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先生!”
房內,蘇問會見姜凰,彼此的稱呼聽來正常,但又有些微妙的怪異。
“這幾日勞煩先生了。”
姜凰開門見山,直接說起了今日的事情:“我也有幾年沒到寧州了,不曾想堂堂文脈之地,而今竟是這般景象,實在令人痛心疾首。”
蘇問不置可否,只是一笑:“殿下接下來有何打算?”
“多虧先生,今日之事,可謂敲山震虎,寧州文脈雖不至于元氣大傷,但也顏面掃地,尤其是學海劍樓!”,
姜凰也不隱瞞,坦然說道:“學海劍樓與李門關聯極深,當代樓主,學海劍君李千秋,更是李門嫡脈,女強男弱中少有的男兒俊杰,同李老太君并為李門兩大先天。”
“兩大先天?”
蘇問眉頭一挑,饒有興趣:“李門不當只有這點底蘊吧?”
“自是不當。”
姜凰一笑,解釋說道:“除去李千秋與李老太君,李門還有一位先天,乃是上任天子的皇后,當今臨朝聽政的太后,天子年幼,她雖非天子之母,但也有輔政之權。”
“哦?”
聽此,蘇問更是好奇了:“皇室沒有意見?”
太后臨朝聽政?
這在古代王朝是一件很常見的事情,尤其是大廈將傾,風雨飄搖的末年王朝。
但……這個古代僅限于普通的古代,超凡之力存在的修行世界不在此列。
王道獨強,龍氣至尊,豈容后宮干政,染指天子大權?
即便天子年幼,還有皇族諸老,甚至歷代先皇。
畢竟,王道龍氣太強,天子冠冕太重,無論有無修為在身,都只能承載五十年,五十年后要退位讓賢。
退位讓賢的天子,將會專注于修行,以大周皇室的底蘊,大半都能成就先天,享有五百壽數,如此積累下來,大周皇室之中,就有一批先天之境的先皇族老。
所以,什么后宮干政,外戚專權,在大周王朝是完全不存在的,有皇族諸老在背后支持,歷代天子都能穩穩掌握權力,不會出現主少國疑,垂簾聽政的情況。
那現在……
是什么情況?
面對蘇問的疑問,姜凰神情也是一黯:“先生有所不知,上任天子,我那位皇兄,并非功成身退。”
“哦?”
蘇問眉頭一挑:“那是……”
“重病而亡!”
姜凰搖了搖頭,神情凝重:“王道獨強,龍氣至尊,天子本該萬法不侵,諸邪辟易,奈何,這天下……先生也看到了,四方不臣,虎視眈眈,其中不乏云州宋氏那般,以大周之公器,謀自家之私利,王道有罪,龍氣有業,自生災禍不詳!”
“這么說……。”
蘇問明白了,沉聲道:“上任天子就是因此患病而亡?”
“不錯!”
姜凰一嘆,幽幽說道:“突發惡疾,藥石無用,搜盡皇室寶庫,請遍天下名義,道門,佛門,儒門的先天大修來了個遍,也未能救回我那皇兄性命,最終……”
姜凰搖了搖頭,不再言說:“皇兄死后,皇位高懸,若是以往,那必有一番血雨腥風的奪位之爭,但這一次眾人對這天子之位卻避如蛇蝎,最終只能將我那剛滿十歲的侄兒拉出來,再由我,我那皇嫂,還有一位皇族長輩,三人共同輔政。”
蘇問眼神一凝:“這是……”
“分擔王道罪業,龍氣孽毒!”
姜凰一笑,似有不屑:“這是諸位族老冥思苦想專研出來的方法,也不知道能不能湊效,但不管怎樣,這件事情都定了。”
“除此之外,皇兄之死,也讓諸位族老下定決心,敲山震虎,犁庭掃穴,鎮壓四方不臣,以鞏固大周社稷,如此,才會讓我率眾出京,先往孟州,再至寧州。”
“原來如此!”
蘇問點了點頭,又生疑惑:“那太后是李門之女,如今又輔政天子,此番殿下親至寧州,打壓李門,她就沒有什么意見?”
姜凰搖了搖頭,輕笑說道:“我那皇嫂可是個聰明人,這件事情就是她主動提出來的,此前也向諸位族老要了保證,只是敲打,點到為止,絕不會將李門逼進死路。”
“所以……”
蘇問望著姜凰:“這就是一出戲?”
“一半一半吧。”
姜凰也不否認:“皇兄之死,太過驚人,諸位族老已下定決心,無論如何都要重整江山,延續氣數,不允許再有天子重病,不治身亡的事情發生,李門作為首個目標,必須在各方面做出讓步,無論寧州,還是乾京,又或者其他地方……”
“總之,有一個度,一個量!”
“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姜凰都這么說了,蘇問也不再多問,只道:“那殿下要我如何?”
姜凰一笑:“今日之事,已是重拳,敲山震虎,功成大半,余下之事也已安排妥當,就不勞先生費心了,此番我來,是邀先生,參與三日之后的文華盛會!”
“三日之后?”
“文華盛會?”
蘇問眉頭一皺:“文華會不是明日就開嗎?”
“是明日就開,可這么大一場盛會,那么多文人士子,一日能比得完嗎?”
姜凰輕聲一笑,解釋說道:“文華盛會,連開九日,一日一小比,三日一大試,前三日都是篩選,猶若大浪淘沙,萃取精華,直至第三日夜,才是真正盛會。”
“原來如此。”
蘇問點了點頭,又生疑惑:“那也只要三日而已啊,為何要連開九日?”
“因為共有三門啊!”
姜凰一笑:“詩書,經典,策論,三日一門,九日三門,剛好比完!”
說罷,姜凰兩眼盯著蘇問,意味莫名,神采飛揚:“科舉有三元,文華亦有三魁,詩書,經典,策論,任意一門魁首,都能拜入寧州三宗,成為真傳弟子。”
“嗯……”
蘇問沉吟一聲,問道:“那若是連奪三魁呢?”
“哈哈!”
姜凰一笑,眼神玩味:“若是能連奪三魁,天家駙馬也做得!”
“駙馬?”
蘇問喃喃一聲,隨后才回過味來,有些哭笑不得的說道:“那還真是好福氣啊!”
“那是!”
姜凰也不謙虛,挺胸傲然道:“我天家凰脈之女,都是傾國絕艷之姿,誰人娶到,不是福氣?”
“是是是!”
蘇問能說什么,只能點頭:“希望此次文華盛會,能有人連奪三魁,殿下好給天家凰女招個良婿。”
“嗯!”
姜凰眼神一凝,望著蘇問:“先生真不打算參加?”
蘇問搖了搖頭,輕笑說道:“蘇問這點才學,還是不要在天下人面前獻丑了。”
“先生太過自謙了。”
聽此,姜凰雖然失望,但也沒有強求,只道:“先生不參加也可以,但三日后的文化宴大試,我要出席,先生……能否作陪?”
文華會文華會,只看文采才華,其他一概不論!
盛會九日,九比三試,首先便是詩書。
若是無神無魔,無仙無佛的普通世界,詩書這等小道肯定上不得臺面。
縱是詩仙詩圣,在朝堂之中也算不得什么,科舉更是沒有以詩取士的說法。
吟詩作對,不過小道。
經典策論,方能治國。
但這只限于無魔的普通世界,在這超凡顯圣的大周并不適用。
詩書乃大道,驚天地,泣鬼神,可謂文道之劍,文道之鋒。
所以,詩書在文道的地位極高,同經典,策論并列為文道三法。
依照蘇問的理解,對于文道修士而言,詩書這玩意就等于法術技能,經典則是修煉功法,策論相當于修煉等級,三者構成體系,缺一不可。
所以,無論文會還是科舉,都要考這三樣,詩書,經典,策論。
這也是蘇問不參加文華會的一個原因。
他并不是文道修士,文華會對他毫無吸引力,就是有吸引力,他也不一定比得過那些文道修士,尤其是經典與策論兩項。
所以,他不去浪費這個時間。
但他還是答應了姜凰,在三日后的文化宴上出席作陪。
畢竟,他現在是個打工人,陪老板吃頓飯而已,又不是要搞潛規則,沒必要這么不給面子。
如此這般,三日過去。
寧州府中,盛況空前。
滿大街的文人士子,演繹出人生百態,有人小比出線,入圍大試,笑得滿面春風,有人慘遭淘汰,無緣文宴,看來失魂落魄,甚至嚎啕大哭,借酒澆愁……
總而言之,很是精彩。
凰天樓中,也不乏這樣的景象,但大多是入圍大試的開宴慶賀,幾乎看不到遭淘汰的借酒消愁。
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凰天樓什么地方,一般人消費得起?
消費得起的人,還會被小比淘汰?
學問,知識,也是一種資源,一種渠道。
世家自然要牢牢把持在手中,詩書傳家,便是如此。
不然,哪里來的那一句:上品無寒門,下品無世族?
但這與蘇問沒有多大關系。
起碼目前沒有。
照例登臺,照例開講,三日時間總是說完了白蛇傳。
法海篇后,余下的劇情變動不大,基本是講白蛇與許仙的情感故事,最終二人共入雷峰塔,贖還水漫金山的罪孽,同時攜手修行,幾十年后得以釋出,許仙與青白二蛇共同飛升……
總的來說,是一個大團圓的美好結局。
什么,不合理?
蘇問的書,蘇問說了算,他說合理就合理,他說應該就應該。
就這樣,三天時間,蘇問說完了白蛇。
今日是最后一場,最后一段。
蘇問說完,就要下臺。
“就這么完了啊?”
“總感覺缺了點什么!”
“蘇先生,要不再講講吧?”
“許仙與青蛇白蛇飛身后,在天界又是個什么狀況?”
“佛門謀劃了那么多,最后卻落得一場空,法海沒了,白蛇也沒了,他們能善罷甘休?”
“再講講吧,這故事到這里,實在太短太短了。”
眾人不舍,紫嫣更是如此,不住向蘇問撒嬌祈求。
“天下無不散之筵席,一書完自有一書開,諸位,有緣再會!”
蘇問一笑,也不多言,轉身就下了臺。
他還要去赴文華宴,給姜凰陪坐呢,遲到了可不好。
“切!”
“小氣!”
“算了,明天再聽就是!”
“明天,明天可是經典小比開始,哪兒有空來聽啊?”
“落選了就有空了,三天前你詩書一關,不也一樣每過嗎?”
“你你你懂什么,詩書本不是我的強項,可經典……我飽讀圣賢書!”
“呵呵,諸位,你們今夜文華宴,誰人能一舉奪魁?”
“這就難說了,此屆文華會,可謂臥虎藏龍,大才甚多……”
眾人議論紛紛,很快就將焦點從蘇問轉到了即將召開的文化宴上。
“走吧!”
夢梵音也站起身來,向凰天樓外走去。
“這……”
紫嫣遲疑了一陣,最終還是忍不住,出聲問道:“你不去和他見個面?”
夢梵音神情漠然:“不是已經見過了嗎?”
“這就叫見過了?”
紫嫣一臉無語,說道:“從云州到寧州,這么大老遠的,就只為聽他說書?”
夢梵音望了她一眼:“不然呢?”
紫嫣看著她:“你這話還真問住了,夢仙子,我的夢大仙子,你那心劍之法到底還修不修了?”
“與你何干?”
夢梵音神色不變,拂袖說道:“要去你自己去。”
“我……”
“怎么?”
夢梵音回過頭來,望著語塞的紫嫣:“你害怕了?”
“怕又怎么樣,不行啊?”
紫嫣白了她一眼,沒好氣的說道:“我,我不是怕他,我是怕那什么大周長公主,那個女人我一看就覺得她很危險,要是她嫉妒我的美貌要殺我,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怎么擋得住她手下的鷹犬爪牙……”
“首先,她絕對不會嫉妒你的美貌!”
“其次,你并不是什么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
“最后,就算是我,也不一定擋得住長公主府的人!”
“另外,你害怕的根本不是她!”
紫嫣找著理由,夢梵音卻毫不留情,直接拆穿了她。
紫嫣望著夢梵音,滿臉無語的說道:“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好哈哈,我不去了,可以了吧,我就跟著你,你去哪里,我去哪里,接下來咱們去哪,姐姐?”
“文華宴!”
夢梵音轉過身去,望著桃花林外,即將西墜的夕陽,喃喃說道:“不知今夜會鬧出什么風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