事。”
魏初道:“可是我需要把這事和白公子你說清楚,省的你心里埋汰我。”
白山笑了笑,看來這個信陵侯家的公子對寧寧的性格也很了解。
不過,他本也沒準備做什么,便道:“從無此事。”
魏初道:“當真?”
“當真。”
“那等回了京城,我若請白公子去教坊司玩耍,白公子可莫要推辭。”
“我不去那種地方。”
“還說沒埋汰我?”
兩人正說著話,忽地不遠處的大營里傳來憤怒的咆哮聲。
兩人都是高手,即便距離稍遠,卻也能聽得清楚。
那咆哮聲是由冰火國的國主爆發出來的。
說的還是大乾語。
“我們不愿意!
我們已經付出夠多了,絕不可能再拿剩下戰士們的生命去探索!
這里的獸潮很可怕,他們的命難道就不是命!
你們要去你們自己去!”
白山和魏初兩人對視了下。
不過,兩人顯然都是初來,并不怎么知道情況。
然而,那冰火國國主的聲音很快平息了下來。
大營里似乎傳來某種再難為外人聽清的竊竊私語。
一炷香時間后,宋冷陽帶著兩個供奉走了出來,白山魏初還有兩個宗門弟子迎了上去。
魏初問:“宋兄,不順利嗎?”
宋冷陽搖搖頭:“挺順利的。”
“啊?”魏初一頭霧水。
白山也是莫名其妙。
兩人明明聽到剛剛冰火國國主那么地憤怒,怎么就順利了?
宋冷陽卻不多言,只是領人往“神劍營”所在走去,然后道:“今天他們派人去探,探好了有了最新信息,明早我們再出發。”
果然...
沒多久,冰火國所在的營地里就有五六百人的隊伍列隊而出。
這些人雖說沒有神劍營的銳氣,卻也個個身強力壯,抓著巨斧之類的兵器,看著很兇悍。
隨后,這群人就往東北方向去了。
白山正隨宋冷陽站在一個高坡上,看著這些人去遠。
宋冷陽忽地道:“你知道剛剛是怎么回事嗎?”
白山搖搖頭,“我只聽到那國主發怒,拒絕,卻沒想到這么輕易又答應了。”
宋冷陽笑道:“他那哪里是大吼,他是要加錢。”
“加錢?”
“他想這次之后就隨我們回大乾,然后由天子給他封個侯位。
而他手下的那位冰火國第一高手紀野王則希望也成為我皇家供奉,然后擁有去參閱二級法術功法的機會。
侯位的事,皇家供奉的事,天子早同意了。
不過二級法術功法,即便連青云宗都沒有,我只允諾盡可能去爭取。
不過,即便如此,他們兩個也都同意了。
然后,絕不可能的事就變得有可能了。
本不可以再消耗生命的士兵,被派了出去。
不過,石靈礦周邊的情況很是復雜,變化不停,之前的情報并沒有用處...我們若不想無故犧牲,就必須要有人去探。
所以,我們是修士的斥候,而他們是我們的斥候。”
白山聽完,頓時默然了。
這也虧了是舅子在這兒,換個人,那是肯定不會和他說這些的。
而舅子這是真把他當自家人了。
宋冷陽忽地問:“今晚還回船上吧?”
白山點點頭。
宋冷陽道:“那你早點兒回去,一會兒天黑了可就不安全了,別讓寧寧太擔心。”
白山笑道:“天黑沒事,我再在這邊多待會兒,畢竟是來執行任務的。”
宋冷陽道:“今天肯定沒什么事,也就是等消息,明天我們就需要去探索了...到時候,你得早點來。”
“那行,我先走了。”白山回過頭,轉身離開了這大營。
次日。
冰火國北地難得放晴。
一早...
白山返回時,宋冷陽正在和郭守鶴說話:“老郭,今天我們先去探,等探到名堂了再讓你帶人過來。”
身穿鎧甲的壯漢道:“好,都聽你安排,宋供奉。”
宋冷陽說罷,看到過來的白山,道:“你來的剛好,我們正準備出發。”
白山掃了一眼,宋冷陽身旁還有魏初以及其他四名洗髓境的武者。
他走近了道:“情況怎么樣?”
宋冷陽道:“邊走邊說。”
一個時辰后,
七人順著一條林間路徑來到了一座峽谷前。
峽谷里,覆滿了冰川。
宋冷陽取出地圖,道:“再往前,直線距離兩公里,就是石靈礦所在位置了。
可是,這前面的道路卻已經成了迷宮,山峰、樹林倒還算好的。
但雪地里不知哪兒來了許多深溝,存在踩空墜落的危險,這些危險對各位都不算什么,可卻還是要提防著。
因為,這里還有一些藏在雪里的奇詭野獸,以及可能正對我們虎視眈眈的一階魔獸。
昨天,冰火國的那些人損失了三百多人,才幫我們探清了部分安全區域,可剩下的需要我們自己去探。
各位,先來看地圖。”
一群人頓時圍攏過去,只見啦地圖上標注了許許多多的紅色圖形,有些紅色的不知名怪物,有些黑色的墨線,怪物上有些被打了叉,有些沒打,還有些則是紅色的問號...
那些紅色有些斑駁,看樣子明顯是人血繪上去的。
而在各個圖案旁還寫著數字。
宋冷陽伸手指了指道:“打叉的怪物說明是已經被解決了;
沒打的說明他們打不過,只能勉強逃生;
紅色的問號就是連怎么死的都沒看到,只能逃;
黑色的墨汁是指地下存在溝壑,這些溝壑是新產生的,之前還沒有。
至于那些數字,則是在某處死掉的人數。
然后,這里有兩條明顯的岔路,這兩條路都通往石靈礦,我們要做的就是先挑一條去查看,還有一條明天去。”
一個宗門弟子道:“宋供奉,我們兵分兩路不就好了么?”
宋冷陽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問:“想死么?”
那宗門弟子平日里也是高高在上的主兒,聽到這么沖的話,頓時就來了火,但魏初卻哈哈笑著上前道:“此地危險,若是分開,那必容易被殲滅,宋兄是出于這個考慮吧?”
宋冷陽點點頭。
這么一打岔,也算是個圓場了。
眾人冷靜下來,下面就是選路了。
這岔路的外延已經探好了。
兩條路也是一目了然,一條外面是“黑色墨線”偏多,一條是紅色怪物圖形偏多。
一個宗門弟子道:“這種分布,很古怪...怪物們是在躲避那黑色的地下溝壑嗎?”
另一名供奉道:“也許只是單純的害怕踩空墜落,所以就避開那里了。”
那宗門弟子道:“那這溝壑該有多深?又怎么會產生這么深的溝壑?”
眾人無言。
一番討論后,眾人還是選擇了“黑色墨線”偏多的這條路。
原因很簡單,這條路只需要小心,而另一條卻需要殺出血路。
如果能通過“黑色墨線”的這條岔路就抵達石靈礦,任務就直接達成了。
宋冷陽見眾人選定,便收起地圖。
眾人入峽谷,往左而去。
一段小心翼翼的行走后...
忽地,一名宗門弟子驚呼出聲,身形驟然下陷,可才陷了半尺不到的距離,那弟子便旋身而上,宛如一只靈巧的從雪里飛出的鷂子,帶起雪塵無數。
那弟子落地,見到眾人看來的目光,道:“沒事,只是遇到一道小溝了。”
宋冷陽走過去,猛然運掌,掌氣之下,堆雪如浪潮兩分,而露出了一個約莫兩米長,半米寬的裂縫。
裂縫下黑糊糊的,根本不知道多深。
宋冷陽瞇眼看著那洞窟,抬手抓著腰間細劍,對身側一個供奉道:“丟個東西下去看看。”
那供奉應了聲,低首尋了個拳頭大小的石頭,來到洞窟前。
其他人都紛紛戒備起來。
白山也是凝神看著那裂縫,不知為何...他總是想到前世看過的一些電影,有的是大地裂開了縫隙,許多怪物從中飛了出來,有的是墻壁裂開了縫隙,惡鬼從其中爬了出來...
此時,周圍一片雪亮,晃的人都快盲目,再配上這安靜的氛圍,真有些“閃靈”的氛圍了。
他默默地吸了一口氣。
氣氛,頓時變得緊張起來。
那供奉扔出了石頭。
石頭落入縫隙。
啪啪啪...
啪啪......
啪.......
撞擊聲從密集到分散,間隔越發之長,卻也越發深邃...
直到聲音從眾人耳中消失,眾人都沒聽到那最后一下落地聲。
“好深...”魏初也忍不住驚嘆,他的左手死死抓著腰間的黃葫蘆,右手卻是縮在袖子里不知抓著什么,顯然是嚴陣以待。
宋冷陽輕輕嘆了口氣:“若只是深,那還好了。”
魏初愣了下,旋即神色越發凝重。
宋冷陽道:“繼續往前。”
眾人又前行了一陣子,期間又遭遇了幾次“墜落”事件,可無論是誰遇到,都以身法輕飄飄地逃出來了。
半個時辰后,眾人終于走到了一道黑色墨線之前。
那墨線上標注著一個血色的“18”和一個“問號”,這說明有十八個冰火國士兵死在了這里,而且還發生了無法明白的事件。
相比之前的“1”或者“2”,這個“18”與“問號”顯得無比刺眼和滲人。
而且,這是地圖上標注的最后一個墨線。
宋冷陽道:“這溝壑必然有古怪,我們繞過去。”
眾人點點頭,越發警惕。
雖說繞路需要點時間,且這溝壑兩邊多是山壁,但對眾人來說卻也輕松的很。
很快,眾人繞了過去。
正往前走了一兩分鐘,忽地一聲驚呼傳來。
那驚呼只持續了半秒,就化作越來越深的慘叫。
眾人急忙循聲看去,卻哪里還看到人...
顯然,人已經墜入裂隙,回不來了。
幾人彼此看看,掉下去的是個宗門弟子。
這弟子再怎么說也是洗髓境的,別說窟窿了...就算是把他從懸崖丟下去,他都可能能夠借著石壁爬回來。
換句話說,這要是換做他們,估計結果也差不多。
宋冷陽喉結滾動了下,喊道:“都先別動,一步都別走了!”
旋即,他又道:“魏初,拿你葫蘆里的豆兵來試!”
魏初右手一攤,袖中“滴溜溜”地滾出三顆下品靈石,他抓著這顆品靈石,又抓出一張黃色的符箓。
這是聚靈符。
魏初手指一引靈石中的靈氣,往符箓的中心拍去,使得聚靈符和三顆下品靈石之間生出聯系。
下一刻,頓時有一股漩渦般的薄霧生出。
魏初扯下腰間的黃葫蘆,口中念念有詞,然后猛地扒開葫蘆塞子,高舉著往下傾倒。
頓時間,一個個小豆子從葫蘆里蹦了出來。
見風就長,落地則成了一個個身高半丈的“無面火柴人”。
這些“無面火柴人”隨著魏初的心念,往周邊雪地探索而去。
魏初聚靈訣已修至四層,雖然無法自身儲存靈氣,卻可以以“聚靈符”抽取靈石中的靈氣,從而使用一階法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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