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長公主殿下?”
聽此,眾人都是一陣,隨后才回過神來,各自站好準備行禮,只有場中對峙的盧俊義與麒麟衛不動。
正主終于來了。
不知道這件事情會怎么解決,怎么收場?
眾人心中,滿是忐忑,挑起這場手段的南風三子與陳氏雙英更是如此。
正主登場,就是最后的對決了,那位大長公主殿下,會向李門等寧州世家低頭嗎?
眾人忐忑之間,一支隊伍踏入林中,皇室禁衛肅靜開道,擁著金車鑾駕來到眾人面前。
金車鑾駕,天子之格,這是姜凰離京之時,大周天子所賜,有如朕親臨之意。
如此車駕擺開,眾人亦是心驚,紛紛低頭行禮。
周白輔等學海真傳也不例外,齊齊向來到面前的金車鑾駕行禮。
“拜見大長公主殿下!”
宋顧與宋悅相視一眼,也隨同動作,只有那位宋氏主母,李門貴女李茗不為所動,還提著劍,站在哪里,滿面殺機,滿眼仇恨。
這等做法……
“娘!”
宋顧心焦,低喊了一聲,但那李茗還是不為所動。
此時……
金車鑾駕停下,侍女上前,揭開簾門,扶著一人走下鸞車,鳳冠霞帔,只感雍容華貴,不見庸俗艷麗,傲人身姿更是儀態萬千,鳳眸睥睨,君臨天下。
縱是女兒之身,也要暗暗贊嘆,好一派皇者風范!
“拜見大長公主殿下!”
眾人齊齊行禮,只有盧俊義,麒麟衛,凰天樓前梁山將領,還有那宋氏主母李茗不見動作。
姜凰也不在意,目光掃過周遭,最后停在那尸橫遍地,血腥彌漫的戰場之中。
“很熱鬧嘛?”
輕描澹寫的一聲,卻是如山重壓而下,聽得眾人心中一陣驚慌惶恐。
“殿下恕罪!”
那宋氏二子宋顧率先出聲,屈膝跪地,大禮做拜:“我等無意沖撞皇家之地,只是……”
“哦?”
話語未完,便被打斷,姜凰望著跪倒在地的宋顧,再看手中提劍的李茗與殘存的一眾麒麟衛,輕笑說道:“都這般作態了,還叫無意冒犯?”
宋顧跪倒在地,大汗淋漓,不知如何作答。
如何作答?
事實擺在眼前,還能死硬不認?
妄動私兵,馬踏凰天,這與造反有何區別?
若在云州,也就罷了,可這是在寧州啊,九州之一的寧州啊!
大周皇室還沒有到令不出京都的地步,外疆十州如何不敢說,九州祖地的統治還是有一定保證的,你云州宋氏一個外疆之臣,敢到九州之中如此挑釁皇家?
真當大周皇室是病貓了?
宋顧身心顫抖,冷汗直冒,不知如何應對。
但那李茗還是不為所動,提著劍,冷著眼,就這般盯著姜凰。
姜凰也不管她,直接轉向了金車鑾駕,輕笑問道:“老太君,您老人家怎么看?”
金車鑾駕之內一陣沉寂,隨后,輕咳聲響,一人走出,竟是一名白發蒼蒼,老態龍鐘的老婦人。
“李老太君?”
見此,眾人都是一驚。
因為這老婦不是別人,正是此事的另一位正主,寧州李門之主——李老太君!
李門貴女,鳳凰之命,一直都是陰盛陽衰,男弱女強,因此家主多是女子。
不止主家掌權者是女子,李門之女還極少外嫁,也不敢隨便外嫁,畢竟鳳凰之命太招忌諱,若是在與各大世家大肆聯姻,相互嫁娶,那皇室恐怕也坐不住。
所以,除去個別例子,李家之女基本都是招婿入門,從不外嫁他人之家。
這位李老太君就是一個例子,招婿入贅的李門之主,不僅德高望重,自身更是一位先天大修,執掌李門已有三百余年,如今李門之人都是她的子子孫孫。
包括李茗這位宋氏主母。
她就是少數外嫁出去的李家貴女。
也是這位李老太君的嫡親孫女。
姜凰把她都請來了?
是準備就這件事情與李門等寧州門閥決戰嗎?
眾人心驚,滿是不解,但也不敢輕舉妄動,胡言亂語。
李老太君拄著龍頭拐杖,走下金車鑾駕,來到眾人面前,望著冷眼提劍的李茗,當即沉聲喝道:“孽障,你這是要干什么,還不把劍放下?”
李茗提著劍,望著李老太君,沒有說話,只一臉倔強,最后還流出淚來。
李老太君臉色陰沉,冷聲說道:“怎么,你連我這老婆子的話都不聽了?”
“奶奶!”
聽此,李茗才打破沉默,雙眼含淚,話語嗚咽的說道:“害了我兒,殺了你孫的兇手,仇人,就在里邊,就在里邊,是他,是他殺了玉兒,千刀萬剮的殺了玉兒!
李茗話語激動,淚不自主。
這讓李老太君一陣沉默,最終方才說道:“先把劍放下!”
“我不放!”
李茗卻是不顧,轉眼望向姜凰,毫不掩飾怒意恨意,厲聲說道:“妹妹,我的好妹妹,你真是我的好妹妹,將一個殺害你侄兒的兇手,這樣包庇在你的凰天樓中!?”
姜凰望著她,也不作言語。
這看得眾人一頭霧水。
“什么侄兒?”
“什么兇手?”
“這人和長公主殿下有什么關系?”
“這你都不知道啊,長公主殿下的母族,正是李門!”
“這位宋氏主母,也是李門貴女,同長公主殿下乃是姐妹。”
“聽聞公主殿下年幼之時,還在李門寄養過一段時間,這……”
“我記起來了,數月之前,云州震動,宋氏幼子被一人殘殺,莫不是……”
眾人低聲議論,逐漸嘩然,看向場中的目光更是驚亂起來。
這里邊竟然還有這一重關系?
大長公主殿下竟也是李門出身,還曾在李門寄養過一段時間,同這位外嫁宋氏的宋氏夫人乃是姐妹。
這……
眾人驚亂,不敢言語。
只有那李茗不管不顧,紅眼含淚,厲聲質問:“姜凰,我哪里對不起你,我們李家哪里對不起你,你要這樣對我,這樣對我們李家,你知道嗎,玉兒,我的玉兒,那個應該叫你姑母的玉兒,被他殺了,被他千刀萬剮的殺了,你知道嗎!?”
李茗神情激動,質問聲聲。
姜凰與李老太君皆是沉默,不作回應。
但沉默不能平消李茗的怒火恨意。
“不錯,我是要造反,我是要造反,怎么了?”
“我為我兒,造你的反,怎么了?”
“來殺我呀,來殺我呀!”
“為什么不說話,為什么不說話?”
李茗死死的盯著姜凰,雙眼通紅的說道:“是不是也覺得心中有愧,是不是也覺得自己冷酷無情?”
“不管是不是!”
“今日……”
李茗回過身來,劍指凰天樓:“我都要為我兒報仇,你要殺,便殺,你要剮,便剮,你要誅我滿門,便誅我滿門!”
說罷,也不管姜凰反應如何,提劍便向凰天樓走去。
見此一幕,眾人之中,如周白輔這般,知曉此事內情者,心中都是一陣驚駭。
他們明白了,他們終于明白了,為什么這位宋氏主母如此瘋狂,竟然動用私兵馬踏凰天樓。
仇恨蒙眼,失去理智?
并沒有!
這……是一出好戲,一出李門唱給姜凰,唱給眾人,唱給天下的好戲。
你皇家要敲打世家,要拿李門殺雞儆猴,要對宋氏挖毒挖瘡?
可以!
我給你機會,我給你一個絕好的機會,絕好的理由,絕好的借口。
動用私兵,馬踏凰天,夠了吧?
來,動手,敲打世家,殺雞儆猴,拔毒挖瘡。
我不反抗!
就是不知道你受不受了天下洶洶?
別說這對不對,該不該。
兔死狐悲,你皇家將我李門,將宋氏逼到這個地步,跪下來,給你打,給你殺。
如此,天下世家會怎么想,十州不臣,在淵潛龍又會怎么想?
他們管你對不對,該不該?
他們只會感同身受,通過李門,通過宋氏,見到自己,見到未來。
我就是跟你打這個感情牌,看你敢不敢冒天下洶洶之險。
這是一場博弈,一場皇家與世家,姜凰與李門的博弈。
李茗,這位宋氏主母,并沒有被仇恨蒙蔽,失去理智,如此瘋狂只是以退為進,破釜沉舟。
看誰先低頭!
看誰先妥協!
周白輔等人看清了這一點,心驚更是不解。
有必要做到這一步嗎?
非要皇家低頭?
你李門服服軟又怎么樣,皇家只是敲打一番,又不是要滅門滅族,有必要把事情弄成這樣?
眾人搞不懂,但越是不懂越是心驚,這皇家與世家,姜凰與李門的博弈之中,恐怕還暗藏著一切不為人知,驚心動魄的東西,以至于李門的反應如此激烈。
李門如此做法,姜凰如何應對?
她敢下手,激得天下洶涌,人人自危嗎?
“來人!”
冷冷一聲,打破沉默。
眾人抬首,李茗停步。
姜凰神色漠然,迎著眾人驚疑目光,向背對自己的李茗說道:“犯禁者,格殺勿論!”
“是!”
聽此,一眾長公主府的皇室禁衛即刻拔出刀兵,鎖定場中的宋氏麒麟衛。
“你……”
李茗回頭,望著姜凰,眼中又恨又苦,又悲又怒:“真的如此狠心,如此絕情?”
姜凰冷眼:“國法之前,豈有私情?”
“國法?”
聽此,李茗又是激動起來:“什么國法,那人殘殺了我兒,你將他包庇,這也是國法嗎?”
姜凰神色不變:“你生而不教,溺愛縱容,叫那宋玉如此殘虐,視人命如兒戲,死不足惜,殺了他,是為民除害,為國殺賊,你徇私復仇,國法豈能容你!”
“你!
李茗雙目圓瞪,已是真怒:“我兒為翼風衛帥,為大周用命,為君王盡心,誅殺的乃是篡逆之賊,如何是視人命為兒戲,你為打壓我李門,打壓我宋氏,連臉面都不要了嗎?”
此話一出,滿堂皆驚。
驚的不是宋玉之言真假,而是李茗最后之言。
打壓李門,打壓宋氏?
是,皇家是要這么做。
可這話說不能擺到臺面上說啊!
這是要徹底撕破臉皮嗎?
眾人心驚,更是不解。
“事實憑證,豈容你顛倒黑白?”
姜凰卻不管他,只看李老太君:“這話是她要說,還是老太君要說,李門要說?”
李老太君迎著姜凰的目光,沉默許久,最終低頭:“殿下恕罪,茗兒她是被恨火亂了心智,才會如此胡言亂語,還請殿下看在她為母愛子之心,繞她這一次,老身愿帶她受過。”
說罷,就要跪下。
“老太君如此,姜凰怎受得住?”
姜凰卻及時攔住了她,說道:“也罷,看在寧老太君面上,此事本宮便不追究了,但若有下回,那就休怪本宮無情了。”
“老身拜謝殿下!”
李老太君頭一低,再抬頭看向李茗,厲聲說道:“孽障,還不認錯!?”
李茗含淚,卻不敢言語,只能負氣轉身而去。
“娘!”
“走!”
宋顧與宋悅急忙跟上,一眾麒麟衛也隨之撤離。
眾人面面相覷,皆是一頭霧水。
這算什么?
李門低頭了?
好像低了,好像又沒有。
姜凰讓步了?
好像讓了,好像又沒有。
很微妙的一種平衡。
那這件事情會不會以這微妙的平衡收場落幕?
“此事已了,不再追究!”
姜凰回過頭來,望向眾人:“但有件事情,可不能就此揭過,來人啊!”
“在!”
“拿下!”
“是!”
一眾禁衛領命上前,在眾人錯愕目光之中,拿住了南風三子與陳氏雙英。
五人被壓倒在地,滿臉錯愕,沒想到事情這般發展,這火最后還是燒到了他們身上,連忙叫道:“殿下,我等……”
“住口!”
姜凰冷聲一喝,拂袖說道:“爾等包藏禍心,造謠生事,裹挾士子,犯禁皇家,罪不容恕,壓下去,交由寧州府司,審判定罪,明正典刑!”
“殿下,我等……嗚!”
幾人大驚失色,急欲辯駁,卻被禁衛塞住嘴巴,強押下去。
這一幕看得眾人面面相覷,沒想到事情會如此發展。
只有姜凰一笑,望向李老太君:“老太君以為如何?”
寧老太君面無表情:“殿下圣明!”
“老太君嚴重了啦!”
姜凰輕描澹寫的一笑,再看眾人,澹聲說道:“此事已了,諸位既為圣賢詩書之人,當明是非,知黑白,分善惡,決不可三人成虎,結黨仗勢,知道嗎?”
眾人一怔,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
“謝殿下教誨!”
“我等銘記于心!”
“是我等識人不明,被禍心小人蒙蔽!”
大長公主,瑤君殿下,都出來為那人站臺了,本就不占理的眾人還能說什么
趕緊認個錯,順著臺階下來吧,不然向那南風三字,陳氏雙英一般,后悔都來不及。
“好,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姜凰一笑,又向眾人說道:“此事已了,凰天樓再開,諸位可有雅興,同本宮聽一聽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