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星遠搖了搖頭，下巴隨意朝某個方向努了努：
“先開一會兒看看吧，屋子里太悶了，透透氣也好——要是真感覺冷的話，待會兒重新關上就行。”
高洪文見侯星遠如此堅持，便也放棄了勸說的念頭，乖乖開起了窗。
實話實說。
在推開窗子的時候，高洪文其實是做好了被冷風吹個哆嗦的準備的。
畢竟現在才二月出頭，今年的冬天又比較冷，現在蓉城的溫度還在個位數字呢。
結果令高洪文感覺意外的是.....
當他推開窗戶的一瞬間。
吹進屋內的不是冷厲如刀的冬風，而是和煦溫潤的柔風。
連帶柔風進入屋內的，還有少許同樣溫和的雨水。
另外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
在雨水落到臉上的時候，高洪文原本因為攻防戰而緊繃的心緒，莫名的逐漸平和了下來。
高洪文忍不住伸出手，接了兩滴雨水，放到面前端詳了起來。
是自己的錯覺？
這場雨真的有些特殊？
幾秒鐘后。
想不出答桉的高洪文甩了甩頭，將這些念頭拋到腦后，繼續開起了窗。
而就在高洪文開窗的同時。
會議大廳中鈴木厚人的咳嗽聲，毫無征兆的勐然劇烈了不少，看起來仿佛下一秒就要把肺給咳出來似的。
有些了解鈴木厚人得了肺結核的學者，甚至在琢磨著要不要打120或者直接聯系火葬場了......
當然了。
網安中心的眾人并不知道發生在隔壁會議中心的這一幕。
此時的王清塵和小榕等人，正處于攻防戰最激烈的時間點。
大概五分鐘之前。
工程部方面已經將有問題的信號轉換器給拆了下來，換上了更安全、經過檢驗的設備。
這個行為雖然沒有特別明顯的直觀效果，但多多少少也為小榕等人緩解了部分壓力。
現在他們要做的，就是將破口全部堵上。
王清塵眼下正帶著當初紅客聯盟的絕大部分主力，全力防御一款已經被植入外聯機的木馬。
這也是迄今為止最危險的一次攻勢。
如果不是曾經看雪論壇的創始人看雪及時把aspack的脫殼環節給終止，現在發布會信號九成九已經黑屏了。
啪啪啪——
王清塵飛快的打著補丁，將區段木馬傳輸的f給一一終止，同時在語音里問道：
“緊急需求，誰手上有空，幫忙做個處理接收與送的16進位命令？”
“最好能制造一種假象，讓對方以為程式還在運作——這樣鷹哥那邊應該能騰出手！”
王清塵口中的鷹哥便是大名鼎鼎的老鷹萬濤，也是當初中美大戰的領頭人之一。
他、lion以及king，便是中美黑客大戰中華夏方的三位最高負責人——不過king當時露面的次數并不頻繁。
這個綽號和起點某知名觸手怪相同的男人碼字時速只有80不到，在一眾黑客中看似普普通通，但他卻是華夏紅客歷史上一個無法磨滅的符號。
因為他的性格實在是太特殊了。
綽號老鷹的萬濤建立了赫赫有名的鷹派聯盟，而這個組織字如其意，是個標準的鷹派。
所以鷹派聯盟的攻擊性...或者說侵略性很強。
他們有時候做起事來非常瘋狂甚至極端，形象上可能并不符合華夏人的內斂。
例如他曾經表示國家應該掌控大量的肉雞，同時每臺大眾的電腦都要配置一個插件，在特殊時期可以調動所有境內電腦進行超大流量的攻擊。
當然了。
老鷹從未進入過政壇，也沒有相關職務，所以他這番話代表不了官方的意志。
不過很有意思的是。
性格極具攻擊性的老鷹后來居然投入了網絡安全教育，現如今還算有名的鷹眼安全網就是他的創業產物，經常可以看到他在各地參加活動。
但也正因為如此。
老鷹在狀態上保持的甚至要比冰河還好，即便是在今天的所有人中也能穩居前三。
在王清塵喊出這番話后。
語音里很快有人接下了這個活：
“我來！”
王清塵這些年只和少數幾位朋友經常聯系，所以一時半會兒也沒聽出聲音的主人是誰，只能簡單的道謝一聲：
“ok，謝啦！”
話音剛落。
語音頻道里又響起了一道有些焦急的聲音：
“老王，我這兒有些頂不住了，回傳值我過濾不掉！封包只能放走了！”
王清塵頓時一凜。
封包。
這是一個黑客攻防中的重要數據。
回傳的封包往往會帶著ascii碼之類的文字訊息，以及鼠標的移動點選等等以及所動作程式的名稱，攻擊者可以以此來判斷守方用了那些鍵。
這是一個很致命的問題，更關鍵的是......
出聲之人正是前來支援的......
國科大網安中心主任向海華。
也就是吡蟲啉發售當天，代替科大遭遇襲擊、后來又和科大一同反攻回去的那個假發禿頭。
平心而論。
向海華的實力和王清塵相差無幾，都是當初紅客聯盟的核心成員。
能夠讓他頂不住的對手本身就不多，更何況使用的還是封包，海對面最喜歡用這套的頂尖黑客有且只有一人：
一個敢用彌賽亞作為名字，隸屬于thepentagon，被認為是現今黑客前三人選的超級強者！
在03年尹那啥戰爭中，尹方的電子設備同樣被海對面用后手報廢，其中便有著messiah的身影。
縱觀整個現場，只有小榕能夠和他勢均力敵。
可問題是眼下的小榕早已被setu和另一位黑客牽制，一時半會兒根本脫不開身。
很明顯。
這也是海對面預設的戰術。
想到這里。
王清塵只能狠狠一咬牙，對身邊的一人吼道：
“陳聲，上行節點的攻擊交給你了！我去老向那邊幫忙！你這邊最少要撐15分鐘！”
陳聲是王清塵在科大網安中心的老同事，二人前后合作了也有五六個年頭了，彼此也算知根知底。
所以王清塵很清楚。
想讓陳聲完全抵御住敵人的攻擊可能性很低，但以陳聲的實力堅持十五分鐘還是有機會的。
畢竟......
剛才這一輪攻防下來，無論是華夏還是海對面，基本上都產生了一個相同的認知：
雙方實力的差距非常細微，甚至可以說幾乎沒有差距。
如今華夏方之所以相對被動，主要還是因為海對面啟用了那個0day漏洞打了個措手不及。
因此在眼下這個節骨眼兒上，雙方拼的就是韌性與信念。
與心靈雞湯和嘴炮不同。
信念這個詞切實的存在于華夏的現實與傳承中，并且從未斷絕。
“老向！”
在接入向海華的‘戰線’后，王清塵顧不得和這個當初的情敵打嘴炮，飛快的問道：
“對面已經傳走了哪些數據？”
一秒鐘不到，王清塵耳邊便傳來了向海華的回答：
“shell命令以及...少量系統核心檔桉。”
王清塵敲擊這鍵盤的食指霎時一頓，雖然很快繼續恢復了敲擊，但語調卻高了不少：
“核心檔桉？哪里的核心檔桉？”
“天航主機的p3系統。”
王清塵沉默片刻，眼中閃過一絲決斷：
“那就先停止p3運行，切換到副備份系統！”
向海華口中的天航是一臺超算的名字，隸屬于蓉城中科信息有限公司，也就是曾經的中科院蓉城計算機應用研究所。
這臺超算平里日主要負責信號解析、中轉以及預處理，算是一臺性能不算特別頂尖，但職能較為專一的設備。
就像普通的電動小三輪肯定比不過奧迪a6，但在拉貨這塊小三輪的優勢反而還大些。
天航超算緊急切換一次副備份系統所需要的電力和水冷能耗，折算成現金最少都要20萬以上。
但眼下這個情況王清塵也顧不得太多了，只能以切換系統為代價盡可能的阻止對方的攻擊。
接著王清塵又飛快的用format程式格式化掉了兩個分割區，盡可能的在割肉止損。
三分鐘后。
他和向海華才算勉強擋住了messiah的攻勢。
王清塵抹了把額頭上的汗珠，心中忍不住浮現出了一絲慨嘆：
“真不愧是messiah啊......”
王清塵在中美大戰的時候，曾經簡單的和messiah交過手，對于這位頂尖黑客的攻擊能力記憶深刻。
當時他防御的那家網站只撐了15分鐘不到，便被messiah飛快的摧毀了。
如今20多年過去。
messiah的能力絲毫沒有退步。
一個簡簡單單的封包，就要王清塵和向海華二人全力以赴才能暫時性的解除風險。
也不知道后續的攻擊能不能守住.....
而就在王清塵眉頭緊蹙之際。
他的耳邊忽然傳來了一陣微風。
這陣微風柔和中帶著一絲涼爽，卻又沒有冬風那般刺骨，一時間竟然令王清塵有些出神。
在某種莫名情緒的驅動下。
即便此時分秒必爭，王清塵也依舊忍不住看向了窗外：
“唔？下雨了？”
王清塵所坐的位置相對靠窗，在微風的作用下，用幾滴雨水很快飄到了他的臉上，和汗水融為一體。
不知為何。
在看到窗外這場雨后，王清塵突然感覺整個人輕松了不少。
這是一種難于言喻的微妙狀態。
內心平和，頭腦清澈，思維毫無停滯。
王清塵仿佛一下回到了22年前，4月30號晚上11點。
他在聊天室里聽著lion在布置戰術，電腦頁面上顯示的則是撞機英雄的照片。
當時他的胸口有一把火在燃燒。
實際上。
不僅僅是王清塵一人。
現場的陳聲、小榕、小周....
數千公里外的向海華.....
還有b模塊負責應對普通攻擊的上百位科院精英，內心深處同樣悄然冒出了一股相同的情緒。
于是......
在某個剎那后。
原本焦灼成一團的戰局，忽然開始出現了一些變化。
一些漏洞逐漸被修補，警戒線緩緩的開始往回推。
二十多分鐘后。
遙遠的海對面。
一位梳著臟辮的黑人中年一巴掌拍到了桌上，嘴里不停的蹦著臟話：
他這次的攻擊目標是科院系統的上行節點，考慮到上行節點的重要性，智囊團方面給他布置了兩個不同情境的任務：
如果防守上行節點的是科院系的核心成員，那么黑人中年就要牽制對方最少半個小時。
而如果只是科院的普通精英，那么他必須在十分鐘內攻破對方的防御。
在攻擊一開始。
黑人中年遭遇到了很頑強的抵抗，而thepentagon也通過行為分析，很快鎖定了對方的身份：
中科大網安主任，曾經華夏紅盟的核心成員，混沌之翼王清塵。
考慮到對方的實力很強，黑人中年便采取了牽制戰術。
結果在二十分鐘前。
對方的防御手段忽然出現了極其明顯的變換，細密度明顯要低于王清塵。
因此黑人中年立刻開始了更勐烈的攻擊，準備抓住這次機會一舉突入科院的直播系統。
而整個過程一開始也很順利，黑人中年節節推進，對方被打的毫無防守之力。
黑人中年甚至有空開了一瓶產自米蘭的香檳，準備品著美酒迎接勝利。
結果沒想到.....
幾分鐘前屋子里忽然吹來了一陣莫名其妙的風，受風后，黑人中年感覺自己整個人的操作和思路都僵硬了許多。
而對面那個華夏人卻突然爆起了種，接連收復失地，最后一腳把黑人中年給踹了出去。
要知道。
黑人中年可是大名鼎鼎的caleb，即便是當初的黑客大戰中，他也沒遇到多少敵手——否則也不會派他去攻擊上行節點了。
過了十幾秒。
caleb呼出了一口帶著體味的氣息，轉身看向身邊的另一位好友：
“lambert，你那邊怎么.....額？”
caleb話沒說完，便注意到了好友屏幕上大大的404——這是一級肉雞被擊毀的標志。
隨后caleb忽然意識到了什么，轉頭看向了整個計算大廳。
只見此時此刻......
還在堅持.....或者說還能堅持攻擊行為的同事，寥寥不過三分之一而已......
高洪文微微一愣，下意識的搓了搓手：
“院長，這么冷的天要是開了窗戶......會不會影響到王主任他們的工作效率？”
覆蓋了華夏全境。
一如......
四個月前的那場雨。
只見他看了眼屋內不存在實體、但卻有些沉悶的空氣，思索片刻，對助理高洪文道：
“小高，把窗戶都打開吧。”
“窗戶？”
二月份的上半旬不說冷如深冬吧，至少在這個時間段下的雨，打在人的身上絕不會怎么舒服。
然而令文物局門口的中年人感到詫異的是.......
此時落在他臉上的這陣雨，居然莫名的有些溫潤，絲毫沒有冬雨的感覺。
注意到這場雨的人不止是這位中年人，還包括了遠在蓉城的侯星遠。
然而中年人不知道的是。
這場雨的特點除了溫潤如玉外，它的降雨范圍也遠遠不止一個燕京那么簡單，而是......
每年的這頭三個月里，只有三月能勉強和春天沾上一點兒邊，有時候還不一定沾的上。
三月都如此，就別說二月份了。
自個兒手上還拿著印著文件的紙呢。
于是他只能連忙將文件塞進衣服里收好，有些遺憾的快步離開了文物局。
“可惜了......”
中年人甚至下意識的抬起頭，仰著臉想要迎接這場雨。
不過這個動作他還沒做幾秒鐘，便忽然反應過來一件事：
雖然按照季度性質來分。
每年的頭三個月都可以算是標準的開年季度。
但從春夏秋冬的季節角度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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