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禎雖不死心,目前全身上下也就剩下嘴硬了。
妄圖寄希望于他的首輔督師能夠力挽狂瀾。
而且周延儒這一次出兵,也真是雷厲風行!
在皇帝批準的第二天,他不再進行任何準備,就帶著少量京營官兵出了城。
這時候京畿地區仍然有三四個總督、五六個巡撫、七八個總兵,大帥如云,兵力也有數萬人。
反正到了王朝末期,高官職位是唯一能夠拿得出手籠絡人的東西了,再想要別的,大明皇帝是真給不了。
畢竟洪承疇只帶了不多的人馬往山西方向去。
但各路統帥都抱定了不與敵人接觸的方針,只是從旁觀望或徐徐尾隨,因而根本無仗可打。
周延儒明知這些情況,也打定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主意。
總歸清軍目前正在與闖賊死磕,他根本就不催戰。
反正韃子早晚要出邊回遼東。
因而每天只是同幕僚們飲酒歡會。
周延儒當年乃狀元出身,算是一等的文人,自是要“雪月風花”。
并不把軍事形勢放在心上!
更何況這幫軍頭也沒有周延儒放在眼里,連基本的客氣都懶得維持。
咱可都是聽洪太傅的命令。
什么狗屁的首輔,爺根本就不鳥你。
結果周延儒很有自知之明,根本就不給這幫軍頭“羞辱他”的機會。
因清軍入侵,明軍自守,大明北直隸周遭更加混亂,破敗。
阿巴泰的兒子博洛托在攻克山東濟陽之后,因為一直都向往多擄掠幾個讀書人,便直接越過濟南府,奔著兗州府而去,直撲曲阜這個孔子老家。
他生怕這群儒生都跑了,能抓幾個是幾個。
因為滿清的文化水平較低,博洛托這是為了改變大清遍地是文盲的現象!
完全是為了滿清的教育去的。
故而博洛妥叫人帶路奔著曲阜就去。
阿巴泰與明軍是老對手了。
基本明清所有重要的戰役他都參加過。
但熟悉阿巴泰作戰方式的明將不是被殺了,就是剃了辮子,亦或者在大明陣營內裝死。
自然是沒有人同李自成提醒。
以至于李自成同阿巴泰率領的清軍交戰,沒有占到多少便宜,也并沒有什么人能夠給李自成提供作一些對清作戰的思路。
完全是頭一次交手,膽大當中帶著戒備。
李自成要是想要熟悉清軍作戰,還得是付出人命的代價。
阿巴泰這一次是想要立下大功的,因為他一直都想要更進一步,至少當個郡王之類的。
因為親王這個爵位他根本就沒想過,也不現實。
此次由他主持攻明戰事,就是皇太極給他的機會。
到目前為止,阿巴泰屢戰屢勝,還未曾遇到敗績呢。
當然難打的城池就不打,這算不得什么敗績。
但是李自成相當難受。
他目前是山東的占有者,對于清軍這種不攻城拔寨,而是選擇大規模的深入劫掠,就賭你不敢在外與他大規模野戰的心思,著實是讓李自成等人無所適從。
因為清軍就是奔著劫掠來的,幾乎不同你周旋。
而且上一次劫掠過山東,許多地方都是道路比較熟。
上一次沒有擄掠到的地方,這一次爭取要覆蓋到了。
闖賊完全是遭受到了明軍的待遇。
這些年你終于成長為他的模樣。
要不放在以前,是李自成在大明境內翻云覆雨的作亂,洪承疇等人在遼東以及北直隸等地抵御清軍。
如今嘛,可謂是攻守之勢異也!
李自成視察完濟南城的城防后,回到府衙內悶悶不樂。
上一次清軍屠戮了濟南,所以空出大批房屋。
當地百姓傳言此地夜里經常聽到哭聲以及鬼火之類的,很少有人住進來。
但闖賊來了,安排許多家屬都住進來了。
此城絕不能被清軍給攻破,要不然人心就更該散了。
對于城外的消息,他知道的不是很順暢。
因為闖賊的探馬極其容易被清軍給截殺。
派多了又便成了以劣勢兵力對待清軍的優勢兵力。
更何況李自成麾下哪有太多的馬匹啊!
如此一來,李自成的耳目便顯得又聾又瞎,施展不開手腳。
清軍圍困濟南,并沒有輕易展開攻擊。
反倒是知曉闖賊頭領李自成駐扎在此處,作為牽制,派出大批人馬繼續深入山東境內。
作為李自成手底下第一文臣,丞相牛金星的臉色也十分難看。
因為他看得出來這波清軍的戰斗力,絕非己方輕易就能戰勝。
由此可以看得出來更多的問題,那便是闖王麾下士卒的實力,是遠不如錘匪的。
那賀今朝至少敢同清軍進行野戰。
闖王的隊伍也進行野戰來著,不過是敗了。
目前還沒有想到什么可以扭轉頹勢的方法。
畢竟闖王的攤子鋪的也算大了,絕不是以前流寇的打法了。
故而如今顯得極為被動。
這波清軍比明軍更狠,戰斗意志更強,關鍵還更加勇武。
“我們的火炮夠不到他們。”
李巖臉色也是十分的不好看,大元帥麾下并沒有合適的工匠能夠把紅夷大炮給彷制出來,用的全都是從明軍那里俘虜過來的。
因為山東的大批制造火炮的工匠,在戰亂死了一批,又被孔有德給拐走了許多。
李自成不是沒有努力過,但是鑄造紅夷大炮這種工匠,當真是稀缺人才。
清軍并沒有圍著城池很近,并且開始讓許多俘虜在濟南城周遭挖坑。
就算天寒地凍,那也得繼續挖。
清軍可不拿你們當人看待。
“要不夜襲吧。”
宋獻策提了一嘴,他之前想要禍水東引,奈何清軍像是屯在濟南這里不走了。
“不妥。”牛金星直接拒絕。
如今清軍占據優勢,夜襲也不合適。
“我們就等著。”牛金星指了指天道:
“越來越冷,我就不信不會下雪,這幫清軍有本事就在城外過冬,我看他們能不能撐得住。”
清軍那也是輕裝而來,準備滿載而歸。
至于冬裝,當然是要在大明境內解決好,達到以戰養戰的目的。
“清軍是來搶掠的,指定不會在濟南城外待很長時間。”牛金星看著李自成道:
“他們現在滿眼都是想要搶掠物資,若是等他們搶掠完了,歸心似箭,我軍再去追擊,得了錢財的清軍士卒定然戰心減少許多,這就是機會。”
“等到那個時候,洪承疇也就該率領人馬來襲山東了,也用不著我們出手。”
李巖不同意牛金星這個計劃,整個山東任由清軍搶掠,恢復建設那得付出多大的精力啊?
如今本來便是占據山東來貼補河南的,一旦山東遭到巨大的破壞,那闖軍哪還有資源可以掠奪呢?
應付完清軍,應付明軍,最后很有可能會應付錘匪!
在李巖看來,賀今朝那個人最會抓機會了。
如今都是爭奪天下的時候,李巖可不認為賀今朝還會有什么“同為義軍的思想”。
張獻忠一直與左良玉相互廝殺,背后就沒有錘匪的壓力嗎?
“既不能與清軍進行大規模決戰,又不能放任清軍劫掠山東,你們說到底該怎么辦?”
李自成也顯得頗為急躁的模樣。
他以前打明軍的時候都沒覺得這么棘手,現在打清軍,還真是讓他有些頭疼,沒想到什么絕佳的好主意。
清軍的作戰思想與明軍大不相同。
“前怕狼后怕虎是做不成什么大事的。”
“大元帥,世上哪有那么多兩全其美的辦法?”
“就是,狗韃子搶掠山東,咱們好不容易在這站穩腳跟,絕不能把百姓以及財富讓他們拿走了,將來兄弟吃什么喝什么?”
“跟他們拼了!”
李自成手底下的幾個老兄弟倒是覺得不就是打仗嘛。
大家都是刀尖上舔血,什么狗韃子,多打幾場就行了。
咱們百萬大軍,磨也能磨死這幫韃子。
“還能被狗韃子欺負嘍?”
“對。”李自成勐的站起來,環顧四周道:“既然狗韃子想要搶咱們的口糧,那就別怪咱的刀子不利。
他們不是會分兵往山東各處搶掠嗎?
打不過大規模人馬,咱們還吃不掉他的小股部隊嗎?”
“五千人吃他一千人,一萬人吃他兩千人,還是可以做到的。”李巖眼中也冒出斗志。
如今山東已經被闖軍控制住,絕不能讓本地百姓覺得與明軍控制并無區別。
反正都護不住他們,任由清軍劫掠的事情發生。
此事要是處理不好,那前夕辛苦的投入也就全都打了水漂。
就在眾人殺氣騰騰的時候,士卒把曾經的闖賊給押了進來。
因為清軍把他俘虜了之后,叫他給李自成送信。
“大元帥。”韓文直接跪在地上給他行禮:“我給您丟臉了。”
“怎么回事?”
李自成倒是沒有太多的氣惱,與清軍野戰沒打過,也算不得是手底下士卒的緣故,故而親自扶起他詢問。
韓文說了清軍統帥阿巴泰轉達的意思,那就是想要與李自成合作,共同對付明軍和錘匪。
他可以命令麾下放棄搶掠山東,直插淮安府、揚州府等地,調動錘匪的布防后,另一波人馬就可以霍亂鳳陽等地。
賀今朝目前并不在南京城,而是到了福建那深山老林當中,消息傳遞不便捷,定會吃了大虧。
將來李自成與賀今朝爭奪中原天下,清軍可以在后面給予他極大的助力。
總之,咱們合作,好處多多。
“呵呵。”聽到這里,李自成忍不住大笑道:
“狗韃子皇太極以我李自成是傻子不成?”
“我明明可以聯合錘匪共同對付清軍韃子,為什么要同清軍韃子合作呢?”
韓文倒是沒有多說什么。
清軍目前一般都不派自己人出使,為了以防萬一,還是俘虜闖賊的人送信,以免出現向賀今朝那種不講究的人。
畢竟他李自成與賀今朝是同行,不得不防備一二。
“韃子搶掠完東西走了,到時候只剩下我們迎接賀今朝的怒火。”李巖重重的哼了一聲:
“那皇太極還真是好算計,想要讓我們遲尺之內盡是敵人。
除非我們跟著這幫狗韃子前往遼東去給他當狗,才能混上一口飯吃。”
“哼。”
牛金星對于清狗也是極為鄙視,真以為他們這些輔左闖王的謀臣全都是大傻子嗎,會上他們的當?
“倒是不急回復。”宋獻策開口道:“闖王,我們可以同狗韃子虛與委蛇,晃他一次,明著與清軍相互勾搭,暗地里咱們同錘匪聯合起來,先快速搞死清狗。
這樣等我們損失也不大,縱然滅不了這波清狗,也能讓他們元氣大傷。
那洪承疇想要進入山東,就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了。”
如今北方是四股勢力相互糾纏,誰是誰的助力,那還說不準呢。
“這個主意好。”李巖連連點頭,他選擇的就是硬剛。
但是宋獻策這個主意卻是陰中帶剛!
清軍想要陰咱們,那咱們索性反陰回去。
誰也別罵誰是老六。
李自成微微頷首,他需要面對的是清軍以及虎視眈眈的明軍。
而且未曾與賀今朝相互撕破面皮呢,大家是可以互相幫助的。
宋獻策走上幾步,微微躬身道:“這個法子能否成功,全都看在韓將軍的頭上了。”
“末將定然全力操辦好此事,將功贖罪。”
韓文可沒覺得清軍給他的待遇很好,完全就沒拿他當人看,更不用說什么籠絡之事了。
如今若是能利用此事翻身,將來在闖軍當中自是能更進一步。
“好好好。”
李自成一口氣說了三個好字,命令李巖以及牛金星等人與韓文細聊一二,爭取能讓清軍相信此事。
特別得編造出錘匪與闖賊之間不和的事情來。
以清軍高層知道賀今朝離開南京前往福建之事,連李自成都不曉得,可清軍就有消息來源,此事讓李自成極為詫異。
若是編造的不真實,很容易被清軍識破,那就完犢子了。
“駐扎在山東邊境主事之人是賀今朝的親外甥李定國。”李巖站在一旁輕聲道:
“大元帥,無論如何我們都得跟他提前通個氣,叫他做好準備。”
“他能做得了主嗎?”
牛金星可不覺得一個年輕的賊娃子能掌控許多人馬,還能不經過賀今朝的同意就擅自與其他勢力合作,這不是該砍腦袋的罪過嗎?
“你不懂,賀今朝是個敢放權的人。”
李自成對于這件事顯得極為自信:“就派人聯系李定國,我們與他共同攻打韃子,邀他入局,想必李定國等了好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