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孔有德自怨自艾的時候,阿巴泰也領軍到達了山東南部。
聯合闖賊李自成這件事,終究是皇太極一廂情愿,阿巴泰自是沒有過多的考慮。
反正闖賊野戰實力不強的印象已經在他心中留下了。
因為清朝鑒于本身的力量,并不能獨自推翻大明,而“農民軍”又顯得越來越銳不可當。
特別是賀今朝所率領的錘匪部隊,始終讓皇太極心有余季。
故而皇太極極力的減少賀今朝的助力,從最開始與錘匪共謀中原,變成了與闖賊共謀中原的方向。
甚至同明朝議和也不是不可能的。
拉攏其余實力共同對付賀今朝才是最棒的,能削弱他就削弱他。
主要是皇太極發現錘匪也有如同他一樣的遠征能力,而且賀今朝還會時不時的與大明或者其余賊寇合作,故而皇太極更加忌憚賀今朝的行為。
別看賀今朝看似把大規模人馬都調撥到南方一樣似的。
可作為基本盤的西北,清軍要是真去襲擾了,指定能踢出一幫壯漢出來暴揍他們。
崇禎并沒有把大明的實力捏合在一起,但是賀今朝僅僅是捏合了一部分,就讓皇太極遭不住了。
遼東面對中原的實力,始終都是處于劣勢當中。
旁人或者不清楚,但賀今朝從最開始的反明,以及到現在的壓制明清兩方勢力,他與明清都走上了勢不兩立的對抗道路。
就算是賀今朝走了今天這步,也是同李自成、張獻忠等人有著爭霸天下的矛盾,皇太極是深知這一點的。
但這些矛盾幾乎都分主次,就看什么時候會爆發出來,就不是皇太極能夠掌控的了。
對于清軍而言,征明沒有什么難度。
向西征錘難度又太大,所以才選了李自成這個勢力作為主要攻略目標。
而且范文程也早就說過,如今大清雖然是與大明爭奪天下,實則是與流寇角逐爾。
大明皇帝已經沒有人在乎了。
朱由檢目前一直都被蒙在鼓里,還覺得自己妄圖能夠翻盤,繼續掌控天下。
清軍既要消滅各路農民軍,還要掃除部分明軍勢力,但現在清軍利用他們之間的矛盾大肆挑撥。
阿巴泰就認為挑撥成功了。
故而率領大軍從濟南離開,一路南下。
至于前往青州府劫掠的清軍,他并沒有制止。
此時他南下就能與錘匪對上,北上就會被李自成截斷后路。
當然阿巴泰膽敢率領大兵南下,也就不怕錘匪與闖賊合圍,攻城戰清軍不擅長,但野戰,可不是被兩支反賊人馬給欺負了的。
退一萬步講,一旦事有不及,至少清軍還奔著西,去大名府,那里沒有明軍可以阻攔他們,依舊可以暢通無阻的撤回遼東。
北直隸早就成了清軍的放馬之地。
阿巴泰對于他兒子博和托的偵查很是滿意。
錘匪在臨安府布置的人馬不少,而且主動出擊,似乎就是想要引誘他去攻打。
至于徐州那塊地界,據報是要閉門死守。
同時讓老百姓都進入縣城或者以前地主建造的大院里躲藏。
錘匪也玩了一手堅壁清野,同時錘匪為了擊潰清軍,主動進攻棗莊,并且占據了李自成的地盤。
賀李雙方這不就是有了矛盾?
這對于抱著搶掠心思來的清軍,錘匪的應對,無疑是最好的手段。
阿巴泰的前鋒已經抵達臺兒莊營,此地有錘匪防御。
因為黃河經常泛濫,導致漕運常常受阻,于是便有了所謂“開泇口河以遠河勢”的開泇濟運議桉。
萬歷三十八年(1610年)以后,泇河完全取代黃河運道,成為大明的經濟命脈和黃金水道。
由此鎮守魯南、拱衛徐州的戰略要地和匯通南北、商賈輻輳的水旱碼頭。
此地周遭足有兩千戶百姓,還有大集市,百姓全都進了臺兒莊營內躲避清軍,為了防止清軍攀登。
臺兒莊營在錘匪士卒的指揮下已經潑水成冰,用來加固城防,以免因為土墻過低,及其容易被清軍攀爬。
阿巴泰聽著兒子的匯報,對于些許讀書人躲在臺兒莊并不在意,他只是根據多年的戰爭經驗看出來了,此地是兵家必爭之地。
“那李定國始終是年輕。”阿巴泰捏著胡須嗤笑道:
“聽人說他是賀今朝的外甥,還在四川屢次打了打勝仗,結果就這?
我看全都是背靠賀今朝給他外甥捧出來的名頭。”
對于阿巴泰的這話,孔有德想了想還是出聲道:
“我聽聞賀今朝也喜歡任人唯親,但是手底下的人要是沒本事,犯了大錯,也會該殺殺。”
圖爾格則是反駁道:“但是他沒有增強此地的防守力量,我們就可以攻打臺兒莊營,引誘李定國率部前來營救,然后在野戰當中擊殺錘匪。”
圍點打援的招數,屬實是清軍的看家本領。
阿巴泰環顧著地圖道:“我軍需要很多的過冬物資,一路沿著鄒縣、藤縣、微山南下,一路沿著泗水、費縣、臨沂南下。
攻破這一路后,從微山進攻韓莊、臺兒莊。
另一路到了臨沂后,分出一小部分人馬羊攻贛榆,吸引臨安府的錘匪。
若是棗莊的錘匪出動去支援臺兒莊、那剩下大部直撲棗莊。
拔除棗莊之后,我們圍攻臺兒莊,無論錘匪是從徐州來亦或者從邳縣、海州來,都可以接招。”
阿巴泰不單單是要圍點打援,而是直接要吃掉李定國的人馬,徐州一旦失守,整個南直隸必然會震動。
而賀今朝還遠在福建、廣東等地,想要救援也來不及。
錘匪想要調撥援軍還得從江西凋,時間上指定是有空缺的。
冬天大多數河流都會結冰,錘匪乘船支援的速度會極大的減緩。
阿巴泰堅信,只要吃掉李定國的人馬,大清就可以搶掠南直隸,吃的盆滿缽滿,再慢慢返回遼東。
錘匪一旦戰敗,亮闖賊、明軍都不敢輕舉妄動。
甚至錘匪露出如此軟弱的大好時機,他們兩家也會趁機反攻。
更不用說南直隸被錘匪打擊的那些官紳地主以及有功名的讀書人了。
對于這一番吃掉錘匪的安排,孔有德無話可說。
如此膽大不顧李自成反水,只要一心殲滅錘匪,他只能說或許是這段時間的連戰連勝,讓阿巴泰過于猖狂了。
偏偏他還是被阿巴泰指定為先鋒,沖鋒在第一線的人。
一想到這里,孔有德心里都有些絕望。
他麾下的天佑軍被安置在沉陽周遭,可是被錘匪禍害的損失慘重,這次才會跟隨阿巴泰入關搶掠。
現在阿巴泰一個貝勒,努爾哈赤的親兒子,憑什么他一個漢人是王爺,故而就想讓孔有德往死里使。
你不打頭陣,誰打頭陣?
清軍在阿巴泰的指揮下,迅速奔著既定的戰略走。
而因為清軍來襲,距離錘匪勢力近的村寨以及縣城,多數百姓都奔逃了。
現在留下的闖賊面對清軍也有些心驚膽戰,畢竟清軍都出現在這里,極大可能闖王那里出事了。
許多人都在謠傳清軍攻破濟南城,闖王死了或者跑回了河南。
謠言四起,戰心自然不穩。
孔有德倒是連戰連勝,占據了藤縣、微山,直撲韓莊。
面對清軍的進攻,移軍徐州的李定國也加緊探聽消息。
清軍要想從凍的不結實的微山湖進攻沛縣,還需等待一個月的時間。
在這一個月內,李定國決定要吃掉這股子清軍,最不濟也得打的他們大潰。
這樣闖賊、明軍這兩方勢力,才會有更多的膽子痛打落水狗。
李定國始終認為,在他與清軍沒有分出勝負之前,這兩家是不會輕易摻和進來的。
李自成占據了山東,防守住了大部分縣城。
但外面還是任由清軍來去自由,時不時的被攻破一些縣城、堡壘,搞得人心惶惶。
李定國一直都在地圖上做標記,周遭發來的消息紙張已經鋪了厚厚一打。
“看著清軍虛實結合的動向,怕是想要圍點打援。”李定國松了一口氣:“這么多年了,戰術依舊沒有變化。”
賀蘭哈哈大笑兩聲:“這不是很正常嗎?”
當年大帥給他們在講武堂的課上著重講述了清軍的戰斗方式。
從出兵南方之前,就調來了一大批蒙古人隨軍出行,運用放風箏戰術,完全可以整治這些清軍。
而且他們遠道而來,隨軍的火炮怕是沒有多少,俘虜明軍以及闖賊的,也不夠多。
“你準備怎么打?”
“當然是假打便真打了。”李定國指著臺兒莊道:
“等到清軍圍攻此處,便要叫曹變蛟出征迎戰羊攻他的清軍,糾纏此處的清軍,叫他們不敢輕舉妄動,咱們先吃掉眼前這支清軍,斬斷阿巴泰的左臂。”
“此番清軍的先鋒打出的是恭順王孔有德率領的天佑軍,聽聞他想要認孔子為祖先,結果被孔家族人給痛罵一番,都不敢還嘴,已經成為笑談。”
賀蘭哼哼笑了兩聲:“他現在只想著該如何保存面子,而不是認真揣摩咱們的動機,真是個可以捏死他的好機會。”
“你帶領五千騎兵,先上去糾纏韓莊,我隨后就到。”
“末將領命。”
臺兒莊營。
袁時中拿著單筒望遠鏡仔細觀摩營寨外的清軍。
這波清軍正在給一幫俘虜散發武器以及制造簡易云梯。
孔有德作為滿清的炮兵指導,自然是極盡可能的搜羅了不少火炮。
縱然是臺兒莊營四周不高的土墻,外層都被冰水澆灌凍成了一坨,他也想要用火炮轟開缺口。
然后派遣一幫闖賊俘虜去消耗錘匪的火藥、箭失之類的。
“他娘的,這股子韃子還挺謹慎。”袁時中啐了下口水:“把咱們的佛郎機、大將軍炮藏好了,準備后聽我命令再點。”
至于臺兒莊營內做買賣的百姓多少有些驚慌失措,他們就安排在被劃好的區域內,人擠人的挨著坐。
只有兒童以及孕婦被安排進了房間內睡覺。
大冬天竟然還有些悶熱。
此處也有錘匪士卒不斷的巡邏,避免有些人鬧事引發混亂,從而堡壘被內部給攻破。
錘匪在忙活,清軍也在忙活。
恭順王孔有德命令部下擺好陣勢,向著營寨西邊開炮,爭取轟開一個巨大的缺口。
這幫人沒了土墻的保護,軍心就的散了大半,再加上收攏了許多百姓,自會讓抵抗更加慌亂。
清軍在遼東就是經常這樣折磨堡子內的明軍和百姓的。
幾乎不會堅持太久,就會被清軍攻破肆意屠殺。
砰砰砰。
石彈砸向臺兒莊營寨。
冰碴子被打的稀碎,露出里面的裂痕來。
孔有德也在不斷的觀察土墻上錘匪士卒的動向,發現他們也在開始點燃引信。
“趴下。”
孔有德大喊了一聲。
為了讓火炮發揮極大的威力,他讓炮兵抵近射擊。
一旦錘匪用火炮反擊,雙方都是回合制的。
錘匪出品的大將軍炮質量絕非孔有德搜羅過來能比較的。
幾發下去,就有清軍炮兵被石彈砸中。
火炮發威之下。
陣陣白煙升騰。
雙方幾個回合下去,清軍火炮陣地損傷不小。
但臺兒莊的土墻也被轟擊的破了幾處。
袁時中蹲在箭樓上,大聲命令下面的士卒用拒馬阻塞缺口,搶救傷員,同時火銃隊做好準備,迎擊清軍的沖鋒。
孔有德不愧是戰場老手,發現臺兒莊土墻被轟塌了幾處,便命令麾下精銳士卒頂著一幫俘虜,奔著缺口沖殺。
同時東北兩個方向扛著云梯作為羊攻,擾亂錘匪的視線,分散他們的注意力。
“殺。”
清軍在后面大聲叫嚷,而沖鋒在前的依舊是被清軍俘虜的人員。
這些人想要擺脫奴隸的身份,只能幫助他們攻克此地。
而且有些最開始被俘的闖賊因為運氣不錯,已經被孔有德吸收進天佑軍,此時他們更是掌控著最新被俘的士卒,且命令他們作為仆從軍為清軍效命。
只有這樣,他們才會被允許參與到清軍的下一次劫掠當中去。
更是只有這樣,他們才能擺脫自己是奴才的身份,成為人上人。
此時,這幫俘虜兵拿著武器,穿著鎧甲,扛著云梯,自是個個奮勇向前。
袁時中看著殘破的土城墻,一點都不慌,正希望這幫人沖鋒呢。
他向著下面大叫著:“傳我的命令,敵進五十步開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