廠房里。
聽到王介福的這句話。
他身邊的錢皋韻和楊承宗等人也很快點了點頭,臉上露出了贊同之色。
畢竟今天他們匯聚在此可不是為了簡單的結交閑談,而是有著特殊且重要的任務。
隨后楊承宗招來自己的助理馬童,讓他帶著錢皋韻幾人去角落的更衣室換上了特殊的防護服。
當然了。
這年頭的防護服說是“防護”,但無論是效果還是賣相都和后世的輻射防護服沒有絲毫可比性。
其實別說輻射防護服了,后世醫院的“大白”都比楊承宗他們穿的好呢。
這年頭的防護服其實就是一套藍色的連身衣,拉鏈位于身體后方,穿起來跟超級馬里奧似的。
面罩則是普通的透明塑料材質,人進去后再在嘴上戴個口罩就算完成標準流程了。
至于防輻射性能.....
這樣說吧。
這套衣服就在胸口一帶加了個桑蠶絲與銀纖維混紡的面料,接著涂了層硫酸鋇。
然后.....
就沒了。
沒錯,沒了。
而且面料覆蓋的區域非常狹窄,但凡有點脂肪肝估摸著就超出防護區域外了。
所以這種防護服的防輻射性能基本上有等于無,僅僅比心理安慰要好一點兒,指望它救命是絕不可能的。
實際上。
整個現場真正起到警戒效果的不是服裝或者感應設備,而是.....
一個鳥籠。
鳥籠里養著一只麻雀,周圍一直都有人在值班觀察它的情況。
一旦籠子里的麻雀出現問題,就代表氣體毒性已經超過了某個限度,必須要緊急撤離。
沒辦法。
時代的科技水平就是如此。
十分鐘后。
換好衣服的錢皋韻幾人重新回到了楊承宗身邊。
眼下的季節依舊處于夏季,而且還是夏季中最酷熱的八月初。
加之廠房內本就極其悶熱。
因此當錢皋韻走到楊承宗邊上的時候,他的防護服已經有不少區域被汗水黏在了身上。
不過錢皋韻卻絲毫沒有在意這個情況一般,抬眼掃了一圈玻璃后方的情況,對楊承宗問道:
“承宗同志,設備調試的怎么樣了?”
楊承宗朝他揚了揚手中一塊巴掌大小、與某個設備連接著的顯示屏,說道:
“原件已經注入73了,離注入完畢大概還需要10分鐘左右吧,最慢不超過15分鐘。”
錢皋韻微微點了點頭。
眾所周知。
原子彈可以使用兩種爆炸物,分別是鈾235和钚239。
其中鈾235的難度更大一些,但效果和性價比都要高于钚239,而且高的還不是一點半點兒。
后世大家想必都知道,兔子們第一顆原子彈使用的是鈾235這玩意兒。
但實際上呢。
在整個原子彈的研究過程中,兔子們在原材料的選擇方面,并沒有很多人認為的那么果決。
甚至在項目開始后,都有一些聲音認為可以考慮緊急改路,去使用钚239制備原子彈。
如果用一個比例來劃分。
截止到目前。
兔子們大概有80的資源與決心用于鈾彈的研發,剩下的20則是作為后手在籌備钚彈。
例如在去年的2月份。
兔子們就在祁連山動土修建了國內第一座石墨慢化輕水钚生產堆,代號叫做02b。
不過后來由于鈾彈研發接連取得突破,這個項目一直到八年后的熱核裝置實驗才正式開始提供原料。
當然了。
那是很久很久的以后的事情。
在眼下這個時期,兔子們對于未來還是有些不確定的。
其中有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
濃縮鈾的提取實在是太難了。(注:之前不確定這方面能不能寫就沒提,不過和原單位打報告問了一下,被告知07年就解密了,所以可以寫出來,當然一些敏感的原理我會模湖甚至杜撰數據,不建議在家模彷)
早先提及過。
天然鈾礦石中只含有0.7%的鈾235,而原子彈的核燃料需要鈾235的濃縮度在90%以上。
因此想要研發原子彈,就必須要提高鈾235的濃縮度。
眼下這個時代最具代表性并且已經成體系的濃縮法,叫做氣體擴散法。
它的原理很簡單:
待分離的氣體混合物通過裝有擴散膜的裝置的時候時,使較輕分子和擴散膜碰撞的機會比較重的分子多,從而可以實現一定程度的分離。
可問題是.....
鈾235和鈾238間的質量差別甚微,分離起來太難了。
即使在理想情況下。
經一次擴散,濃縮度也只提高千分之四,實際效果比這個數值還要低一些。
因此要獲得鈾235濃縮度90%以上核燃料,最少都需要通過幾千級的擴散過程。
除此以外。
整個擴散過程還有一個最核心的技術需要突破,它便是......
多孔擴散分離膜的制造。
這種分離膜由耐六氟化鈾腐蝕的金屬做成,上面有無數讓氣流通過的微孔,要求均勻而密集。
截止到目前。
國際上掌握這項技術的只有海對面、毛熊和約翰牛三家,其中約翰牛還是抱了海對面的大腿。
為了能解決這個技術壁壘。
一年前的5月份,
兔子從中科院原子能所成立了一個以錢皋韻為組長、代號“真空閥門”的小組著手開展擴散分離膜的研究。
這種擴散分離膜又根據類型,分成甲種和乙種兩類。
甲種是管狀,乙種是片狀。
前者的分離效率和制作成本都要遠高于后者,但二者的制造工藝非常類似。
也就是掌握了乙種的制造后,甲種分離膜突破基本上只是時間上的問題。
因此兔子們在“真空閥門”小組成立的時候就做了個決定:
先攻克乙種,后攻克甲種。
順帶一提。
錢皋韻他們取的乙種樣片都是毛熊專家離開前遺留下的殘片,另外部分研究設備也都是毛熊離開前留下來的——倒不是因為他們好心,而是因為兔子已經付過了錢.....
不久前。
原子能研究室下屬的615所在粉末制備和鑄膜液上取得了突破。
數日后。
楊承宗等人負責的分離膜元件也取得了進展。
因此錢皋韻便立刻帶著裴麗生等人趕赴504廠,準備對乙種樣片進行運行測試驗收。
如果樣片核驗通過。
那么兔子們在原料上的壁壘將會被打破一大半,夸張點說甚至可以講是一馬平川,只要等221廠那邊的理論突破就行了。
此時此刻。
玻璃邊上。
楊承宗依舊是瞇著一只眼,伸手指了指玻璃內的設備,介紹道:
“錢主任,為了保證這次實驗足夠精確,我們還將在過程中啟動廠內唯一一臺進口的氣體擴散機。”
“這次它的雙模壓縮機和冷卻器都會開啟,配套的離心機總共有1100臺,至于乙類樣片的總數大概是4000片,總成本超過五萬塊。”
“幾個模塊的組合下,大致可以模擬出一次比較標準的鈾濃縮過程了。”
“至于對外我們則是宣稱要進行一次石油提煉,金城方面的同志已經協調好了相關電力資源,安全性方面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錢皋韻摸了摸下巴,再次審視了一番玻璃內的設備,問道:
“承宗同志,分離膜元件的精度可以保證達標嗎?”
“當然可以。”
楊承宗聞言轉過頭,用視力還算正常的左眼看了看錢皋韻,笑著說道:
“錢主任,我們已經破譯了毛熊人留下的那套數位器設備,生產出來的交換膜的精度和結構都和毛熊方面無異。”
“不過毛熊的東西雖然皮實,但細節上還是不夠優秀。”
“比如說回饋器經常顯示弱光,不過最后的數顯設備倒是一切正常。”
錢皋韻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
這次驗收測試是二機部、中科院、冶金部鋼鐵研究院粉末研究室和中南礦冶學院新材料研究室的四部門聯動,無論是人力物力還是財力的投入都很高。
畢竟除了4000塊樣片之外,電力和設備的工損也不是一個小數目。
因為鈾235與238之間的理論分離系數約為1.0043,但實際上大概只有1.003。
要想分離出鈾235,就需要將大量的擴散分離機串聯起來,逐級提高鈾的富集程度。
例如這次實驗。
楊承宗等人使用了1100多臺小型分離機用于輔助毛熊的那臺主氣體擴散機,覆蓋區域還包括了外部的十多間廠房。
電力與設備的總投入大概在10萬左右,算上樣片成本足足超過了15萬華夏幣!
這筆經費可是上級部門....或者說整個國家勒著褲腰帶擠出來的數字,無論如何都不容有失。
十分鐘后。
滴滴滴——
楊承宗手上的顯示屏傳來了提示——這代表著硝酸鈾精礦注入完畢了。
接下來的步驟便是將硝酸鈾進行多輪反應,最后生成六氟化鈾氣體送入離心機。
再通過擴散分離膜等設備在高速選擇的狀態下,將較輕的鈾235同位素與較重的鈾238同位素分離。
從而達到“濃縮”的目的。
錢皋韻在抵達廠房之前楊承宗等人便開始做起了項目籌備工作,很多環節早就已經準備好了。
因此在硝酸鈾注入完畢后,他們立刻開始了實驗。
轟轟轟——
隨著電力的接入。
生產線迅速開始運作了起來。
后世在提及第一顆原子彈的濃縮鈾提煉的時候,經常會配上一些諸如工作人員拿著大勺子去舀液體的黑白圖像,以此來體現當時惡劣的條件。
但實際上。
這些照片有很多都是當初全民尋鈾礦時候的影像,屬于真正的農村級提純。
實際上的氣體交換器怎么說呢.....
有點類似后世的水塔,黑黑粗粗長長硬硬的。
它的入口在設備最上方,自上而下有磁定心機構,旋轉容器,立式止推軸承等等。
其余的一些設備也是類似的情況。
也就是畫風可能比較原始,但遠遠沒有那么‘純手工’。
很快。
硝酸鈾先與第一臺類似攪拌機的設備中的氨發生了反應,生成了重鈾酸銨。
緊接著。
另一位操作員開始加入氫氣,通過還原反應得到了一個新物質:
二氧化鈾。
也就是俗話說的黃餅。
與此同時。
楊承宗身邊的一位女員工看了眼示數表,迅速報出了一個數字:
“報告,黃餅濃縮度已達25!”
楊承宗點點頭,做出了下一步指示:
“很好,引入氫氟酸吧。”
“是!”
小半分鐘后。
二氧化鈾與氫氟酸反應生成了四氟化鈾,四氟化鈾則又與氟進行氧化反應。
最終產生了......
超高純度的六氟化鈾氣體。
鈾濃縮的核心材料。
之所以選用六氟化鈾作為鈾濃縮的材料,主要是因為氟這玩意兒很有意思。
氟在自然界中只存在一種核素,也就是f19,豐度接近100。
它的同位素f18只有約100分鐘半衰期,因此各種六氟化鈾分子的相對分子質量差異,可以完全歸咎于各種鈾核素相對原子質量的差異。
同時更有意思的是六氟化鈾的三相點是64°c,氣壓比大氣壓略高,容易氣化。
因此不管是離心機還是氣體擴散法都喜歡用它。
接著很快。
六氟化鈾氣體從氣體交換器上端進入了內腔,并聯的離心機以一種說出來這本書就會404的轉速開始轉動。
含較多u235的六氟化鈾氣體比較輕,因此它們會被更快的壓過薄膜,從而達到“濃縮”的程度。
而到了這一步。
就是乙類多孔擴散分離膜開始展現自身存在的時刻了。
見此情形。
楊承宗與錢皋韻同時將目光轉移到了屋內的一塊顯示屏上。
這也是屋內....或者說504廠擁有的唯一一塊15英寸以上的數顯屏。
按照正常情況。
此時數顯屏應該會顯示出一個最低41.4、最高52.6的鈾235豐度...也就是純度。
一般情況下。
民用核電站燃料使用的濃縮鈾豐度是35,武器級則要在80以上,可實用核彈的豐度普遍都要超過90。
雖然這次楊承宗他們投入很高,但再怎么樣也終究是模擬,不可能把所有離心機allin進去。
因此根據項目組事先的計算,鈾235豐度區間應該就在41.452.6之間。
霎時間。
屋內所有人的目光同時都鎖定了顯示屏。
偌大的廠房之內,只有一眾設備在嗡嗡作響。
鈾235的提煉確實非常困難,不過今天的整個過程,畢竟是從硝酸鈾這個關鍵開始的。
所以理論上過程不管怎么困難,顯像屏應該多少都會有些數值變化。
然而五分鐘過去了,顯像屏上的豐度依舊是......
看到這個數字。
錢皋韻的心中忽然冒出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不過考慮王介福和楊承宗為今天的實驗投入了很大的心力,加之五分鐘的時間也確實說明不了什么問題。
因此錢皋韻還是繼續等了下去。
八分鐘.....
十二分鐘.....
十五分鐘.....
當時間來到二十分鐘的時候,豐度數值赫然是.....
現場從十分鐘前便只剩下了眾人的喘息聲,待到此刻,廠房內更是已然如同太平間般寂靜無聲。
緊接著
錢皋韻的耳邊忽然毫無征兆的響起了楊承宗的大喝聲:
“停機!”
錢皋韻順勢看去。
只見此時此刻。
楊承宗的臉上早已涌起了一股不健康的紅暈,整個人有些失態的對著電源連通器的操作員咆孝著:
“鄭磊,你愣著干什么,啊?停機!我說停機!停機你tmd聽到了嗎?!”
負責電源連通器的鄭磊是個挺年輕的小伙子,渾身上下帶著很濃郁的校園氣息,看起來似乎剛畢業沒多久。
此時他似乎被楊承宗的吼聲嚇住了,一呆一呆的沒有任何動作。
見此情形。
楊承宗作勢便想要沖過去,不過剛有動作,便被錢皋韻一把拉住了:
“承宗同志,請你冷靜一點!”
說完。
錢皋韻又迅速朝電源連通器旁的小伙子揮了兩下手掌,示意他快點把電源關上——畢竟如今電源多運作一秒鐘,都是在浪費大量的電力。
小伙子這才回過神,慌忙將電源中止關機。
休——
沒了電源的電力支撐,廠房內的設備很快便停止了轟鳴。
楊承宗則在被錢皋韻拉住后便停止了掙扎,整個人的胸口劇烈的起伏著。
同時他唯一具備視力的左眼所注視的方向,也從電源連通器換成了......
玻璃內的主氣體擴散器。
毫無疑問。
顯像屏的示數遠遠低于他們此前的計算預期,因此整個核驗已經失敗了。
而此前硝酸鈾到六氟化鈾的制備過程不存在任何問題,那么出異常的環節顯然只剩下.....
位于氣體擴散器內、由楊承宗他們研制出的擴散分離膜。
或者準確點說。
也只有擴散分離膜出了問題,才有可能導致這種情況的發生。
事實上。
意識到這點的并不僅僅楊承宗一人。
畢竟今天在場的這些人幾乎全是相關領域的從業者,即便是王介福這個廠長都有不低的工業素養。
因此一時間。
眾人的心情都變得極其沉重了起來。
這可是十幾萬的經費啊.....
即便如今相對及時的關閉了電源,但算上消耗的電力以及其他物力投入,近十萬成本肯定是沒跑的。
更關鍵的是.....
這次擴散分離膜的核驗失敗,將會直接影響到核武器研發的進度——而且還不是一般概念的“進度”。
不夸張的說。
這次失敗甚至可能引發上頭在鈾235和钚239之間的二次討論,甚至動搖某些資源的分配!
不過錢皋韻終究是見過大場面的人物,豐富的閱歷令他在此時還是保持了一定程度的冷靜。
只見他先是看了眼楊承宗。
感覺對方不會再做出什么失態行為后便松開了手,面色鄭重的對他道:
“承宗同志,你冷靜下來了嗎?如果冷靜好了,我有些話想和你聊聊。”
楊承宗沉默片刻,輕輕點了點頭。
錢皋韻見狀,心頭不由隱隱一松。
他最擔心楊承宗在這時候還在自我封閉,那樣后續的很多事情就很難處理了。
畢竟楊承宗是分離膜這塊的頂尖專家,現場所有人在分離膜領域的能力加起來恐怕都比不上楊承宗一人。
隨后錢皋韻深吸一口氣,認真說道:
“首先一點,承宗同志,我不會安慰你說什么這事情和你無關,更不會代替組織表示不會對你追責。”
“但是在劃分責任之前,還有一件事更重要,那就是先要找出這次核驗失敗的原因。”
“畢竟.......”
說到這里。
錢皋韻的語氣頓了頓,方才繼續道:
“你沒感覺這次的失敗.....太過異常了嗎?”
聽到錢皋韻的這番話,一直低著頭的楊承宗頓時一愣。
他的童孔輕輕一縮,呼吸頻率又加快了幾分。
剛才他的全部心力都放在了實驗失敗這個“結果”上,以至于忽略了另一個情況。
那就是.......
這次實驗失敗的也太過徹底了吧?
要知道。
上頭敢拿出這么一大筆經費來做如此高聯動的實驗,顯然不可能只聽自己或者其他誰誰誰的一面之詞。
上頭必然做過詳細的樣品和流程分析,覺得有一定成功率了才會組織這次核驗。
即便濃縮鈾的程度達不到最低的41.4,也應該有個百分之二十幾,十幾甚至百分之七八。
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會低到1才是。
這就好比兩支實力看起來相差不大的古代軍隊對壘,戰前分析a的勝面比較大,但戰果多半是險勝。
比如說自損60全滅敵軍啥的。
哪怕是比較樂觀的判斷,自損估計也要有個30或者40。
結果兩軍正式開戰的時候,a軍以自身陣亡1的代價全滅了b軍。
那么這場戰斗顯然就有大問題了。
至少常規的士氣、布陣之類的理由很難解釋的通,得有個高達還差不多。
眼下這次實驗也是同理。
畢竟這次氣體擴散器里頭的乙種擴散膜可不是一片兩片,而是足足有四千多片。
哪怕是其中半數出問題,最終的鈾濃縮數值也不可能會是1。
除非.....
這4000多塊乙種擴散膜全都出了異常!
“可是這不可能啊.......”
想到這里。
楊承宗不由再次皺起了眉頭,對錢皋韻說道:
“錢主任,如果說是4000多塊的擴散膜都不能用,那么一定是構型解剖上出了問題。”
“但我們的乙種擴散膜可是從毛熊那套數位器設備上破譯出的結構,每次復壓到數位器的時候終顯板面都顯示正常。”
“更別說我們還和毛熊遺留下的那十六片舊樣進行過對比,也不存在任何.....等等!”
說著說著。
楊承宗忽然想到了什么。
只見快步走到了某個抽屜邊,從中抽出了一張類似后世內存條模樣的硬質薄膜。
隨后他將這張薄膜拿到了另一臺類似魚躍5升制氧機的設備旁,將薄膜夾在了一個凹槽上,自顧自的開始研究了起來。
錢皋韻見狀不由與王介福對視一眼,帶著其余人員來到楊承宗身邊,對他問道:
“承宗同志,你這是.......”
楊承宗的左眼死死盯著位數板,腦袋一動不動,右手則在空氣里晃了兩下,示意不要打攪他。
見此情形。
錢皋韻哪能猜不出楊承宗發現了某些問題?
于是他便也朝眾人做了個噓的手勢,將王介福輕輕拉到了一旁,指著設備低聲問道:
“王廠長,那是什么儀器?”
王介福看了眼楊承宗面前的設備,同樣低聲解釋道:
“錢主任,這是毛熊專家留下的金屬數位器,主要用來檢測氣體交換膜的結構。”
“整個設備中錄入了擴散膜的各種參數,其中很多微尺度的工藝都超過了我們現有的制備能力,所以算是國內僅有的一臺孤本。”
“只要把擴散膜樣本夾在凹槽上,通過幾種金屬粉末的協助分析,數位器就可以顯示出擴散膜是否符合要求。”
王介福所說的微尺度實際上就是納米層級的技術,這領域實際上大量存在于工業界和自然界。
比如說1954年埃弗里特所作的雙縫干涉實驗,縫隙就是標準的納米級。
只是眼下這個時期即便是國際上都還沒有對這個尺度有詳細的認知,因此只能以微尺度這個概念進行稱呼。
隨后錢皋韻想了想,對王介福問道:
“王廠長,這臺設備毛熊專家走的時候沒有帶回毛熊嗎?”
王介福搖了搖頭,解釋道:
“這是我們和毛熊購買的設備——你沒聽錯,是購買,不是援助。”
“所以毛熊專家自然沒法把它帶走,不過離開的時候他們燒掉了操作手冊,整臺設備花了老楊他們半年多的時間方才破譯出來。”
錢皋韻這才若有所思的哦了一聲:
“原來如此......”
他記得剛才在實驗前楊承宗也說過數位器破譯的事兒,還提到過毛熊的設備經常會出些小毛病,顯然指的就是這臺儀器了。
而就在王介福與錢皋韻低語的同時。
楊承宗操作的數位器上也顯示出了某些參數:
“隔網28mil.....”
楊承宗的眉頭愈發緊蹙了起來:
“還是沒問題....奇怪了.......”
楊承宗見狀不由將左手環在胸前,右手手肘壓著手掌,手指抵著下巴做沉思狀:
“終顯一切正常,金屬粉末和膜液也沒毛病,但氣體交換膜卻全都出了異常......”
說著說著。
楊承宗眼角的余光忽然瞥到了金屬數位器上閃著微弱綠光的部位上。
驀然。
他整個人忽然想到了什么,如遭雷擊般生生呆立在了現場。
“不可能....不可能的.....”
楊承宗機械式的轉過頭,用某種很滲人的目光看了錢皋韻一眼。
只見他一言不發的大步走到一旁,用手套拿回了一些藍色的粉末和一杯液體。
接著楊承宗將藍色粉末投入液體內攪拌了一會兒,拿個小刷子抹在了硬質薄膜外層,再將它放到了金屬數位器上。
只聽吧嗒一聲。
設備再次開機。
一分多鐘后。
數位器重新開始顯示出了數據。
不過這一次楊承宗剛看了幾眼。
整個人便當場跳了起來,目眥欲裂的喊道:
“我#你姥爺!我們都被那些毛熊專家騙了!”
“那些龜孫子修改了數位器,咱們破譯出來的生產參數都是錯誤的!”
9000字奉上,雙倍期間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