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蠻。
極樂世界。
外圍小鎮。
凌詩麗豪奢莊園。
“藍衣女傭”小柔推門而出,在小雪里走入花紋磚石的大道。
這是個漂亮干練,卻偏偏苗條而玲瓏的少女,走起路來有種冷厲的氣息,雙眼里充斥著“身為信徒”的專注和信仰。
這樣的女仆和凌詩麗在一起,就顯出一種“對沖”的震撼,就好像身高兩米多的超胖大漢牽了只大眼睛吉娃娃。
小柔走動鐵門前,透過欄桿縫隙,端詳著在灰色天空下等待的男子,繼而推門而出用大乾語道:“小柔見過小主人。”
白山早看清了宮殿里的一切,也知道小柔是誰,于是故作拘謹道:“你...你好。”
旋即又疑惑道:“小主人?”
藍衣女傭道:“請隨我來。”
“哦...哦...”白山故作驀然回過神來,“好...”
說著,他走到藍衣女傭身側,然后又悄悄地摸出了銀元寶遞了過去。
前一個給了銀元寶,這一個不給,轉變突兀,會引來懷疑。
藍衣女傭道:“請小主人收回銀兩。”
白山執意不肯。
藍衣女傭道:“主人若知道了,會嚴厲懲罰,今后還請小主人莫要輕易給予莊園內少女禮物。”
白山故作討好地笑道:“主人...主人她也不知道啊。”
藍衣女傭急忙行禮,然后道:“主人會知道的。”
白山這才把銀兩收回。
片刻后...
兩人來到宮殿。
宮殿里的肉球女人雙眼放光地看著白山,端詳著他那由小梅姑娘特別提供的人皮面具,柔聲道:“像...好像...你果然是仲古的孩子。”
“路言,你父親仲古曾是我唯一的戀人,卻因為種種緣故而和我分開了。”
“若是當初沒有分開,現在你的母親應該是我了...”肉球女人露出回憶之色,眸子里的暴戾慢慢變得柔和。
“今后,你就住在這里,把這里當家。”
“小柔,小主人的一切都由你安排!”
藍衣女傭道了聲:“是,主人。”
旋即,肉球女人又和白山說了很久話。
白山本就有“演”的天賦,此時也是表情到位,對答如流。
半個時辰后,肉球女人才讓小柔帶著他離開。
藍衣女傭領著白山來到東南角的豪宅。
然后又招來了三個風格迥異的美麗少女,一者火辣,一者青澀,一者知性,問道:“小主人喜歡哪個?”
白山愣了愣...
他腦海里思緒如飛。
他只是個漂洋過海,歷經千辛萬苦,好不容易抵達這里的普通人。
初見這等奢華景象,什么都沒弄清楚,哪里敢說什么?
即便這樣的人心里恨不得立刻把面前的美麗少女丟上床,發泄旅途漫漫、提心吊膽的憋屈,可卻也絕對不敢說出口。
白山揣摩著這名為“路言”之人的想法,然后把握著要點,進行合格線以上的“演出”。
他瞪大眼,眼神里先是閃過幾分茫然與不知所措,旋即小心翼翼地瞥了下三個美麗少女,眼中又露出渴求與貪婪,可緊接著這渴求與貪婪又被壓了下去。
藍衣女傭靜靜看著他,忽地行禮道:“小主人,這里終究是北蠻,既懂得大乾語,又漂亮,還是處子的少女并不多...之前還有不少,但現在只剩這三人了,還請您見諒。”
“沒有沒有沒有!”
白山急忙搖手,然后似是鼓起來勇氣,用有些卑微和膽怯、卻又強撐出得體的語氣道:“請小柔姑娘替我謝謝凌詩麗大人...我...我...”
短短的一句話,直接體現出了“他不敢選擇,卻又都想要”的心情。
小柔看著那三個少女,冷聲道:“今后,你們三人一同服侍小主人,如若小主人不滿意了,你們都會受罰。”
三個少女頓時打了個寒顫,哀聲道:“是。”
小柔又看向白山道:“小主人可以隨意對待她們,若是不喜歡了,殺了也可以...雖說這里是北蠻深處,可因為兵荒馬亂的緣故,貨源還是很多的。
只不過,若是小主人都殺光了,可能要等上一段時間,才能重新補全女人。而若是小主人等不及的話,小柔會安排其他女傭來填補空缺。”
白山聽到“三個少女居然都給他了”,頓時露出掩飾不住的欣喜,卻又急忙壓下,道:“這哪里使得,我...我怎么能同時擁有三位如此漂亮的妹妹...”
小柔見男子目光盯著她的身子,又行禮道:“至于小柔的身子,是需要侍奉神靈的。所以無法給小主人,還請見諒。”
說完,她又吩咐了幾句,便轉身離去了。
白山看著她的背影,再回頭看向三女。
三名少女都有些局促不安。
還是那知性的少女聰慧些,“小主人,您一路奔波,還請您讓奴婢們為您洗去身上塵埃。”
白山故作慌忙道:“我...我自己來...”
片刻后。
白山泡在浴桶中,感受著熱水沖泡肌膚,卻沒有太多的放松感,好像站在冰冷的河水里,只有種很無聊,要快速結束的感覺。
他微微皺了皺眉,卻很快明白了原因。
“如今的我,可能要去泡沸水,才會如常人般感到放松吧?”
略作沉默...
他又想:“也許泡巖漿會是更好的選擇...有機會可以試一試。”
遠處,三名少女正在準備著餐點。
事實上,三女早就準備好了陪浴,然后在沐浴時遭受虐愛,可這小主人居然沒要她們這么做,這讓她們有種暫時逃過一劫的感覺。
可白山根本沒打算如何,此時...他正在搜集信息。
以他現在身體素質,整個莊園里就沒有他聽不到的聲音,哪怕蟲豸叫著的聲音都不會被遺漏。
而若是他凝神去聽某一處,那一處的所有聲音都會完全地傳入他耳中。
宮殿里傳來交談聲。
“啟稟主人,路言的行為舉止一切正常,并無奇異之處。”
“你讓人在他屋子里點根幽息香。”
“幽息香...主人...對他使用這幽息香,會否大題小做了?而且您不是說他是您的孩子嗎?”
“現在是特殊時期,任何謹慎都不為過,就算是我的孩子也得提防。
他若是沒有異常,幽息香會有安眠之效。
若是有所異常,這幽息香就是他的墳墓!”
“是,主人。”
“小柔,你再去奴隸市場采買些新鮮的生命,過兩天,血肉獻祭又將開始了。
而且,我們才加入偉大的暴食神廟,之后的一場重要的交易...我們決不能缺席。”
白山默默聽著。
顯然,那位凌詩麗并沒有完全相信他,所以會動用什么幽息香。
不過,他根本不在乎什么信不信任,他要的只是一個切入點...他為了等云蘿仙子,在亡龍岬角等了近乎一年時間,現在他需要抓緊。
而“特殊時期”,指的應該就是小梅姑娘所說的“勢力重組”。
這些都是他的契機。
而在剛開始時,他并不會亂動,而只會本本分分地待上數日,然后尋到契機了再說。
而“暴食神廟”是什么,他也會慢慢了解。
這里的氛圍他并不喜歡。
比起仙人和宗門,看來這深淵的信徒之地也沒好到哪兒去。
服侍他的三名少女顯然是作為“奴隸”而被販賣來此的。
來源白山大概也知道。
亂世里,在那些動蕩的州,消失一些人實屬正常。
可這些消失正常么?
不正常!
如果沒有仙神煉丹,如果沒有極樂世界利用深淵生物的力量去享樂,如果人間能由一個善良且有能力的皇帝管理,如果這個皇朝有一個良好的制度...這些悲劇,就不會發生了吧?
一切禍根,深種在這世界的根源,上溯到遙遠的古代。
時代的海嘯,總會給可憐的人們帶來不幸,就如同浪潮把水中的魚兒拍上岸邊,又置之不理。
魚兒們只能在岸上,沙灘上被曬死。
白山無法改變大海的規律,也不想當英雄。
可他...至少想這些在岸上等死的魚兒丟回海里,亦或是給它們一些水,讓它們能夠活的好些,舒服些。
噠...
白山擱下刀叉,看著滿桌沒動多少的美味珍饈,道:“我飽了,剩下的你們吃吧。”
一名少女急忙道:“小主人,您剩下的飯菜奴婢們也無福消受...”
另一名少女提醒道:“主人...若是知道您剩下了飯菜,她會生氣的。”
白山神色微動,目光瞥動之間,卻見另一個少女正在香爐上插著一炷青色的香。
香點燃,一股奇異的安息氣味涌入鼻中。
白山大口嗅了幾下,道:“真香。”
那少女笑道:“小主人,這是主人特別恩賜的名貴香料,主人可真是寵愛您。”
白山笑笑,顯然這少女并不知道真相。
這香正是“他一旦有異動就會成為他墳墓”的幽息香,配料未知。
不過,別說幽息香了,就算是把天下所有的毒香在他鼻子前點燃,他也不會中毒。
木篇早讓他萬毒不侵。
他笑道:“既然這么名貴,那趕緊搬到我桌上來,讓我聞個夠。”
門外...
一道黑影貼墻而立,正偷偷傾聽著屋內情況。
在聽到香爐的搬動聲,又聽到白山的呼吸聲和感嘆聲,黑影才冷冷一笑,然后轉身離去。
接下來幾日。
白山一直乖乖地扮演著“路言”的角色。
他快速適應著這里的氛圍,也利用他恐怖的感知在偷聽著各種重要情報,進行著信息搜集。
“極樂世界的中心城市名為極樂城。”
“許許多多信奉著不同深淵生命的信徒已經回歸,而想著在重組后的極樂世界里占據一席之地。
而最高的身份則是大巫薩。
大巫薩有著分配祭品、統帥極樂世界的權力。
而最好的祭品卻不在分配之列,而只會由大巫薩處理。
這就是大巫薩的無上特權。”
“如今,這些從北地回歸的信徒,所持有的大多是凌亂的深淵信仰,各自為戰。”
“可是,也有形成了聯盟的信仰...這種聯盟由所屬深淵來劃分。”
“深淵...原來一共有十個,每一個深淵之門從的深淵生命都有著奇特的可卻與眾不同的特性,深淵的強弱并不以數字先后為序。”
“而此時出現在極樂世界里,形成了聯盟的則有三個勢力。”
“第四深淵,第七深淵,第九深淵。”
“分別對應著,血火神廟,暴食神廟,詭秘神廟。”
“而凌詩麗所信仰的,正是屬于第七深淵里的某一位,而這個深淵里的諸多信徒...似乎都喜愛吃,且對浪費食物的行為深惡痛絕。
無論男女,都體型高大而肥胖。
故而名為暴食神廟。”
“深淵災虎所屬的似乎是第四深淵...
而因為道月柯的關系,這個勢力在血火神廟中似乎還挺活躍,挺強大。”
“而起所謂的重要交易,應該是祭品方面的交易,這一點倒是并不奇怪。”
白山坐在莊園石椅上,一身的衣裳也換作了奢華的皮毛斗篷。
極樂城所在區域位于蠻地北部,這里的氣溫和一年四季基本無關,常年冰寒,而皮毛類衣裳也是最常穿的。
“小主人”
“見過小主人”
“小主人早”
過路的女傭男傭們見到他,紛紛停下行禮,然后又繼續往前。
而隨著白山的那三個少女卻也是徹底的放下心來,因為她們總算知道了...自己跟隨的這位小主人并不壞。
這都幾天了,小主人甚至連碰都沒碰她們,甚至還讓她們悄悄去看望了之前被打的那位女傭,這可謂是很善良了。
她們之前可是聽說了不少“奴隸”的悲慘下場,尤其是面容美麗的,更是下場凄慘。
一旦房門關上,那些主人會做各種難以想象的變態之事,而被作為消耗品的“奴隸”們的結局,常常是死無全尸,然后被草席一卷,丟入麻袋,繼而讓人帶到極樂城的“斗獸場”去,喂那些怪獸,以使得怪獸將人類視為“食物”,從而在“斗獸”時更加精彩。
白山靜靜地觀察著一切,在這般的動蕩之中,機會很容易就會到來。
在這不間斷的觀察和“實地考察”之中,他的目的已經越來越清晰了。
不去了解極樂世界,因為極樂世界之中的成分過于復雜。
不徹底、不長期占有極樂世界,而只是暫時利用極樂世界,讓它成為一把劍,刺向晉州的青云仙宗。
反正這把劍本也準備刺向青云仙宗,他不過是再加把力,不過是增強一些可控力。
如果他從外打入,那么...他很容易受到排擠,就算是殺光了極樂世界,也無法利用到這個勢力。
可如果他擁有了一個極樂世界相關者的身份,那么...就容易許多了。
可是,契機在哪兒呢?
次日,晚。
白山躺在床榻上。
他聽到莊園鐵門“吱嘎吱嘎”打開的聲音,
聽到傭人們在雪地里守在鐵門前的呼吸聲,
聽到馬車進入莊園的聲音,
以及馬車內部的對話。
“極樂世界的大巫薩只有一人,可卻會有那么多人爭奪。”
“沒有關系,我們要將陶大人推上去,只要陶大人上去了,我們的日子也會好受。”
說話的兩人,一個是小柔,一個則是位男傭。
很快,兩人又談起了另一個話題
“交易物竟然讓信奉災虎的那些屠夫給搶了。”
“那些屠夫也想爭奪大巫薩的位置么?”
“重點不在這里吧,而在于是誰泄露了我們的交易時間和地點?”
一個嗡嗡的聲音響起。
白山聽出說話之人是凌詩麗。
“小柔,我記得你告訴我...握那孩子沒有動那三個女人?”
“是的,主人。”
男傭聲音響起:“主人,您是懷疑他?”
“嗯。”嗡嗡的聲音響起,“你如果是他,會如何對待那三個漂亮女人?”
“主人,我會狠狠享用她們,讓她們用年輕的身體費盡心思來討好我,誰若是讓我不開心了,我就丟去斗獸場。”
“小柔,你覺得呢?”
“主人,我也覺得奇怪...當初他明明看起來很想和那三個少女上床,可至今都沒碰,這確實可疑。主人...你是說...”
“嘿嘿...這個世界上不會有男人對漂亮女人不動心,除非...他和我們一樣。”凌詩麗幽幽的聲音越發陰森,緊接著又補了句,“可他不是我們。”
遠處的床榻上,白山默默聽著。
即便隔著厚墻,隔著風雪,還被諸多聲音掩埋了,可這車廂內的對話他卻聽得清清楚楚。
“似乎...背了個莫名其妙的鍋。”
白山心底暗暗無語。
這些人的交易失敗了,于是懷疑有叛徒。
他這個“沒有享用那三個漂亮少女”的人,則成了懷疑對象。
事實上,他都懂。
他如果要真正地讓人沒有半點懷疑,他該在那三個少女身上任意妄為,然后再肆意懲戒。
可他不會這么做。
對他來說,能夠進入這里,獲得信息,有一個似是而非的身份就已經足夠了。
哪怕是演戲,這種戲他也不屑去演。
白山靜靜等著,等著有誰來質問他。
可是,他并沒有等到。
次日一早。
凌詩麗又出了門。
晚上歸來后...
細密的聲音又從莊園的某個地下室內傳來。
“小柔,我和陶大人商量過了,我這孩子可能真有問題。
既然如此,明早你讓他收拾一下,然后告訴他,你會帶他去紅粉地窟,而紅粉地窟里藏著我們重要的獻祭場所。
如果他真是叛徒,他會將第四深淵的那些信徒引過來,然后我們就能一網打盡。”
“是,主人。”藍衣女傭應了聲。
白山又聽了一會兒,大概了解了對方的手段細節后,這才睡覺。
莫名的,他心底生出一種古怪感。
就好像前世玩游戲時輸入了作弊的密碼,然后開了全圖的感覺...
對方好好的一出陰謀,在他面前硬是沒有半點秘密可言...
次日一早。
藍衣女傭如約而至。
在告知了必要信息后,就讓白山準備,然后離開了。
白山早就知道對方的謀劃了,反正就安心地等待。
這一等...
他倒是等到了件有趣的事。
莊園隱蔽之地。
藍衣女傭正在與一個外出采買物品的傭人說話,說到尾聲,卻是用細若蚊蠅的聲音道了句:“暴食神廟準備在紅粉地窟設下埋伏,可將計就計。”
那傭人聞言后,假裝沒聽到,轉身里離開了。
白山懂了...
原來這名為“小柔”的藍衣女傭才是叛徒,這是在讓他背鍋呢。
不過話說回來,如果這“小柔”正是第四深淵的,那說不定還和災虎信徒們有關,這也算是自家人坑了自家人么?
不過,他很是無所謂,現在這種“正在被推動”的感覺相當好。
他很愿意這么地被陰謀卷入,直到抵達陰謀正中心時再顯露力量...
如此,可真的是省了許多麻煩。
而這...正是時勢賦予他的契機。
傍晚時分。
藍衣女傭小柔駕馭著馬車,帶著白山離開了凌詩麗莊園。
白山什么都沒問,安心坐著閉目養神。
小柔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實在不知道這男人的淡定是哪兒來的。
別人都在懷疑這男人是叛徒,是血火神廟的人,可她卻知道根本不是。
這個男人之所以沒動那三個漂亮少女,十有八九只是因為他是個好人而已。
她其實并不討厭這樣的好人,只不過這好人出現在了不該出現的地方,于是被她有意無意幾次利用后,就變成了凌詩麗懷疑的對象,從而想講這爛好人用來設置個陷阱。
小柔輕聲道:“小主人不必害怕,紅粉地窟是一個安全的地方,即便外面混亂,里面也會很安全。”
白山點點頭,然后問:“我聽我爹說,這里其實有一個很大的神秘組織,而凌姑姑也是這個組織的人,是嗎?”
小柔知道他快要死了,也不想過于地瞞一個死人,便道:“是呀,可現在這個組織卻在重新組合,爭斗就不可避免了。”
白山問:“為什么不能坐下來,好好談一談呢?”
小柔聽到他這天真的言論,眼中閃過一絲憐憫以及不屑,心底只覺好笑,便是一個沒忍住而笑了起來。
血火,暴食,詭秘,還有許許多多小聯盟般的信徒...
有誰會坐下來交談?
午夜時分...
馬車停下了。
小柔帶著白山進入了路邊的一個破敗屋舍。
“這就是紅粉地窟?”
“不,在下面。”
小柔啟動機關,石磚挪移,咔咔聲里,一個地下通道逐漸顯露出來。
兩人走下...
通道下竟是個巨大的地宮,金碧輝煌,火光陣陣,中央有著高臺般的祭祀之地,其上刻繪著邪異神秘的紋理。
一個個穿著黑袍的黑影站在地宮長柱的陰影里。
那些黑袍上浮繡著詭異的白色巨口。
小柔把白山帶到了一個屋子,讓他安靜待著,然后就離去了。
白山盤膝而坐。
他對后面的內容兩眼一抹黑,只能見機行事。
這是“蟄伏時間過短的正常狀況”,什么事都還沒了解清楚,就已經被卷入了某個戰爭的核心。
可這正是他需要的。
半個時辰后...
白山神色忽地動了動。
門外忽然傳來一陣亂哄哄的雜音,顯然有人闖入準備破壞這祭祀場所。
要知道,祭祀之地是信徒們溝通神靈的重要地方,若是被毀了,那信徒的力量源泉也會削弱,甚至消失。
白山站起身,來到鐵窗前,也不見任何動作,他鬢發間的一縷頭發驟然擰旋起來,繼而如狩獵毒蛇在陰影里昂首吐信。
嗖!!
一道黑光閃過。
窗戶傳來聲輕輕的破響,一個手指大小的洞已經出現了。
這黑光正是白山的頭發。
白山站到窗前,看向遠處。
隱約間,卻見能量縱橫,黑影重重,各種匪夷所思的虛影于虛空呈現,又相互攻擊,這等的戰斗畫風和江湖,仙人們是完全不同...
深淵信徒們幾乎個個都是走得“軀體強化”和“神秘力量”的路徑,不過這種強化,白山也算看明白了,大概分兩種。
一,是通過某種神秘的方式在借用著某個深淵生命的微薄之力,絕大部分信徒都是如此。
二,通過血液的改造,而成為了某個深淵生命的眷屬,擁有著自身某處異化的力量,然后因為和該深淵生命更加接近,從而也能動用更多的力量。
至于戰斗的力量也大概兩種。
一,自身變異。
二,召出某種怪異深淵生物的虛影。
白山靜靜觀察,繼續通過戰斗估算他們的力量。
這一場戰斗,顯然是血火神廟試探著突襲此處獻祭之地。
也算是運氣不錯,白山所在的屋舍位置較高,剛好可以俯瞰到其下的廝殺。
而一個天花板層次的戰斗剛好在其下的空地上舉行。
塵埃落定后...白山于腦海里自喃著得出結論:“大概在萬象境后期左右。”
這已經很強了,畢竟已經是仙宗里一些優秀弟子的水平了,根據白山的數據預估,戰斗力大概在30左右的樣子,借用極品法器能夠達到120左右。
白山看了看周圍的夜色。
嗯...
他現在只要抓一把兵器,然后運用各種力量疊加的話,第一下的戰斗力是56015。
56015對120,這......還是比較穩的。
“不急,繼續看。”
白山很有耐心。
“今晚的好戲才剛剛開始。”
果然,這并沒有結束。
沒多久,外面再度爆發了一陣喧鬧。
白山繼續看著。
看了一會兒,他大概明白了。
“這一次應該是暴食神廟在圍剿了,畢竟...他們之前懷疑我是叛徒,之所以將我送來這里,也是希望我為血火神廟的人通風報信引進來,繼而將血火神廟引來,再予以剿滅。”
門外,遠處,交鋒持續,黑影霍霍,群魔亂舞,詭邪交錯...
眼見著暴食神廟的人連連敗退,遠處又雙傳來了動靜。
白山看了會兒,再度更新了對情況的認知。
其實,想著“將計就計”的血火神廟其實早就在等暴食神廟的包圍,這是又出擊了。
白山繼續看著...
隨后,他等到了第三重“套娃”。
原來暴食神廟已經猜到小柔才是真正的叛徒,此時為的是進行了一次“將計就計的將計就計”...
白山耐著性子,小心地觀察著對方壓軸登臺的存在,想要弄明白對方有多強大。
紅粉地窟的空地上。
兩名男子,正在激烈交鋒。
兩人周身不時迸發出巨大黑影,一者巨大肥碩,厚重似山,一者“窈窕”詭譎,動如閃電。
“不簡單...”白山雙眼微微瞇起。
“實力竟已達到了靈嬰境后期,而且還在提升。”
雙方一陣嘶吼怒哮,緊接著進行了一次最終的交鋒。
卻見黑暗里,一人身后顯出崇山峻嶺般的肥碩黑影,黑影驟地張開巨口,涎水拉絲于獠牙間,其中傳來令人心魂皆攝的口水咽動聲。
另一人則是握著把斷斧,咆哮聲里,一個瘸腿狼般的詭異巨影縱立而起,一雙幽幽寒芒的狼爪浮于紅粉地窟的祭壇、神柱、石壁上,微微晃顛之間,那利爪正和空氣摩擦出某種奇異的震蕩。
“&!!”一聲北蠻語的咆哮聲里。
狼影驟地消失...
再度出現,雙方卻是再度短兵相接。
一陣廝殺后,狼影黯淡,消失。
顯然,這是暴食神廟獲勝了。
白山點點頭。
“這次實力臨時達到了黃云真人動用黃龍印的層次,已經很強很強了。”
“這兩人應該就是深淵生物的血裔吧?”
“極樂世界,果然不簡單。”
隨著雙方最強交鋒的塵埃落定,暴食神廟開始針對血火神廟進行收尾。
地窟里再度爆發了大戰。
最終,足足三十八名信徒被押送到了祭壇上,跪地垂首,手戴鐐銬。
暴食神廟的人顯然準備將這三十八人作為祭品,給殺死,然后獻祭給深淵魔神們。
而這三十八名信徒里,還有之前的藍衣女傭——小柔。
小柔動用深淵力量時,她周身肌膚變紅,血脈里流淌著巖漿色的血液,繼而身形變異成紅色的巨人...
這讓白山有種熟悉的味道,然后直接確認了小柔是深淵災虎的信徒。
而之前的林赤,屠岳十有八九也是獲得的這種力量。
“差不多到時候了...”白山喃喃著,繼而來到這小屋內的幾株裝飾性植物前,抬手之間...植物灰飛煙滅,而內里的力量則是全部涌入了他體內,這算是完成了木章的加成,而若是這屋子里沒有裝飾性植物,白山或許就要被“削弱”了。
就在這時,鐵門被打開了。
一個凌詩麗身邊的男傭走了進來,看到白山,用大乾語道:“小主人,主人讓我來接您回家。您受委屈了。”
白山對他露出笑容,不過他已經不準備回去了,形勢,他已經大概看清楚了...
于是,他用大乾語回道:“替我謝謝凌姑姑。”
說著,他轉身,在男傭面前,隨手撕裂了鋼鐵墻壁,然后跳了下去。
跳的過程里,他直接讓體內的八個小丹田也運轉了起來(第九個正封著太陰燭炎)。
男傭目瞪口呆,急忙追過去看。
卻見那小主人竟直接落到了祭壇上。
仿似流星墜地,發出一聲“嘭”聲。
白山的突然出現,讓原本有些“竊竊私語”的場地安靜了下來。
緊接著,許許多多的北蠻語爆發開來了。
一陣又一陣“嘰里呱啦”的聲音如海浪般傳來。
影影霍霍的信徒們神色不善地盯著他。
白山反正也聽不懂他們在說什么,他直接走向小柔所在的方向。
小柔發愣地看著他,完全不明白是什么狀況。
“你是誰?”
“朋友。”白山進入了狀態,他很清楚地知道,他要成為極樂世界暫時的領袖,就必須融入這個氛圍。
什么氛圍?
狂信徒的氛圍!
小柔瞠目結舌地看著眼前男人。
她對這個男人的所有印象就是“這是凌詩麗的遠房親戚,被凌詩麗看中,很可能是個好人,是個天然的替罪羊”...如此而已。
可現在這一幕已經讓她不知說什么好。
朋友?
什么朋友?
滿身是血的藍衣女傭訥訥道:“可是...我不認識你...”
白山突然上前一把抱住了她,狂熱地喊道:“啊,朋友!只要你視偉大的深淵災虎為至高,那你就是朋友!!”
說完,他又擁抱了小柔旁邊一個血淋淋的壯漢,喊道:“朋友!”
然后,他繼續擁抱了另一個壯漢,道:“我尊重你的信仰,但如果可以,請信奉偉大的深淵災虎吧!”
這壯漢顯然是北蠻人,一頭霧水。
在白山抱完三個人后,旁邊終于有人反應過來了。
剛剛之所以遲鈍,完全是沒弄明白情況,此時弄明白了,自然知道是敵非友。
轟!!
一道黑影直接向他飛來,虛空之中一張大嘴若隱若現,氣流激蕩之間,宛有百鬼嗚咽。
白山看也不看那身影,繼續本想第四人。
下一剎...
白山擁抱了第四人,然后狂熱地告訴他:“朋友,請信奉偉大的深淵災虎!”
他身后傳來生澀的大乾語。
“死!!”
巨嘴咬在白山身上。
然后,巨嘴“哧哧”地滑開了,狠狠地摔落到一邊,重砸在祭壇上。
而自始至終,白山沒有回頭,他起身,走向第五人,他眼睛里閃著狂熱的光,好像是要去宣傳福音,要把真正的信仰告訴所有人。
隨著他的走動,越來越多的暴食神廟的信徒發動了攻擊。
可他們的攻擊根本無法攻擊到白山。
因為繞指柔的緣故,所有少于白山下一次攻擊力量百分之六十的攻擊,都會被撥開。
那么,現在白山下一次攻擊力量有多少?
百分之六十就是33609。
這是什么概念?
這就意味著這里的天花板戰力,哪怕不要命地出手,也根本不可能傷害到白山!
白山繼續擁抱。
他身后的攻擊持續個不停。
臺下,凌詩麗也在。
那肉球般的女人已經徹底傻眼了,且不說這男人每天聞著幽息香,便是沒聞...這...這究竟是什么力量?
而每個被白山擁抱的血火神廟信徒也都蒙住了。
白山抱完最后一人,他身后已有足足四十名暴食神廟的信徒在追著他攻擊了。
可惜那些力量太分散,根本無法破開他的繞指柔。
白山閉著眼,大聲道:“偉大的深淵災虎啊,感謝您賜予我的力量!!”
他努力地讓自己熱淚盈眶,一副狂信徒的模樣。
他半跪在諸多能量攻擊的中心,根本沒人能拿他如何。
這一幕,直令所有在場之人神魂驚駭。
而就在這時,白山打了個響指。
咔咔咔咔咔...
凡是被他擁抱之人,枷鎖全部崩斷。
那三十八個信徒紛紛起身,然后默契地以他為首,站到了他身后。
小柔輕聲道:“對不起...我不知道您原來也是偉大的深淵災虎的信徒。您...您可真強大。”
“沒事...”
“沒事...”
“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
白山想著那些狂信徒的模樣,忽地抬手叉著黑發,狂笑起來。
笑聲充斥在整個紅粉地窟,響徹祭壇,而這...簡直是最大的褻瀆。
就在這時,一股強大的氣勢驟然從地窟的入口散發而來。
黑暗里,一個龐然大物,邁著沉重的步子,一步一驚雷的走來。
“陶大人!!”
“陶大人!!”
與白山對峙,本已無法忍受的信徒們總算找到了主心骨,他們急忙讓開一條道路。
小柔急忙悄聲道:“您小心些,這是暴食神廟的陶大人,他是第七深淵一位古老生命的血裔,他的信仰是在凡賽斯爾特彌拉穆之上尋到的,他最強的力.........”
話音還未落下,她就看到身側剛剛還在狂笑的男人消失不見了。
可是,她并未等太久,就看到男人再度出現。
白山右手之上恐怖的骨爪暴突而出,凌空覆籠向那陶大人。
轟!!!!!!
前所未有的驚天巨響。
地窟之中,滾滾煙塵。
可只是響了一下,便一切都沒了動靜。
咚!!咚!!咚!!
沉重的腳步聲從煙塵里走出。
“是陶大人勝了。”
“一定是!”
“這深淵災虎的信徒還是太......”
話音戛然而止。
黑發如魔的男人昂著頭,舉著手,恐怖的手爪戳穿了一個滿身是血的四米巨漢,一邊高舉,一邊扭著脖子往外走出。
嘶啞的宛如魔神的聲音響起。
“諸位,坐下來談一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