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漢中陰雨連綿,道路不好走,信息傳遞非常慢。
接到消息后,高迎祥他們已經在車廂峽被大雨澆了一個月。
賀今朝讓王承的人先下去休息一二。
丘之陶已經擺好了漢中府的地圖,眾人往上面看去。
高迎祥這波起義軍在河南、湖廣、陜西、四川這些邊境作亂,然后本陳奇瑜堵截,最終進入了陜西省(漢中)。
“我在地圖上看不到車廂峽的位置啊!”
賀今朝面露疑色,可以說漢中府的地圖十分的粗糙,根本就找不到高迎祥等人在哪。
丘之陶微微拱手道:“主公,大抵高闖王他們也是被誆騙,覺得是近路,才會誤入其中。”
“大概在金州附近。”張福臻指了地圖說道。
賀今朝看著標注金州那塊地圖,真要出兵救援,得從山西平陽府那邊出發,渡過韓城。
一路攻打陜西數座重鎮,然后攻克西安,保證后路不缺,才能繼續翻山越嶺。
進入漢中,打掉漢中,向著東南進發,這與曹操進入打漢中并無多少區別,興許還要困難一點。
畢竟張魯有人勸著投降,陜西在洪承疇的經營下,官軍對于錘匪可并沒有那么的向往。
洪承疇不可能宣揚錘匪士卒的待遇如何如何好。
賀今朝的威名,還不足以讓人納頭便拜。一路上暢通無阻。
“救不了,靠他們自己。”賀今朝抱著自己的肩膀道:
“等咱們打過去幾個月的時間,他們早就玩完了,我也不可能進軍如此迅速不照顧后路。”
楊文岳連連點頭,這種情況縱然是知曉了。
只能放出風聲說要大舉進攻陜西,叫洪承疇回防。
但是按照信使的說法,光靠著陳奇瑜手底下的人,就可以圍困住高迎祥等人。
“主公,看樣子他們要是不想落敗,只能詐降了。”
張福臻也懶得看地圖了,遠水救不了近渴。
這些人生火做飯都困難,潮了的糧食能放多久?
沒了糧食,還得殺馬為食,按照漢中陰雨連綿的樣子,他們興許都搞不到熟食吃。
“詐降這件事,最好別讓陳奇瑜知道我高大哥也在隊伍當中。”
當初高迎祥跟著自己一起入京殺皇帝,搞得人盡皆知,要是陳奇瑜知道高迎祥在里面,想要他接受投降,就得先把高迎祥的腦袋扔出去。
“主公,且先派人在晉
南的蒲州、大慶關、風陵渡等炮轟黃河對岸,威逼潼關;
在晉北的河曲、保德州出兵攻打邊鎮關堡,同時讓關外的蒙古人襲擊延綏鎮,與我軍相互配合。”
楊文岳又提了一嘴,無論如何都得讓洪承疇往回調兵。
畢竟自家主公打的皇太極敗退,洪承疇不可能沒有聽到什么風聲。
他絕對不敢賭自家主公是不是想要趁機打回陜西去。
山西的起義軍一旦行動,無論如何都能幫高迎祥減輕壓力,同時讓陳奇瑜的判斷出現差錯。
“就這么辦吧。”
賀今朝吩咐了一句,一旁的吏員自是開始寫調動的命令。
張福臻拎著賀今朝的條子,去庫房領了二兩黃金,賞給信使。
并且交代他見了王承之后該說些什么話,叫他好好休息一晚,明天自是派人護送讓他出了陜西,并且送他一匹好馬回去。
信使死死的捏著手里的金子,牢牢記住張福臻的每一句話,爭取下次這種差事,他還得來。
二兩金子頓時讓他消除了這一個月來的辛苦趕路路程,只覺得渾身輕松,甚至還能再來一個來回。
信使這是賺的盆滿缽滿。
可三邊總督洪承疇臉色變得難看起來了。
他覺得陳奇瑜不靠譜也就罷了,如今圍困那些流寇,稍微多拖延一二就能搞定。
如今賀今朝開始從晉南晉北兩個方向開始派人進攻陜西。
他這是要做什么?
難不成他知道那伙賊寇被官軍圍困在車廂峽的事情了?
可是據陳奇瑜說,兩頭一堵,懸崖峭壁,是個人都很難逃出來報信。
賀今朝他不應該知道這件事的。
洪承疇站起身來,他先前因為陳奇瑜以鄰為壑的手段,把防備山西的士卒往漢中方向調撥,就是為了讓流寇再次霍亂陜西。
既然如今大局已定,賀今朝他突然試探性攻擊,如果不是為了策應流寇那波人,那就是想要搞事情。
“總督,不可不防。”
樊一衡可不覺得賀今朝是無的放失。
畢竟他擊潰了皇太極,如今正是膨脹的時候。
萬一先前他與張獻忠等人約定共同攻打陜西,所以他們才會誤入車廂峽之類的可能。
賀今朝如今實力膨脹,必然不會安心于山西。
富貴不還鄉,猶如錦衣夜行。
這種人指定是想要打回老家來,讓鄉
里人瞧瞧當初那個被人看不起的小驛卒,如今已經走到了什么地步?
盡管甘泉縣這些年遭遇賊寇,大多都賣賀今朝個面子。
可依舊有不少人死傷。
認你陜西八十萬起義軍總教頭的名頭,下手輕點。
不認你這個名頭,老子該搶搶,你在山西管得著老子嗎?
當然這些人大多都存活不到賀今朝去收拾,不是被官軍給搞死了,就是被官軍給收下當狗了。
整個陜西,哪里還有一片凈土?
大概是實力強橫的地主士紳,以及秦王郡王之類的人依舊可以過著每日享受的日子。
聽著樊一衡的解釋,洪承疇點點頭。
榆林衛那里有楊嘉謨在守衛,問題不大,唯有韓城、潼關等地的士卒被他調動。
“叫賀虎臣進來。”
洪承疇決定讓他去阻擋賀今朝的攻勢。
縱然他兒子賀贊早就投敵,可終究賀虎臣是一家子人,不只是有一個兒子。
賀虎臣聽著洪承疇的吩咐,當即大聲應和。
他兒子雖然在賀今朝麾下,但自己在官軍這面,無論如何面子上都是敵對的。
況且整個賀家不可能都把寶壓在賀贊一人身上。
但是錘匪具體的情況,他正好找機會問問兒子。
官軍對錘匪是單方面投明,根本就沒有多少了解的渠道,派出去的諜子全都栽了。
或者說賀贊很少給家里寫什么書信之類的,縱然是已經成親的事,他也不清楚,賀虎臣也極少主動通錘。
在這方面,為了家族,他很克制!
或者說在心里,賀虎臣并不覺得賀今朝能夠成就大業。
大明終究是大明,再怎么亂,也亡不了!
沒瞧見五省總督拿著圣旨,就把這些流竄的賊寇逼入了絕境。
待到朝廷騰出手來之后,全力進攻山西,還不定會發生什么變故呢!
車廂峽內。
高迎祥等人面帶愁苦之色,大雨連綿一個月。
有不少士卒竟然被雨水澆死了,戰馬生病,著實是讓高迎祥心里發酸還心痛。
“闖王,兄弟們當真是出不去了。”
張獻忠臉色微微發白,他縱然想要跟官軍拼命,官軍都不給他這個機會。
眾人這幾天鑿了幾個山洞,憋屈的待著避雨。
一旁的火堆上冒著白煙,利用火焰把水汽蒸干,最后當柴火燒。
就是煙熏火燎的,讓人總是流眼淚。
高迎祥依舊在斟酌,一旁的李自成則是開口道:“闖王,我們莫不如先降了。”
這話說出來,出奇的便沒有人反對。
兄弟們無論如何都曾威風過一段時間,與其在這里被困死,莫不如向陳奇瑜投降。
“那不是要讓我大哥去死?”高迎恩率先站起身來:“我不同意,況且我相信賀今朝定然不會不管我等。”
其實高迎恩并不相信賀今朝,但他相信他大哥的話。
因為他哥信賀今朝來救他們的。
“問題是,現在我們連送個消息都送不出去。”羅汝才在一旁抱怨道:“山西里這里又遠,路還不好走,賀今朝他遠水救不了近渴。”
“你可別說渴了。”
張獻忠站起身來踹倒一旁的木墩子,當初大軍缺水說渴,一連下了這么長時間的雨,誰能想到?
“高二哥以及諸位誤會了。”李自成搖搖頭急忙解釋道:
“我說的是詐降,并不是真的降了官軍。”
“嗯?”
幾個大賊頭眼睛一亮。
“我記得賀兄弟曾經說過,若是到了山窮水盡,實在無路可走的時候,便可以詐降一波。
但是得看詐降的人是誰,若是洪承疇這種嗜殺之人,便準備做好拼死一戰吧。”
李自成指了指外面:“去年咱們不是詐降了一波官軍嘛,要不再試試。”
澠池渡的時候,他們被新任河南巡撫玄默給圍起來了。
當時又是缺糧又是缺冬衣,只能拿著錢財去賄賂京營那些將軍和太監,這才有了突圍的情況。
李自成的謀劃,眾人皆是覺得可以試一試。
總比要被困死在這里強。
“我們務必不能讓官軍知道高大哥與我們在一起。”李自成指了指外面道:
“當年高大哥與賀兄弟二人進入京城殺狗皇帝的事,朝廷官員不可能放過他們的。”
高迎祥點點頭,上一次澠池渡突圍,他自己單獨在外面沖擊河南,并沒有與他們一起,所以那些太監們就沒有搞事情,屬實是見錢眼開了。
“詐降先詐降誰?”張獻忠站起身來走了兩步道:“上一次是那些見錢眼開的狗太監,這一次陳奇瑜身邊的人誰能幫咱們說話?”
“延綏總兵王承。”
高迎祥澹澹的提了一嘴,當初他與賀今朝聊過這種事,對于王承這種
人有著極為深的印象。
這種人別看打仗是有點手段,但更愿意貪錢。
尤其是路口被堵的人,就是他的兵。
李自成點點頭,陳奇瑜先前是延綏巡撫,王承算是他的嫡系了。
“但是他一人不夠。”李自成想了想:“最好讓多送出去點錢財,爭取能一舉成功。”
這個時候不是錢不錢的事,得是先活下去,錢沒了可以在從地主老財手里去搶。
要是命都沒了,那銀錠子就算再好,也沒有用。
“先跟王承聯系上,然后再請他多找幾個人,我們給錢。”
“好。”
聽著高迎祥的話,李自成當即叫來李過,讓他親自去投降給人送銀子。
李過作為聯絡的使者,可謂是經驗極為豐富。
等他正大光明的出現在峽口喊著自己要投降,然后就被王承的人給綁起來了。
“總爺,我等愿意投降朝廷,回鄉種地。”
李過跪在地上,推了推一旁的小箱子。
王承叫自己的親兵過去抬過來,倒是也不著急看。
他從被動與賀今朝親厚變成主動親近,主要是覺得打不過他,他愿意往上貼,從而和錘匪產生那么一層關系。
萬一將來錘匪做大,咱也算是老人了不是?
腳踏兩只船的事情,又不僅僅是靖遼伯一人會做!
但對于其他反賊,王承是看不上的。
因為就算是他,也能爆錘這幫賊寇。
拉出來沒幾個能打的,老子憑什么要跟你這幫土雞瓦狗好臉相待。
“投降?”
王承看著親衛打開那箱子,露出滿滿當當的金子,忍不住咽了下口水:“詳細說說。”
李過便說了是賀大帥當初的想法,一旦他們走投無路,定要投降王總爺,如此也可能保下一條性命。
“你認識賀今朝?”王承并沒有放松警惕。
“認識,我們皆是驛卒,先前賀大帥起事的時候,我們之間便有聯系。”
“你也是驛卒,這就難怪了。”
李過抬起頭來說道:“如今我們走投無路,自是想要投降官府,以獲得一絲生路。”
王承并沒有立即應下,他派出去的信使還沒有回來。
賀大帥對于這幫賊寇,到底有沒有救的心思,王承不清楚。
但是這錢收了,咱就不能不辦事,要不然將來誰還
給我送金子?
名聲可不能壞嘍。
“話我是可以給你們帶到,陳總督如今正從竹山、竹溪等地趕來,你們的時間可不多了。”
聽到王承的話,李過當即眼睛一亮:
“王總爺,還請你引薦幾個陳總督的心腹,我們愿意送上重金,請總爺和他們費心幫我們斡旋,我等皆是愿意投降解散。”
王承點點頭,然后命令屬下把箱子合上。
他認為自己提點的幾句話,就值這么一箱金子!
車廂峽內可是有數萬賊寇,把他們的腦袋都砍下來,那錢可要比這一箱金子不逞多讓。
“雖然看在賀大帥的面子上,你我之間好說。”王承看著李過笑道:
“但我可不知道其余人的胃口,你們能不能填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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