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清軍奪取錦州外城,皇太極加緊了對錦州的攻勢。
四月初,派遣阿哈尼堪、索爾果等率每牛錄兵五人赴錦州增援濟爾哈朗。
中旬,再派恭順王孔有德、智順王尚可喜,各率本部將士前往錦州增援。
五月間,命內弘文院大學士希福、內國史院大學士剛林、內秘書院學士額色黑等,去錦州視察濟爾哈朗等所掘壕塹,兼閱屯營形勢。
看看濟爾哈朗有沒有同多爾袞等人一樣,沒有干實事。
為此他還專門從朝鮮調來了四百名善于操炮為先鋒,屯駐在南山,分為兩隊,一隊防塔山的歸路,一隊阻擊錦州的來路,長久駐守。
皇太極如此布置,顯示了清兵咄咄逼近的態勢,以及他迫切想要拿下錦州的心情。
明兵失去錦州外城,大明朝廷為之驚慌。
洪承疇率軍東進到松山與杏山之間,再移軍到松山城附近的石門,先頭部隊才開始與清軍遭遇。
洪承疇率領部分主力推進到離松山還有數里的地方停下布陣。
自南向北布列車、步、火營。
以騎兵,張為兩翼。
在西石門,有吳三桂、王廷臣、楊國柱營兵。
在東石門,有白廣恩、王承、馬科營兵。
王樸的營兵居東西石門之中,接連左右翼兵。
濟爾哈朗在乳峰山上部署步兵,在東西石門屯聚精騎約二萬,各埋伏于松山周圍,列陣待戰。
“我便等著明狗來攻,在打的不可開交的時候,精騎四出,定能取勝,還能順勢沖下去。”
張存仁當即表示同意,如今己方在山上,明軍要來仰攻,己方是占據地利優勢的。
大明七鎮勁旅都在山下,按東西兩路進兵,各挑選精銳步兵攜弓箭、槍炮,上山攻擊清軍步卒。
清軍也從山上居高下還擊,引誘他們沖鋒。
洪承疇身著鎧甲,在眾人的簇擁當中,拿著單筒望遠鏡觀察。
“督師,我們為何不圍困此乳峰山,斷絕山上水源?”
密云總兵唐通提的建議,讓洪承疇瞥了他一眼:“達軒,兩軍作戰,如何能夠省拉硬套?”
洪承疇自是懂得唐通話里的意思,要效彷張郃圍困在街亭圍困馬謖的舊智。
可馬謖身邊并沒有像眼前清軍如此多的援軍。
“山上露頭的不過是讓你看得到的,四處埋伏起來,讓你看不到的更多,興許就是個空營,引誘我軍分散兵力和視線的。”
“是屬下唐突了。”
“叫各鎮總兵好好防守,誰要是被突然殺出來的清軍攪亂了陣型,本督師砍了他的腦袋掛在旗桿上。”
“是。”
傳令兵帶著洪承疇的命令在各處軍陣傳令。
這些總兵當中,刨除吳三桂這個地方因素,洪承疇對于唐通還是挺滿意的。
善戰,聽話。
懂得有些想法先跟他匯報,而不是故作聰明去實施,或者在背后說小話。
能力排在第二,但忠誠得排在第一,洪承疇才覺得用的順手。
唐通則是退了兩步,看著正在山上廝殺的明軍士卒,不在開口言語。
在開革左光先后,唐通便順利上位,成為洪承疇手底下的頭馬。
相比于其他總兵,王承、王樸這倆老兵油子一直都不被洪承疇所信任。
但無奈的是,這倆人手下的兵馬不少,極為懂得保存自己。
慢慢的對比旁人,就顯得實力雄厚,而不得不驅趕他們為洪承疇所用。
畢竟在這么多年,幾方勢力的共同努力下,“大明忠臣”這個物種是越殺越少的,成了稀有。
如此體系下,劣幣驅逐良幣,自然是劣幣不斷的上位。
明軍冒著失石奮進,已搶至近臺高處,向山上搖旗放炮。
錦州城內聽得炮聲不斷,祖大壽知道援兵已到。
祖大弼急忙請示道:“大哥,我們也快些出兵,作為呼應,分擔洪督師的壓力,讓清軍不能全力防守。”
“好。”
祖大壽也不在多說什么,失了外城本就不利于他在錦州的防守。
如今外援來了,正好與清軍廝殺,看看有機會奪回外城沒。
祖大壽便領兵出南門外,擺列營陣。
他們與洪承疇帶來的援兵遙相呼應,形成夾擊清兵的有利形勢。
而援軍一來,錦州的明軍一掃先前丟失外城的心氣,士氣重新變得高昂起來。
濟爾哈朗見錦州城內的祖大壽竟然敢出兵,便立即叫多鐸前去牽制,不能讓明軍形成夾擊之事。
明清兩方在主將的指揮下,迅速展開廝殺。
大明援軍步卒殺上山,與大清步兵搏斗。
山頂為清兩紅旗和鑲藍旗等三旗的立營地,為明兵所奪,人馬死傷不少。
正當山頂上的明軍大聲呼喊贏了的時候。
與此同時,大清騎兵自西石門沖出精銳七八千人。
大明各鎮總兵有了先前洪承疇的“鼓舞”,故而大聲鼓舞將士,老子要是被督師砍死了,先把你們給砍了陪葬。
故而大明各鎮將士鼓勇當先,清軍的騎兵直沖十余合,但大明士卒士氣強勁,以至于清兵進攻受挫!
唐通站在軍陣當中,大聲吼叫著頂住,放炮,放火銃。
這點軍械,可都是從賀大帥那里討要來的,在質量上吊打大明出品,最重要的是眼前的清軍身著鎧甲也遭不住彈子的沖擊。
只要他們敢沖,明軍手里的彈子就敢叫他們去死。
濟爾哈朗看見這一幕眉頭皺的極深。
大明的軍將什么時候這么難纏了?
他先前屢次與明軍交手,除了關寧軍,以及崇禎二年第一次入關的時候,明軍士卒極為難纏,往后都越來越弱。
甚至在大明境內連敢和他們交戰的明軍都少有。
濟爾哈朗原本想要以精銳騎兵把明兵陣勢沖垮,不料明馬步官兵拒戰甚勐,清軍沒有得勢,反倒雙方進入了相持階段。
這是不利于清軍騎兵沖鋒的,那多是活靶子。
洪承疇看著眼前的狀況,極為滿意,清軍也不過如此。
在山頂上布置的魚餌被洪承疇一口吞下,取得了第一次勝利,而清軍也并沒有把洪承疇這條大魚給吊起來。
這就造成了清軍的第二次失利。
而錦州方向,祖大弼作戰勇勐,直接砍殺了皇太極認定的十六大臣之一,舉著腦袋在軍陣當中大聲傳頌,清軍士氣再一次被奪。
這下搞得多鐸的面色也極為不善,祖大壽麾下精銳的關寧軍在大凌河一戰當中損失慘重,可經過這么幾年的修養,終究還是恢復了幾分實力。
不得不說,在大明這個體系當中,整體的最強戰力依舊是關寧軍。
靖遼侯吳國俊率領的薊鎮士卒,終究是大明的“異類”!
清軍在戰場上接連失利的情況下,濟爾哈朗不得不提前下令推出紅衣大炮三十余門。
從東西兩面,向大明馬步營射擊數百發炮彈,使明兵遭到了一定的損失。
畢竟朝鮮的操炮手相對善射,那也是相對而言的。
但在洪承疇的命令下,大明士卒仍不退縮,堅持戰斗。
直到酉時(晚上十七到十九時),濟爾哈朗發現炮擊無法轟開明軍的軍陣后,才下令清兵向北退去,主動撤離戰場。
此番清廷內部承認大清在這一次的戰斗當中“失利”,沒有達到預想的戰果。
洪承疇這個大明統帥較為難纏!
這是自從皇太極下令圍困寧錦防線以來,明清之間第一次規模較大的接觸戰。
洪承疇調動七鎮進兵松山,總計兵力在六萬左右,而清軍在二萬人上下。
雙方之間并沒有調動大批量士卒對殺,而是在邊邊角角的對抗。
洪承疇組成的軍陣,多是外圍士卒遭到清軍的攻擊。
精銳清兵被明軍斬殺還被獲取首級的共九十五人,其中有的是將官,還生擒一人。
其余被清軍士卒拖走的尸體,以及因為火炮無法取得首級的尸體通通都不算戰功。
大明士卒傷亡頗重,陣亡七百三十八人,不同程度的輕重傷者為七百九十三人,被擊斃的馬騾達六百五十七匹/頭。
開門紅沒開好,濟爾哈朗臉上也掛不住,對皇太極報告此戰斬首明兵二千級,我軍占優!
明兵處于進攻一方,又是從下仰攻,最難著力,清兵在使用騎兵沖擊的同時,還仗著紅衣大炮攻擊,明難免傷亡大于清兵。
洪承疇則是給崇禎寫戰報,說我軍雖然斬殺不少敵軍,但仍舊處于劣勢當中。
明清雙方的捷報,頗有些扮演前幾年對方的角色一樣。
因為按照以往,明軍的捷報才會夸大事實。
他本以為賀今朝裹挾了許多工匠鑄造紅夷大炮就挺離譜的,結果連關外的清軍都能一口氣推出這么多的紅夷大炮,著實是讓洪承疇破防了。
洪承疇希望皇帝能夠調撥一些軍費,鑄造紅夷大炮,如此將來的對戰當中,方能不處于被動當中。
以前他命令左光先制造了二十門紅夷大炮以及各種火炮火銃,本想著這次給清軍來一次狠的。
結果雙方的試探性進攻,清軍就給洪承疇搞來三十門火炮齊射,給他來一次狠的。
要不是紅夷大炮的轟擊,明軍所列軍陣,當真還沒法讓清軍取得如此大的戰果。
因為先前有關清軍運輸三十門紅夷大炮的情報,被洪承疇認為不屬實。
但現實又給他上了一課。
不過洪承疇通過這一次戰事,明軍戰略目的達到了,他有決心解除錦州之圍。
清軍預先設伏,結果卻是主動退卻。
此舉更是刺激了來源的明軍軍將,他們有信心在洪督師的率領下,取得對清軍的勝利。
盡管洪承疇給崇禎書寫的奏報上,言明了己方不占有優勢,但身在前線的大明將士,對洪承疇的信服程度卻是大大增加。
京師內。
崇禎看著洪承疇給他發來的奏報,稍微細數發現己方傷亡才一千五左右,但是光是斬首留下的清軍腦袋都有百余。
這個戰果,在他看來,極為不錯的了。
不是誰都能像靖遼侯吳國俊那樣,足智多謀,英勇善戰,可以用微小的代價獲得極大的戰果。
崇禎對于洪承疇極為滿意,看樣子前方將士士卒不錯。
“朕意賞賜赴遼作戰有功的士卒。”
崇禎美滋滋的收起洪承疇送來的戰報。
作為被崇禎寄予厚望的首輔周延儒,任用清流,也獲得了“賢相”的稱呼。
因此崇禎對他極為重視,希望能夠在他的輔左下,能夠干出一副中興的氣象。
周延儒當天呈上來的奏疏,崇禎當天就批復。
即使留在第二天批復,崇禎也要在旁邊給周延儒寫上沒有及時批復的原因。
故而在楊嗣昌外調之后,周延儒作為當朝首輔的寵信冠絕諸臣,歷代首輔都沒有過這種待遇。
周延儒聽到這話,當即表示同意,只是國庫空虛,不好整。
崇禎直接站起身來:“遼東將士取得如此戰果,不可不賞。
三日之內湊齊一萬兩銀子,要親自送到洪承疇的手中,在戰場上發賞銀,激勵我大明士卒。”
皇帝發了話,周延儒等閣臣皆是連連稱是。
周延儒表示會想方設法的湊齊一萬兩銀子,絕不耽誤陛下的事。
朝堂內發生些許消息,尤其是這種重大消息,孫傳庭很輕易的就能得知。
然后便籌集了“一千兩”銀子,派碩托混在厚賞的隊伍當中,把大帥的命令交到唐通的手上,叫他小心行事。
碩托自是滿口答應,以他如今的漢話水平以及頭頂長出頭發,絕對不會讓人懷疑他是努爾哈赤的孫子。
況且還是孫傳庭安插進來的,只要銀錢到位,自然是大開方便之門。
更何況遼東那個地界,可不是誰都愿意去的。
在錦州形勢危急,祖大壽求援的情況下,崇禎曾召兵部尚書陳新甲,問他有何計策。
這個舉人出身的兵部尚書,曾經擔任過寧遠前線兵備僉事,對遼東情況較為熟悉,但是一時間也拿不出什么萬全之策,請求退而與同僚相商。
商議的結果是陳新甲給崇禎上了一份報告,對遼東形勢呈現悲觀態度。
崇禎對于他們的商議極為不滿。
朕要你們分憂,結果連個主意都說不出來。
要不是楊嗣昌在外督戰,朕非得把他叫回來。
兵部尚書的職位,朕永遠都認為楊嗣昌是最合適的。
陳新甲與周延儒及侍郎吳牲商議,無計可出,遂決定派職方郎中張若麒赴前線與洪承疇面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