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今朝頷首,待到接見完賀啟同以及麾下士卒后,他就準備從廣東返回南京。
大隊人馬返回澄海縣的縣治辟望村。
對于這個縣城賀今朝也了解了一二,屬實是人口往外流失的一個窗口。
這一帶地少人稠又讓當地民眾離不開海洋貿易,不得不繼續“以海為田”。
既然不能再合法“通蕃”,他們就干脆做了非法的“海賊”,于是“商船”轉為“寇舶”,形成官府眼中的海盜集團。
到了大明后期,南澳一帶的海盜勢力已大到了動不動就戰艦數百,聚眾萬余,橫行海上,向過往船只征稅,儼然一海上王國。
大明屢次征討,但總是無法斬草除根。
沿海許多豪門、官員、官員親屬都與海盜有著關系。
在這種情況下,海盜就具備了民眾基礎。
官兵來圍剿海盜時,沿海民眾的反應則是每見官兵動靜,則星火徒報,官府密令哨探,多是陽奉陰違。
從里到外全都是我的人,大明官員想要剿滅海寇,你有那本事嗎?
但自從鄭芝龍一統江湖,成為真正的海上話事人后,才制止了海面上混亂的收稅制度。
除了鄭家旁人都不配收稅,商人只有向鄭家買旗幟交保護費就能順利通航。
當然也有不服鄭芝龍的,自是不在廣東這片廝混,而是流轉到東南亞各國,各自找尋落腳點建立其商貿經營和生活的據點。
賀今朝派人占據廣東后,立即廢除海禁。
但加強對出海船只的管理,要求江蘇、浙江、福建和廣東四省沿海商船和漁船必須用不同顏色的油漆涂飾船頭和桅桿,以示區別。
海船兩側還要刊刻字號,寫明某省某州縣某字某號船。
這是為了方便錘匪海軍觀察海面情況,發現和捕捉違規不上稅的船只。
因廣東在南,南方屬火,用色為赤,赤即紅色。
碼頭上停泊著三艘巨大的紅頭船。
這類船多是潮汕人在暹羅建造的。
首先是大明的政策不允許導致造船造價過高,以及船木多是產自暹羅價格低廉。
這就不得不說明一下潮汕地區,較為信奉某些事物的遺傳基因在里面,選為紅色后還要在船上畫像雞眼的黑圈,認為船頭上畫眼睛,才不會迷失航道,并且出船前都會搞一套儀式。
對于這種事,賀今朝也理解,并沒有要求取締。
只要你守錘匪的規矩,你愛信仰什么信仰什么。
當然最主要的是別搞白蓮教那一套。
賀今朝起家都沒有選擇同白蓮教合作,站穩腳跟后依舊延續傳統繼續打壓白蓮教。
這個教派不為別的,總之誰造反,我都要幫幫場子。
賀今朝對于目前這些船只也是十分歡迎的,紅頭船可容數百人,載貨幾百噸。
因為不禁海之后,大量被迫流入東南亞定居的沿海“百姓”又從事海上貿易活動。
越來越多的潮商涌向海外進行商業冒險,合法地隨著季風下南洋或北上上海,乃至日本、高麗。
船只主要以販運煙、糖、茶葉、瓷器、絲綢為主。
他們九月、十月間出發,乘東北信風出發,遇上好風,四帆如飛,順風一個半月即可抵達暹邏。
當然這些船主最開始是以申請運營大米才被錘匪引入的。
畢竟這份買賣獲利甚微。
但誰不肯給賀今朝運大米,有的是人運,不肯運的你就別想吃這碗飯。
說實在暹羅的大米相比于國內產量并不高。
但對于暹羅他們來說,用不著擔心畝產較低的問題,這個產量他們已經吃不完,大量出口沒問題。
尤其是暹羅被巴塞通王統治,對戰緬甸占有極大優勢。
他祖太爺包圍了緬甸首都,后病死軍中才撤軍,打下了良好的基礎。
由于沒有對外戰爭,暹羅社會生產得到恢復和發展,文化藝術出現了興旺繁榮的景象,阿瑜陀耶王朝中期,用紙逐漸取代了傳統的貝葉。
巴塞通王延續祖上的優良傳統,積極與大明互動,大力發展外貿。
如今大明沿海勢力被錘匪所取代。
暹羅大米自是全都從廣東匯入錘匪手中。
再通過內陸船只運輸到各地治下以此來安穩民心,但大部分都是用于軍糧囤積。
一旦大米可以運輸減半了之后,這些船主從南洋運回來了象犀、珠寶等奇珍異物,犀角、肉桂等貴重藥材,暹綢、胡椒香料、番藤等物產進行貿易。
同時他們也希望賀今朝能夠盡快平定遼東,可以北上前往青島、遼東,這樣他們就能向南洋運輸更加受歡迎的人參、鹿茸、獸皮等等。
因為高麗的產出實在是太少,盡管價格極高,但大多數商人都吃不到這口肥肉。
賀今朝回到村子內,聽著知縣的匯報最近停靠卸下來的暹羅大米悉數入庫,待到開河之后便運到南京,全力支持北伐。
“大帥,暹羅的大米已經不夠了,他們這趟回來能有些大米壓艙就算是有心了,下一批糧食運來還得等三個月。”
澄海縣知縣陳鐘山這才坐在椅子上,這些地區的稻米大部分一年三熟。
故而許多人都不為糧食發愁,所以才不會追究畝產。
“挺好的地盤。”
賀今朝評價了一句,倒是讓陳鐘山眉頭一挑:
“大帥說的不錯,該是咱們的地盤。”
“不著急。”賀今朝站起身來看著周遭的海圖道:
“那些紅夷人一步一步在各個地盤占了據點,作為中轉站,將來都得給咱們交稅才行。”
“大帥放心,我會多加留意,好好搜集海外諸國信息。”
“嗯。”
賀今朝應了一聲。
待到幾日后,李定國發來的捷報總算是送到了賀今朝的面前。
“哈哈哈。”
賀今朝先是笑了幾聲,遞給左右道:
“被我說中了吧,小兒輩破賊,我等無需過多干預。”
徐以顯看完之后笑道:“孔有德身死,對于投奔皇太極的漢人是一個極大的打擊。”
“不錯。”吉珪捏著胡須笑道:
“若是把清軍圍困在山東,待到春暖花開我們便可以順勢登船,打出一路追擊清軍的架勢,直撲京師定鼎中原,如果能順便殺死阿巴泰那就正好,殺不死也不耽誤咱們的事。”
吳國俊已經控制了大明京城,那所有人都成了大帥的囊中之物。
至于洪承疇他就真心忠于大明朝廷嘛?
到時候有唐通在背后偷襲,一刀砍了洪承疇的腦袋,還有誰能夠把這群明朝潰兵給捏合在一起?
要不是自家大帥派人前往盛京偷襲搗巢,這群明軍士卒還不一定能夠逃回來呢。
“嗯?”
賀今朝勐地站起身來,忍不住走了幾步:
“我倒是從未設想過這個步驟,還等著春暖花開之后,再調撥兵馬,從山西出發呢。”
“主公,我們可以兩路攻伐。”
徐以顯也頗為興奮,覆滅大明的時機已經悄然來到。
至于李自成他有沒有想法,根本就不重要了。
清軍在山東肆虐一陣,早就讓他元氣大傷。
至于河南目前就是毫無生產,只能不斷對外搶掠。
盤踞在湖廣南部的左良玉與張獻忠廝殺的過于慘烈,他們都不想過早的退出此地。
“待到主公定鼎北京,建立新朝,自是要先覆滅李自成,整個華北中原都被平定,剩下廣西、云南等地慢慢蠶食。”
這兩個地方都是深山密林,不容易剿滅,還得發動本地狼兵等加入錘匪。
“阿巴泰前來擄掠這件事,倒是我沒有好好謀劃一番。”
賀今朝先前只是想著要從清軍韃子的戰利品切一刀出來。
但是吉珪更加大膽,咱們就摟草打兔子唄。
到了這個時候,賀今朝一直都是秉承著穩扎穩打,集中優勢兵力,避免雙線作戰的思路。
此時他聽到吉珪這個建議,一時間也變得激動起來:
“這幾日先擬定幾個作戰方案,告訴李定國在山東纏住清軍拖延他們。
等賀啟同從海上歸來,然后隨我一同直插浙江,等待調撥人馬北上前往大直沽港口。
另外立即派信使前往太原,調撥劉宗敏準備覆滅許鼎臣,為出山西橫掃北直隸掃清障礙,同時作為攔截阿巴泰等清軍最后一道防線。
既然要打就盡可能的削弱皇太極的實力,叫他們不敢輕易再次破關!”
賀今朝一連幾道命令下發,身旁的屬官也趕快忙碌起來了。
徐以顯也是渾身冒著激動的心思,直插北京,改天換地,自己這個“諸葛亮”的名頭也算沾了一點點邊吧。
吉珪這個舉人的腦瓜子到底是比徐以顯這個秀才膽子大。
尤其他也是“積年老賊了”,可謂是從賀今朝進入山西后就加入團隊,屬于元老級的骨干人員。
這些年一直在出謀劃策,心里一直想著把賀今朝推上皇位。
賀今朝不著急,并不代表他麾下的文臣武將不著急啊!
誰都想要更進一步!
更何況賀今朝如今兒子都不止一個了。
他們這些人的后代也好幾歲了,吃喝不愁,還有地位,正是渴望各種爵位加身的時候。
如何能不盼望著賀今朝登上帝位,帶領他們更進一步?
徐以顯等人紛紛開始找出大明的整個大地圖,開始謀劃如何快速進攻大明。
賀今朝整個人都比較輕松,都到了這個份上,這種謀劃已經用不著他費心費力了。
此時正在摟著晉王妃站在花園內享受享受。
“妾還從未到達如此南方之地,冬日里倒是也不那么寒冷。”
“這也是廣東天氣好了些,我聽聞以前此地也下鵝毛大雪。”賀今朝換了個姿勢環抱著晉王妃:“這還算不得南方,以后若是有機會做海船出去咣當咣當。”
“夫君將來是要當皇帝的,如何能四處走動,還要出海,多危險呢。”
晉王妃很是享受賀今朝對她的寵愛。
“自是要趁著有實力多往外擴一擴,若是將來兒孫不爭氣,敗壞的也能慢一點。”
賀今朝下巴搭在她的肩膀上:
“哪有什么千世萬世的王朝,能超過三百年的歷史周期律就已經不錯了。”
晉王妃不是很懂賀今朝的話,哪有一個帝國的開創者不盼著自己的王朝能夠傳遞千世萬世呢。
對于這種事,賀今朝看的很開。
自己死后,哪管什么滔天巨浪,他只能給后面的子孫多指幾條路,奔著那個方向上發展,爭取能夠多延長一些統治的時日。
況且一些政策人死燈滅,你怎么就認為后世子孫后沿著你的路線走呢?
“夫君對于前途似乎是十分渺茫。”
“是啊。”賀今朝閉著眼睛,聞著她身上的香味,手在緩慢的游走:
“王朝興替本就是正常現象,我沒什么法子控制的,你我要相信后人的智慧。”
“也是。”晉王妃臉上帶著笑容:“夫君如此聰慧,子孫也必然是聰慧之人,夫君就不必如此憂心了。”
“嗯,但愿吧,我已經打下如此大的家業,夠他們敗壞的了。”
賀今朝這些話都是與室內人說的,絕不會同外面的臣子說。
他們此時不需要這盆冷水呢,心中全都是熊熊烈火。
晉王妃盡管已經生育一兒一女,但此時臉上紅潤之色依舊沒有減少,宛如少女一般,咬著牙,渾身開始有些扭動。
大船之上。
賀啟同站在甲板上,不斷的派出船只關注臺灣方向。
以面荷蘭人半路殺出來。
先前為了俘虜薩摩藩藩主島津光久,可是廢了不少勁。
“荷蘭人不敢輕易與我鄭家旗號作戰的。”鄭翼也不顧這股子冷氣:
“更何況他們想要通過南洋地區,也得看看錘匪的旗號。”
一旦航線被錘匪截斷,賀啟同打出專打荷蘭人商船的口號。
你看那些海寇有沒有心思,從這里分一杯羹出來?
荷蘭人在東亞這里賺的盆滿缽滿的,誰不眼饞!
“不能這么想,大帥一直都想要收復臺灣,驅趕荷蘭人,什么人也配在我們的領土上建造城池,還同臺灣百姓收稅,這是萬萬不能被接受的。”
賀啟同冷哼一聲道:“大帥就要登基了,光靠一個小日本的藩主,屬實是沒什么牌面的!”
聽到這話,鄭翼整個人都變得暈乎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