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菜?大餐?”
聽到徐云口中冒出的這兩個詞。
老法、斯托克斯以及其他教授的心中,不約而同的冒出了一股詭異感。
足以在如今科學界引起震動的光速測定,在徐云的口中不過是一道前菜?
開什么玩笑?!
別看光速這個詞看起來似乎很高大上。
但實際上,它是屬于物理‘基底’性質的一道數據。
一來,它代表了光的運動有上限。
或者說信息、能量的傳遞有上限。
也就是宇宙不同區域發生的事情,不會瞬間到達地球或是任何有生命存在的星球上,生物不會被海量信息“淹沒”。
如此一來。
宏觀世界才能正常運行從后世角度來定義,應該說是生命演化才能正常進行。
二來便是在幾何光學上的用處,理論中有大量的公式需要用到光速的定義。
這種定義可能不會產生直白的數字結果,卻會構成理論模型的條條框框,重要性不言而喻。
所以老法等人在計算出結果后,心情普遍都很復雜:
他們既意外于徐云能夠給科學界爭論已久的光速計算予以終定,為自己這些人小半輩子的努力都比不上肥魚百多年前的方桉而感到失落。
又欣喜于相關理論、乃至人類科技都將得到一個大幅度的發展。
結果沒想到
這套足以載入史冊、提出者毫無疑問可以獲得科普利獎章的精妙方桉
tmd竟然還不是主食?
這就像本子里的女主以為對方已經進入了全部,但實際上才只沒入了小半根而已。
這是一種非常微妙的感覺。
因此在得知還有一大半沒塞進之后,老法的心中頓時冒出了一股驚懼中夾雜著期待的復雜情感。
前菜就這么刺激,主食那還得了?
老法甚至摸了摸自己胸口的內袋,那里頭放著英國皇家特供的兩片硝酸甘油。
隨后他沉默片刻,深吸一口氣,對徐云道:
“羅峰同學,接下來我們還要做什么實驗?”
徐云掃了眼不遠處的安古斯·羅曼,轉頭對威廉·惠威爾問道:
“惠威爾先生,我拜托您準備的其他設備都找齊了嗎?”
威廉·惠威爾原本正在和斯托克斯談笑風生呢,聞言一提高腰褲,語氣柔和的道:
“放心吧,早就準備好了,只是還有幾件小模組比較特殊,暫時先被存放到了實驗室。”
“我已經安排湯姆遜同學親自帶人去取了,十分鐘內應該就會返回。”
威廉·惠威爾此時的表情很是和藹,眼角帶著一股壓制不住的喜悅。
剛剛他從斯托克斯口中得知了測光實驗的意義,目前的局勢和安古斯·羅曼的質疑已經沒多少關系了。
也就是無論徐云接下來能不能拿出反駁波動說的證據,其實都不會對他‘肥魚后代’的身份造成太大的影響。
畢竟這套光速測算的方桉實在是太精妙了,除了肥魚,還能有誰能想得出來呢?
總不能是羅峰自己吧?
在如今波粒二象性概念已經提出的背景下,這個實驗的重要性未必就比反駁波動說的證據小多少。
這就好比后世某人解答哥德巴赫猜想,結果算著算著,反倒把霍奇猜想證明了。
縱使最后他解不開哥猜,難道說他就不是一位頂級數學家了?
答桉顯然是否定的。
當然了。
以前是斯托克斯等人在不了解徐云接下來安排的前提下,以現有觀念做出的判斷。
總而言之。
在徐云的這份前菜面前。
普來姆藉著安古斯·羅曼發出的這道必殺組合技,實際上已經對威廉·惠威爾失去了效果。
這代表著他保住了三一學院院長的威嚴,此時依舊有競選新校長的資格。
這怎能讓他不喜?
因此在徐云開口之前。
他便先一步安排湯姆遜親自前往實驗室,讓他將徐云要求的設備搬運到了現場。
十分鐘后。
湯姆遜和小麥哼哧哼哧的帶著幾個箱子回到了空地。
哐啷哐啷
很快。
幾個零件、看不出具體材質的金屬片、金屬圓球,以及一架鋼琴大小的木頭承重架被擺放到了空地上。
徐云帶上乳膠手套,開始親自組裝起設備。
雖然橡膠手套要到1889年才會被發明出來,但摻雜了堿式碳酸鉛的乳膠手套早已面世11年了。
加之這些零部件在實驗室已經被調試完畢,因此組合起來并不會特別麻煩。
十多分鐘后。
一個簡易的電解池,出現在了先前放置手電筒的木桌上。
電解池大概有后世送餐員配備的送餐箱大小,外部裹著黑色的繃帶,內中充滿了溶液。
溶液被一張薄膜從中間分割成兩個區域,每個區域中各插著一塊金屬板。
金屬板的大小、外觀均是一致,顯然是事先安排好的規格。
隨后徐云招來湯姆遜耳語了幾句,讓他先去組裝另一套實驗裝置。
待老湯離去后。
徐云朝周圍諸多大老點了點頭,開口道:
“阿爾伯特親王,法拉第先生,惠威爾院長,哦對了,還有羅曼學長,我們可以開始下一階段實驗了。”
老法又是一步向前,第一個來到了設備邊上。
作為電學大老,他對于電解池可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了。
只見他負著手,湊到電解池面前打量了幾眼,甚至還聳動鼻頭嗅了嗅,判斷道:
“這是酸溶液?”
徐云點了點頭,補充道:
“準確來說,是氯化銀和氟硅酸的混合溶液。”
老法見說又看了眼放置在溶液中的金屬板,目光在上頭停留了片刻:
“鉑電極?”
徐云朝他一豎大拇指,夸贊道:
“您可真是好眼力,沒錯就是鉑電極。”
老法沒去理睬徐云的吹捧,眉頭微微皺起,眼中閃過一絲費解。
鉑電極、氯化銀和氟硅酸,這些和光有什么關系呢?
看著陷入沉思的老法,徐云試探性的問了一句:
“法拉第教授,那我現在開始了?”
老法這才回過神,看了眼周圍,很快道:
“行,那就開始吧。”
徐云又朝邊上的阿爾伯特親王等人知會了一聲,從小麥手中接過一把強光手電,以及一個電流表。
按照原本時間線。
韋伯在1841年就發明了雙線電流表,1846年更是發明了電功率表,屬于電子元件史上的重要節點。
這兩個節點在如今這個副本中既沒有提前也沒有推后,因此劍橋大學可以拿出高精度的電流表倒也不怎么稀奇。
隨后徐云將電流表接入電解池,打開手電筒,校準后塞到了小麥手里:
“握住,別松手。”
小麥憨憨的哦了一聲,做起了工具人。
見此情形。
老法的腦袋上不由冒出了一個問號:
電解池不通電卻用光來照射,這又是什么操作?
不過徐云此前畢竟搞出了旋轉鏡測光速的實驗,因此老法與眾人還是耐心的看了下去。
一分鐘
五分鐘
十分鐘
當時間來到第十三分鐘的時候。
老法打了個哈欠,正準備說話。
不過開口之前,他眼角的余光里,似乎閃過了什么東西跳動的影子。
他下意識的轉過頭看去。
待看清情形的瞬間,老法的頭皮便是一麻:
只見此時此刻。
原本毫無反應的電流表,內中的指針赫然在微弱而固執的跳動著!
老法的動作很快引起了其他教授的注意,逐漸有人跟著將注意力投放到了電流表。
“你們快看電流表!”
“哈利路亞,哪里來的電動勢?!”
“一比吊糟,這嘛玩意?”
“電流表動了,我不玩了,wdnmd!”
最終。
小麥憨憨的說出了所有人的疑問:
“好奇怪呀,明明沒有通電,為什么電解池里會產生電流呢?”
下一秒。
所有人的目光都鎖定到了徐云身上。
甚至連威廉·惠威爾的眼中,也都帶著濃郁的好奇。
雖然他在自然科學方面的知識有限,但電解池的原理他卻是多少知道一些的。
電解池電解池,沒有電自然不行。
可眼下徐云只是靠著一把強光手電,就讓電解池內重新有了電流或者說電勢差?
看著一個個大老好奇寶寶般的眼神,徐云抬頭往上看了幾秒鐘。
才四千字不到,沒辦法下章再說了。
于是他微微嘆了口氣,對老法說道:
“一百多年前的一個上午,肥魚老祖為了某個電解實驗調試設備,便將兩片鉑電極浸入了電解質溶液。”
“當時恰好有人上門拜訪,肥魚老祖便順手將沒通電的電解池放到了窗臺邊。”
“結果等他會客完畢,返回原處時忽然發現,電解池內居然出現了電勢差!”
“于是他通過控制變量的方式逐一排除外因,最后確定了一件事”
說道這里。
徐云頓了頓,環視周圍一圈,一錘定音:
“鉑電極在受到光照射時會產生電動勢,物質的電性質與光波之間,必然存在著某種特殊的密切關系!”
聽聞此言。
現場頓時又是一陣詭異的寂靜。
過了幾秒鐘。
老法目光復雜的看了徐云一眼,問道:
“肥魚先生有為這個現象命名嗎?”
徐云點點頭,解釋道:
“有,肥魚先祖將這種現象叫做光生伏特效應,簡稱光伏效應。”
老法將視線轉向正在咕嚕咕嚕的電解池,嘴中喃喃:
“光伏導體”
沒錯。
徐云這次示范的第二個實驗,正是光伏效應!
本土中光伏效應的發現時間是在1839年,亞歷山大·貝克勒爾在極其偶然的情況下見到了這個現象。
效應的現象便是徐云演示的那樣:
兩個鉑電極放到電解液里用光線去照射,電解池中便會出現電動勢。
不過在這個時間線里。
受小牛影響。
電子元件領域得到了極其高速的發展,貝克勒爾的父親家安東·西薩·貝克爾勒在電燈的發明中參了一股,因此亞歷山大·貝克勒爾也就錯失了發現光伏效應的機會。(這個伏筆居然沒有人發現,桑心啊)
當然了。
既然提到了亞歷山大·貝克勒爾,就不得不提到另一個人了:
居里夫人。
1903年。
為了表彰鐳元素的發現,諾貝爾獎組委會將諾貝獎頒給了貝克勒爾和居里夫婦。
其中貝克勒爾排名第一,皮埃爾·居里也就是居里夫人的丈夫排名第二,居里夫人本人排名第三。
并且居里夫人的名字是在其丈夫皮埃爾·的強烈要求下,才被貝克勒爾加上的。
不過實際上呢。
貝克勒爾的這波獲獎有很大水分,堪稱是最早一批混一作的例子。
他獲得諾貝爾獎的原因很簡單:
他在1896年發現了天然放射性,并且引導了相關研究。
但其實呢
貝克勒爾將這個現象認定成了熒光,壓根就直接無視了它,鐳發現的過程中居里夫婦才是出力最大的人。
另外,后世傳聞皮埃爾和貝克勒爾合作親密無間,這也是謊言。
皮埃爾一直討厭貝克勒爾,如果不是瑞典的數學家羅比·加拉格爾把提名信的內容告訴皮埃爾,皮埃爾恐怕到頒獎時都不知道具體誰被提名了。
至于再后來的事情大家應該都聽過了。
1906年。
皮埃爾.居里在路上被馬車撞倒,當場身亡。
居里夫人在寡居幾年后和學生郎之萬在了一起。
丈夫去世后另組家庭這屬于人之常情,更別說居里夫人也不是無縫銜接,最短最短都有三年多呢。
但奈何郎之萬當時是有婦之夫,這就導致了她們的愛情故事蒙上了許多非議色彩。
1911年11月7日。
路透社報導該年諾貝爾化學獎將授予居里夫人。
結果11月23日。
郎之萬夫人就通過其兄,在報上發表了居里夫人給郎之萬的情書。
自那之后。
高盧的報刊開始連篇累牘地報道居里夫人與朗之萬的“神秘戀情”,并開始大量公布她的信件。
一些高盧人還去襲擊她的住宅,用石頭砸壞她的窗戶。
一批原本支持居里夫人的高盧科學家也開始改變立場,他們聯名寫信讓瑪麗離開法國。
導致居里夫人最終沒有選上高盧科學院的院士,而是逃到了高盧境內的一座修道院躲了14個月方才挨過了風聲。
‘波蘭蕩婦’這個侮辱性的字眼,就是那時候出現的。
這里再說個比較騷的小插曲。
郎之萬在和居里夫人分開后,妻子同意朗之萬可以公開擁有一個除了居里夫人之外的情人,以此為條件來挽回失敗的婚姻。
多年以后。
朗之萬為了養活情人,居然厚著臉皮請求居里夫人在研究所為這個女學生安排一個職位(:KXSJ.0.201407019)
奇葩年年有,20世紀初特別多。
好了。
視線再回歸原處。
光伏效應在嚴格意義上和波動說沒有太直接的關系,但卻是一個不可忽略的步驟。
一來這是一次思想上的過渡,避免這些大老驟然見到某些現象后心臟病突發,造成人類科學史上的悲劇。
另外便是為了
啟發老法。
別忘了。
半導體這個概念,就是老法提出來的。
瞧他現在跟吳老二似的抖動頻率,擱玄幻小說里頭那就是妥妥的‘頓悟’好伐?
隨后幾位教授也相繼來到電解池邊,再次觀察了一陣現象。
斯托克斯甚至還上手去摸了摸鉑電極板,休的一下便收回了手指。(不建議試哈,大致感覺和漏電的金屬主機箱有點像,別問我怎么知道的,問就是當年頭鐵)
“真是奇怪”
摸著有些酸脹的手指,斯托克斯的眉頭頓時皺了起來,說道:
“為什么用光線照射鉑電極,溶液內部就會產生電流呢?”
“按照安培先生的理論,光照讓電解池內部出現了一個閉合的、有電勢差的回路?”
一旁的另一位教授上前了兩步,伸著腦袋朝電解池里看了幾眼。
此人叫做巴特·伯里格斯,是劍橋大學如今能排名前五的物理專家,在歐洲也是赫赫有名。
只見他沉思片刻,分析到:
“有沒有可能是來自片表面的薄層雜質?比如摻雜了熱源效應?”
老法很快搖了搖頭,否定了這個猜測:
“手電筒的光線應該達不到引發薄層雜質變化的量級,頂多就是臭化物和碘化物會短暫的分解產生電效應,但卻無法長期持續。”
隨后他瞥了眼一旁‘乖巧.JPG’的徐云,伸手從桌上起了一塊干凈的鉑電極。
將修長的食指微微卷曲,在上面敲了敲:
“因此很明顯,類似鉑電極之類的金屬板內,一定存在有能形成自有場的條件”
斯托克斯見狀,不由問道:
“法拉第先生,您是想到了什么嗎?”
老法的臉上立時浮現出了一絲猶疑,似乎在進行著某些思想斗爭,最后還是說道:
“只是有一些模湖的猜測罷了”
“我認為有沒有這樣一種可能,例如鉑電極內原本存在著某些的電荷,它們原先保持在一個比較均衡的封閉狀態,從而沒有展現出帶電的屬性。”
“在光照的情況下被激發或者說平衡的那個結被間斷了,導致出現了電勢差?”
“不過這樣一來,激發的實際環境恐怕就肉眼不可見了”
看著侃侃而談的老法,徐云默然不語。
不過緊握的雙手,表明此刻他的心中并不平靜。
眾做周知。
光伏現象的本質要歸結于原子能帶結構,涉及到價帶和導帶的概念。
所謂價帶,指的是離原子核比較近的區域。
這里的電子都被緊緊吸住,無法輕易逃離。
導帶則是遠離原子核的區域,這里的電子不受監管,比較自由。
如果有外加電場讓這些電子跑起來,那材料就導電了。
除了這兩個區域,在價帶上面、導帶下面還有一個區域。
這個區域不允許電子存在,也就是禁帶。
所以在自熱界,一般存在著兩種截然不同的材料:
一種禁帶很窄,或者干脆沒有禁帶。
在室溫下,它的價帶外層電子可以輕易躍遷到導帶上。
這就是導體。
相反如果材料的禁帶很寬,一般大于三電子伏特,在室溫下電子老老實實地待在價帶上,那它就不能導電。
這就是絕緣體。
而在價帶和導帶之間、能隙小于3eV的材料,就是半導體。
這些電子會形成一個叫做PN結的東西,兩端顯不同的電性,進而形成一個從N指向P的電場。
這個電場是自發形成的,因此也叫作導體的自建電場。
至于光伏效應的作用呢,就是讓那些已經成對的價帶電子再次受到“誘惑”。
也就是價帶電子吸收了光的能量,能量變高,躍遷到了導帶上。
脫離了電子的空穴受到自建電場的影響會被扔到兩邊去,形成一個從P指向N的電場。
這就是光生電場,方向與自建電場相反。
此時只要外接一個回路,由于電勢差的存在,回路中就會產生電流了。
這也是后世光伏發電的原理,只是利用率一直上不去,所以還只是個發展中的項目。
老法他們所處的1850年連電子都沒發現,頂多就是庫倫提出了電荷的概念,距離真正的微粒還有很長的一些距離。
老法卻能靠著現象聯系到內中的‘結’,這怎么能不讓人驚訝呢?
實際上。
這也不是徐云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了。
1665年副本中計算無窮小量的小牛
1100副本中推導出曲率的老賈
憑借原始知識就搞出自吸泵的老蘇
在這些人類史上的科學巨匠面前,徐云每次都能感覺到自身的渺小。
與這些真正的先賢相比,他只是一個獲得了特殊光環的幸運兒而已,今后還有很長很長的一段路要走
就在徐云心中感慨之際,一旁的湯姆遜快步走了過來:
“羅峰,你要的另一套設備已經準備好了。”
徐云這才回過神。
他先是看了眼不遠處的安古斯·羅曼。
嘖嘖,這個反派這次居然不再說話了,自己還等著再打一次臉呢
隨后他輕咳一聲,將這個無聊的念頭拋開,對老法說道:
“法拉第先生,您準備好了嗎?”
老法此時還處在光伏效應引發的思考中,聞言下意識的便是一呆:
“額,準備什么?”
徐云朝他神秘一笑,看了眼遠處:
“當然是準備”
“去掀翻物理大廈的根基啦!”
昨天有同學問這年頭為什么會有儀表盤,有沒有一種可能,1804年發明的第一輛火車上就有儀表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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