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法界內，眾人看著已再無氣息的無歡子，心中思緒都是萬般復雜。
王無敵眼神恍惚，一時不知道自己心中應是如何感受。
初見之時，無歡子謀劃幾千年，臥薪嘗膽在仙界蟄伏，最終滅殺了所有仙人用來降世的軀殼，可謂是深謀遠慮。
再然后，他自斬氣運舍棄長生，當著所有仙人的面立下規矩：人欲登仙要渡天劫，以后仙入凡塵亦需渡劫，劫曰無歡。
當時的無歡子，何其豪邁，又是何其的意氣風發。
可后來，他卻做出了讓大多數人不恥的事情——為了所謂的謀劃，伙同云啟奪走了顧長生身上的氣運，最終導致顧長生修為盡失。
回想著自己這位祖師的生前種種，王無敵長嘆一聲，最終還是鄭重地躬身行禮。
人死如燈滅，是非曲直，因果對錯，有時候已經不那么重要了。
玉清宮其余幾人見王無敵如此動作，也都跟著雙手并攏，一絲不茍地行了個道揖。
而一旁的老天師也是頗為感慨地搖了搖頭，對著無歡子血跡累累的遺體行禮告別，嘴里輕聲念叨著出聲。
“一路走好。”
氣氛一下變得無比沉重，偌大的萬法界內只剩幾人的呼吸聲作響，安靜得讓人窒息。
又是過了許久，老天師的聲音響起：“行了，都別在這兒杵著了，你們幾個渡劫期的低階修士也幫不上什么忙，都先回去吧。”
說到這里，他有意無意地瞟了一眼王無敵。
老天師什么都沒說，但好像又什么都說了。
王無敵臉色鐵青，和這個死道士斗了這么久，這是第一次被騎到頭上嘲諷，而且無言以對。冷哼一聲，他又看了眼顧長生的術法之門，見沒什么動靜，自顧自地走了。
“嘖嘖嘖，無量福生天尊，不愧是渡劫大能，走起路來就是快，都帶風啊。”
老天師陰陽怪氣的聲音從身后傳來，王無敵一聲不吭，一頭扎進霧門之中，離開了萬法界。無為道人和李玄安則是收斂好無歡子的尸首，在和頑癡道人道別后也走進了霧門。
瞬間，整座萬法界就安靜了下來，只剩下老天師一人。
“壓了道爺一輩子有什么用？”
“不還是道爺先成的仙？”
“不是道爺成仙，今天不全都得死？”
“我就說了，修行正統在正一，正一正統在我，什么玉清宮，什么王無敵，根本排不上號。”
頑癡道人洋洋得意的自言自語聲響起，語氣中卻多了些莫名情緒。他死死盯著顧長生的術法之門，以防有什么臨時狀況好第一時間出手。
每隔一段時間，顧長生還是會從術法之門中邁步而出，也依舊沉浸在莫名感悟狀態，哪怕是老天師和他面對面，都沒任何反應。
幾次下來，頑癡道人也放心了少許，稍微放松了些警惕。
萬法界內無日月，時間在寂寞中被悄然模糊。
看著再次進入一扇新術法之門的顧長生，老天師伸了個懶腰，百無聊賴地嘟囔：“王無敵他們離開，好像已經有小半個月了啊……”
粗略看了眼面前的一扇扇術法之門，他繼續自言自語：“長生接受了的術法傳承，也差不多占總數三分之一了啊……”
無聊地低頭看地，老天師又想起了王無敵臨走時憋屈的背影，忍不住笑出了聲音。
“被道爺陰陽兩句掉頭就走，什么氣量嘛……道爺被壓了一輩子，不也沒說什么么……”
“越老越沒氣量嘍……”
“除了不知道用什么辦法騙了個道侶以外，王無敵和道爺我斗了一輩子，算是完敗哦……”
“不過要說起來的話，道爺運氣也是離譜，別的虛靈界都是自稱一界，山河大川星羅棋布，靈植異獸數不勝數。到道爺這兒，就一堆破門。”
“晦氣啊……”
發牢騷到最后，老天師蹭得一下起身，不死心地向著萬法界入口走去。
來到霧門面前，他想了想，隨手從腦袋上揪了根長發下來，然后小心翼翼地探進了霧門。
說時遲那時快，有雷聲響起，老天師只感手中頭發一陣顫抖。一言不發地把手中長發拿回，他發現手中長發已短了半截。
……
還是有些不死心，老天師這次把身上道袍袖子撕了下來，小心翼翼地向著霧門遞去。然而就在此時，霧門之上突然氣息一陣變換，嚇得老天師猛得往后一退。
片刻過后，王無敵的身影從虛空中緩緩出現，他左手里拎著一箱酒，右手則是拎著袋食物，甚至背后還背了個大包。
看著少了一只袖子，如臨大敵的老天師，王無敵一頭霧水。
但他也沒多說什么，只是冷著臉向前走去，聲音也頗為冷酷：“出去處理了些外面的事情，花了點時間。龍虎山那邊你也不用擔心，有你徒弟在。”
頓了頓，王無敵步子不停，繼續開口：“我放心不下長生，所以過來看看。”
老天師樂呵呵地跟在后面，沒有一點仙人的威嚴，很有眼色地接過王無敵手中的東西。
“還得是你啊，王哥！我就好這口仙人醉！”
“嗯嗯嗯，這一嘗就是我龍虎山食堂大師傅的手藝，這丸子絕了！”
看著搖頭晃腦的頑癡道人，王無敵眼底閃過一絲得色，卻依舊板著臉回答：“來的路上順便買的而已。”
聽著如此拙劣的借口，老天師當然不會追問，拉著王無敵樂呵呵地坐下。
兩位老人盤腿坐在地上對飲起來，不時還吃兩口下酒菜。
“王哥啊，你是不知道，這半個月快把我悶死了啊……”老天師哭天嚎地。
“自己非要逞能渡劫，現在好了，成了個靈界仙，被關起來了吧？讓我來渡劫不就行了么，搶什么玩意兒？”王無敵出聲訓斥。
“姓王的，你這就是狗咬呂洞賓了啊！你個老東西當時都快死過去了，渡哪門子劫？”老天師不滿反駁。
正當王無敵想要繼續反駁時，虛空之中有靈氣微微波動，顧長生的身影緩緩浮現。
“還差最后一絲……還差最后一絲……”嘴里念念有詞，顧長生又走進了新的霧門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