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瀟雖然是個徐云迫切期待的人才,但即便有阿斯利康從中協助,他的離職手續依舊需要一定的時間。
因此徐云也沒指望著盧瀟立刻就能回國,在和田良偉又聊了一些內容后,二者便就此分別。
相比于往年。
2023年的除夕夜來的要更早一些。
在結束和田良偉的談話后沒過幾天。
徐云等人便正式迎來了......
農歷新年。
實話實說。
這年頭的各種節味雖然逐漸變得有些寡澹,但春節依舊是華夏人不可或缺的重要日子。
每逢春節。
大量在外工作的務工者、平日里不怎么走動的親戚大多都會相聚一堂,吃上一頓滋味各異的大飯。
小孩子大多會分到紅包,高齡單身男女大多會被親戚圍著一頓輸出.....
而廬州所屬的皖南又屬于勞動力輸出大省,因此每逢過年過節,都會有很多人從外地返鄉,與家人們共度一場除夕。
所以與其他一到春節就會變成‘鬼城’的一二線城市不同。
廬州這座城市到過年的時候,反倒會變得有些熱鬧起來。
“又是一年除夕啊”
透過窗戶看著樓下正在貼春聯的一對老人,徐云的眼中不由浮現出一絲感嘆。
其實他不是那種喜歡哀傷春秋的小文青,但時值歲末,每個人的心中多多少少都會有些感懷。
如果再加上一個無法與家人團聚的前置條件,這道感懷的情感便會放大上許多倍。
不過很快。
徐云這絲細微的傷感,便被身后鍋碗清脆的碰撞聲給打散了。
他順勢轉過頭,發現老蘇正雙手捧著一疊陶瓷碗,一個個的朝餐桌上擺放著。
徐云便快步走上前,把袖子擼起來小半截,對老蘇道:
“蘇公,我也來幫忙吧。”
老蘇點點頭,把碗放到了桌上:
“好。”
聽著碗快擺放的接觸聲,以及從廚房里傳來的呲呲響動,徐云的動作不由也歡快了少許。
雖然自己今年沒法回家,與父母分隔兩地。
但眼下看來,這頓大飯倒也不至于多孤獨。
過了一會兒。
徐云的耳邊忽然響起了老蘇的嘆氣聲:
“小徐,你說老夫...唔,我還要多久才能完全適應這個時代呢?”
徐云抬起頭,發現一直以來都很穩重澹定的老蘇臉上,此時正充斥著一股迷茫。
老蘇所說的適應二字,顯然不是跟上2022年的生活節奏——事實上,老蘇現在已經掌握了大多數電子設備的使用方法,那天徐云還看他玩原神了呢。
所以老蘇所說的適應,實際上是指他什么時候才能擁有為這個時代做貢獻的能力。
畢竟對于這么一位‘東方達芬奇’來說。
看著飛速發展的人類科技,自己卻無能為力,實在是太過折磨了。
隨后老蘇又嘆了口氣,搖了搖頭,繼續道:
“老夫近乎沒日沒夜的在看書學習,們心自問,從書中汲取的知識已然不少。”
“然而在浩如煙海的知識面前,依舊猶如滄海一粟,不知何時才可見到盡頭,何其可嘆......”
看著明顯有些糾結的老蘇,徐云沉默片刻,開口道:
“蘇公,我感覺您有些著急了。”
老蘇頓時一怔。
接著徐云想了想,放下快子,從兜里掏出手機鼓搗了幾下。
朝老蘇面前一遞。
老蘇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伸手接過手機,下意識的念了起來:
“第進士,知寧縣。遷集賢校理,編定書籍。頌在館下九年,奉祖母及母,養姑姐妹與外族數十人,甘旨融怡,昏嫁以時。妻子衣食常不給,而處之晏如。擢知制誥。大臣薦秀州判官李定,召見,擢太子中允,除監察御史里行”
過了好一會兒。
他才重新抬起頭,望向徐云,眼中似有所悟:
“小徐,這是”
徐云點點頭,肯定道:
“沒錯,這正是《宋史蘇頌傳》的內容,也就是....您的過往。”
隨后他深吸一口氣,不動神色的看了眼廚房,發現沒人注意到這里后繼續道:
“根據《宋史蘇頌傳》記載,當初您在北宋的圖書館里做了整整九年的圖書管理員,從未顯露過急躁。”
“最后被皇上召見,凡有所問張口即答,最終一鳴驚人,擔任了太子中允的職務。”
“而如今您剛到這個時代不過幾個月,為什么就如此著急了呢?”
老蘇繼續愕然。
是啊......
當初自己孑然一身的時候,尚且能夠沉寂九年,最后一朝爆發。
如今自己有了更好的起始基礎,為什么反而有些急躁了呢......
看著臉色變化不定的老蘇,徐云亦是在心中輕輕搖了搖頭。
作為一名重生者,他其實很能理解老蘇的情況。
北宋時期沉寂九年的‘小蘇’、以及現在的‘小蘇’雖然都是孑然一身,屬于“布衣”。
但此時的‘小蘇’卻有著上輩子那個‘老蘇’貴極人臣的經歷和閱歷,先天性的心氣就有些高。
華夏有句古語,叫做曾經滄海難為水。
站上了一個高度之后,一個人的視野和心態就很難恢復到原本的模樣了。
就像成年人回首俯瞰自己初中生活,初中時的有些舉動、有些和同學的矛盾在成年人的眼光看來,實在是有些幼稚。
徐云當初也是如此。
所以....他多少也能理解老蘇的心境。
面對這樣一個科技盛世,老蘇想要展現自己價值的想法完全可以理解,甚至這種心理屬于某種意義上的必然。
但同樣。
知識這玩意兒,卻也不是你爆個種、灌兩口雞湯就能搞定的。
不可能你今天嚷嚷著我要努力學習,明天就能把微粒的波動方程給推導出來——那樣估摸著薛定諤都得掀棺材板了。
因此徐云能做的,主要還是以心理疏導為主。
老蘇自己上輩子的經歷顯然是個很有效的疏通劑,在看完《宋史蘇頌傳》后,老蘇的臉色也逐漸開始恢復了正常。
過了一會兒。
他長呼出了一口濁氣,眼中閃過一抹釋然:
“小徐,你說得對,老夫確實有些急躁了,如今重活一世,對時間終究有些敏感。”
“想來還是要多學學你,24歲了還是雛鳥——老夫當初像你這么大的時候,兒子都有三個了。”
徐云一腦瓜子問號:
這tmd都能開到我?
心情通順不少的老蘇顯然沒有察覺到自己給徐云的這發暴擊,表情恢復正常的他忽然開始在意起了其他一些小細節:
“對了小徐,今天既然是除夕,為什么都沒有人放鞭炮和煙火呢?”
徐云此時猶自有些自閉,下意識的就想問老蘇為啥知道鞭炮和煙火。
不過話在出口之前,他便及時反應了過來:
北宋確實是有鞭炮和煙花這兩樣東西的。
比如《東京夢華錄》中,就明確記載過北宋放煙花的場景。
另外《水滸傳》中的‘轟天雷’凌振,不被重用時負責的也是制造煙花。
所以以老蘇的地位,知道煙花和鞭炮倒也不足為奇。
想到這里。
徐云想了想,解釋道:
“這些年國家出于環保和安全角度考慮,已經禁止在市區內燃放煙火了——至少廬州市區內是看不到的。”
“畢竟在數年前,國內曾經發生過多起因為煙火燃放或者儲存而導致的事故,甚至有不少人員傷亡。”
“當然了,一些下面管控不算強力的鄉鎮倒是偶爾能見著......”
徐云說這話的時候,帶著一股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遺憾。
某種程度上來說。
如今年味逐漸寡澹,和禁止燃放煙火也有一定的關系——這是一個誰都沒法否定的事實。
但是出于國家角度考慮,開放煙火的弊端也確實存在,這方面有太多太多的前車之鑒了。
只能說視角不同,看的情況也各有不同吧
而就在徐云和老蘇交談的時候。
他倆身后忽然響起了一道輕快的聲音:
“雞湯來咯!”
徐云順勢望去。
只見顧群青和翁瑜婧分別穿著圍裙,各自端著一盤熱氣騰騰的菜從廚房里走了出來。
沒錯。
今天這頓大飯除了徐云和老蘇之外,還有顧群青、翁瑜婧以及出門去買飲料的裘生與張和光——就是不久前帶徐云他們參觀天文臺的那貨。
其中裘生與張和光都有各自的項目要做,只能被迫留在了科大本部做孤寡博士。
顧群青則是因為參與了輿論事件以及相關收尾工作,錯過了回家的最好時間,便干脆待在了廬州。
反正他過去在賽諾菲的時候基本上也沒回國過春節,這方面的‘經驗’甚至要比徐云還豐富。
至于翁瑜婧么.....
從這姑娘到廬州的時間就不難看出,她本身就沒打算回金陵過春節。
考慮到她在廬州沒什么熟人,加之這姑娘也已經入職了華盾生科,徐云便向她發出了邀請。
等聚到一起后,大家伙一合計,干脆做出了分工:
常年在外的顧群青和翁瑜婧在刀工比賽中吊打了徐云,于是二人負責掌勺做菜。
徐云和老蘇負責擺盤。
張和光與裘生兩人則負責買飲料......
十多分鐘后。
張和光與裘生一人拎著一箱旺仔牛奶回到了徐云的出租屋。
又過了半個小時。
一桌豐盛的中餐擺在了眾人面前:
肚包雞、蔥油東星斑、紅燒肥腸、油爆大蝦、水煮田雞、炒年糕
當然了。
有顧群青這個海歸在場,自然也少不了雞這個并不存在于中餐的中餐。
待菜品上齊后。
眾人依次落座。
家庭聚餐不需要分什么長幼尊卑,更不需要分什么主位次位賓位。
大家將飲料倒滿,由徐云領著一碰杯,團年飯就這樣開餐了。
裘生是個和誰都自來熟的性子,開動后率先飛快的夾起了一塊肥腸,塞進嘴里咀嚼了幾下,頓時眼前一亮:
“好吃!”
顧群青見說不由得意一笑,大拇指指了指自己,做個了老子就是牛批的手勢:
“不瞞你們說,過年的時候華人社區聚會,我做的紅燒肥腸可歷來都是搶手貨,很多外國老都喜歡吃呢。”
聽到這番話。
正在扒拉著米飯的張和光放下快子,有些好奇的問道:
“顧經理,老外也吃得來肥腸?”
“當然了。”
顧群青看了他一眼,顯得很澹定——平日里他可沒少被人問過這個問題:
“大家可能都聽過一種傳聞,就是歐美人不吃豬內臟,但其實這個說法和現實出入還是比較大的。”
“英國、高盧、意呆利、德意志,這些國家其實都會吃豬內臟——他們真正很少吃的部位是豬耳朵。”
“另外說起老外真正不會吃的東西,你們肯定猜不到是什么。”
張和光聞言頓時來了興致,思索片刻,報出了幾個食材:
“雞爪?折耳根?福建人?還是皮蛋?”
一旁的翁瑜婧想了想,補充了另一個答桉:
“我聽說歐美人好像不吃魚頭吧?”
顧群青朝他們神秘一笑,輕輕搖了搖頭:
“都不是,答桉是瓜子。”
隨后他頓了頓,待眾人齊露錯愕之色后,方才解釋道:
“向日葵、南瓜、西瓜這些東西很多國家都有,但除了華夏和尹比利亞半島之外,幾乎沒幾個國家會食用瓜子。”
“當然了,我說的瓜子是那種帶殼的瓜子,也就是要用牙齒咖察一下嗑開的瓜子。”
“國外的超市里有各式各樣的seeds,但大多數都是處理好的瓜子仁,常見于餅干,cereal早餐或者甜點里頭。”
一旁的徐云靜靜聽完,嘴角也忍不住揚起了一絲微小的弧度。
正如顧群青所說。
歐美地區除了尹比利亞半島外,幾乎沒有任何一個國家的人喜歡...或者說會嗑瓜子。
當年他在劍橋讀交換生的時候,甚至被要求表演過嗑瓜子.....
像老美們吃瓜子的方式都是抓起一把塞到一邊的腮幫子里,用舌頭一粒一粒移動到門牙位置,在嘴里磕完了噗噗噗往外吐。
比如電影《神探飛機頭》里,就有金凱瑞往外吐瓜子皮的場景,跟機關槍似的還帶著一堆口水......
除了瓜子之外。
其他諸如雞爪、皮蛋、魚頭這些東西,在國外多多少少都有一些市場。
折耳根這玩意兒甚至在土雞那邊銷量前幾你敢信?
總而言之。
有了顧群青的這么一暖場,飯桌上的氛圍不由更加歡快了許多。
大家邊吃邊聊,很快便聊到了2023年的規劃問題。
顧群青先是和徐云干了杯奶,又看了眼裘生和張和光:
“如果沒記錯的話,徐博士你們三個明年都要博士答辯了吧?”
徐云點點頭:
“嗯,我們三個都是同屆少年班出來的,今年答辯應該在五月份前后吧。”
“那是你們,俺們天文系今年在四月份......”
徐云話沒說完,張和光便苦著臉舉起了手:
“所以今年我才回不了家,年后就要開始準備答辯材料了qaq。”
張和光的老師是國內很有名的常進院士,在2021年周又元院士去世后,常進院士是科大僅存的天文學院士,同時也是紫金山天文臺臺長。
常進院士對于學生的學術要求非常嚴苛,即便如今天文系人數稀少,他依舊沒有放寬原本的要求。
所以張和光想要順利畢業,難度要遠高于徐云和裘生。
當然了。
作為少年班畢業的天才,張和光實際上的壓力倒也沒有表現出來的這么重就是了......
看著刻意賣慘的好基友,徐云嘴角不由微微一動。
但猶豫片刻,最終還是沒有說話。
很早之前他將有過一個想法,也就是將神王星的存在通過張和光的手公之于眾。
畢竟目前他身上的光環實在是有些耀眼,有副本的存在也不用擔心今后會沒成果產出。
因此這種跨專業的發現,交給張和光是最合適的選擇。
不過眼下時機似乎還不太合適,因此思索再三,徐云還是放棄了現在先打預防針的念頭。
反正神王星就在那邊,以現有的觀測技術來說,并不需要像1850年副本中那樣靠著公式推導鎖定。
發現目標說白了其實就是一個巧合的事兒,不需要投入太大的精力。
想到這里。
徐云便徹底把原先的念頭打消,又看向了一旁的翁瑜婧,換了個話題:
“小翁,話說你這是啥情況,大過年的還待在廬州不回金陵?”
“我啊......”
翁瑜婧大咧咧的撓了撓頭發,接著哎了一聲:
“其實也沒什么大事兒,就是我媽在國外做生意,我爸又在外地跑什么重要項目,爺爺奶奶那邊和我大伯一起過,我就懶得過去咯。”
徐云這才心下了然。
原來如此......
一開始他還以為翁瑜婧是和家里鬧別扭呢,但后來又想到了先前加好友時意外聯系上翁父的情況。
按照交談時的情形來看。
翁瑜婧和家人的關系應該沒那么僵,合著原來是這么回事
隨后眾人又邊吃邊聊了一個多小時,最終在八點出頭痛飲完了最后一滴奶。
徐云的這間出租屋沒有客房,眾人在洗完餐具后,便紛紛告別離去了。
送完客人后。
徐云忽然心中一動,找了個理由回到了自己屋內。
接著
進入了光環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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