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情世故構成的江湖就是這樣,尊佛已經確定是沒救了,諸般因果全在對方身上,對方要通過自證己道對一切負責。
雖然尊佛入滅已是既定事實,但在藺重陽看來,順手撈西煌佛界一把并不太困難。
而對于藺重陽的承諾,宿何年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兩人并未繼續言語,反而開始專心關注戰局。
劍宗的道如同其人,可以用兩字概況,純粹,脫離了低級趣味的純粹,人純粹,劍純粹,信念純粹。
而天鬼則不同,其作為王者,雄心萬丈,殺伐決斷,所行之道卻是征服,以證明鬼族才是世間最強的種族。
兩人的交鋒令藺重陽大開眼界,戰局卻始終僵持不下。
嶄崖劍乃是自長日錕铻之劍胎孕化而出,劍與人一般純粹,是好事,但也是壞事。
在交鋒之中,來自天鬼的鬼氣在持續“污染”這份純粹,而森寒鬼氣在天鬼手中卻是霸道絕倫。
隨著時間的推移,藺重陽發現一件極其怪異之事,天鬼氣血有異。
雖然與他這種有系統修行方法之人不同,但其氣血卻比尋常人更強,若非他同樣精于此道,再加上長時間觀戰,還真發現不了這一點。
也就是說,正因天鬼異于常人,其脊骨才能帶給女帝后魃超乎尋常的增幅。
而時間也隨著兩人的交鋒悄然流逝,直至金烏西沉,暮色籠罩。
“人類,你們的名字叫弱者!”
從朝陽初升打到夕陽西下,眼前之人確實是暴君嘯在苦境見過的,除了尊佛外最強之人。
但對他而言,還是差了一些,對方若是沒有更強的手段,那么弱者唯死一途。
“劍挑天下,神鬼盡殺。”
長日錕铻之劍,唯有一招,長日錕铻之劍道,亦唯有一條。
他之一生,將其貫徹始終,并深信不疑。
正因為純粹,才會被侵蝕,正因為純粹,才更不容易被侵蝕。
“很好,接孤閻羅極式•暴鬼嘯!”
感受著長日錕铻身上那似要刺破蒼穹的劍意,暴君嘯鬼元貫通鬼嘯刀,亦是極招上手。
“愴天若失!”
愴恨難平,無情悲天,皈依斷情,斬心絕念。
純粹的劍者,一出決戰最終之式。
兩人身形齊動,鬼嘯刀與嶄崖劍極端交鋒,伴隨著鏘然一聲,嶄崖,斷!
就在鬼嘯刀貫入長日錕铻體內同時,純粹劍意亦貫穿天鬼之身體,使其鬼魄一陣不穩,險些被擊出體外。
眼見戰況不利,為防止尊佛另有后手,天鬼強行運功暫時將傷勢穩定,隨后身形化作一道綠光逃離,自吞壽惡口回返鬼獄。
同時,駐扎在吞壽惡口周圍的鬼族,亦開始有序返回。
貫穿長日錕铻身體的鬼嘯刀亦自實化虛,森森鬼氣不斷侵蝕著長日錕铻的功體與元神,天鬼其人確實不凡,是他此生第二個勝不了之人。
“咳咳!”
檢查傷勢之后,長日錕铻亦未多做停留,化光離去。
鬼氣會侵蝕他之劍意,而他此刻若是拔刀必會身亡,他需要先回大乘靈云寺,留個念想。
吞壽惡口,千丈飛瀑鬼氣彌漫,黑渾惡水泛著詭異流光,不斷有鬼嚎之聲自其中傳出,只見幅員遼闊的鬼域異土之中,一座駭世王殿巍然佇立。
倏然,一道卍字法印自天而降,落入池水之中,將兩境通道封印。
就在通道封閉之時,一朵金色曼荼羅落在封印之上,兩者相扣,合而為一。
…………
“此番前因后果大致如此。”
昊正無上殿內,藺重陽正在向藺天刑與夏戡玄匯報此回事情的前因后果,德風古道方面雖然也有派人支援,但只有他一人深入戰場,甚至與尊佛還進行了一點交流。
這次的事情到最后,對外的說法能且只能是:
人在苦境,剛回德風古道,你說的這個事情,其中牽扯太大,我說了未必對你有好處,你最好是當做不知道。
如果非要想了解,我只能跟你說,懂得都懂,其余的方面,我只能告訴你,了解的太多也沒什么好處,這里面水太深,牽扯到很多三教的大人物,詳細資料你基本上找不到,甚至不一定會有記載。
所以我只能說懂得都懂,不懂的也沒辦法。
對了,三教熟人太多,先匿了。
至于事情被掩蓋的原因,歸根結底還是尊佛這大愿放在這個世道,多少有些離譜。
既然他愿意自證己道,以自我犧牲對一切負責,那事情也就定性了,人情世故便是如此。
對于尊佛的大愿,藺重陽認同其理念,卻不認同其做法,事情要一步一步的來,想要一蹴而就終歸免不了失敗。
“老大,你看重陽這出去歷練了一遭,穩重了不少。”
所謂的匯報只是站在藺重陽的角度,而站在夏戡玄兩人的角度來說,更像是對小輩的考察。
就藺天刑的脾氣,事情發生之后便給宿何年發了飛信,把來龍去脈給了解的一清二楚,兩人此刻只是純粹的想聽聽藺重陽的看法。
夏戡玄一直以來對藺重陽的教育更是,作為將來的主事,你有些事情可以不在乎手段,甚至說如果有必要,可以用一些盤外招,但絕對不能一根筋。
而尊佛這事,有東皇玄洲的前車之鑒,在說通之后,倒是也能理解,畢竟他夏戡玄自己也憋著招。
不管怎么樣,苦境內部的事情由苦境內部解決是最好的,肉要爛在自己家鍋里,讓外人指指點點換誰都不樂意。
區別在于,德風古道這邊還在想,而尊佛那邊已經直接做了,作為同道,能幫到的地方也就只有代為掩蓋。
畢竟,有些事情能做,但不能說。
蒼生為自己的信念而犧牲,與犧牲在他人的利益之爭中,是兩個概念。
“也不看看是誰教的,要是這樣還成不了器,我不如教塊燒肉。”
對自家孩子真正長大這件事,藺天刑心里還是很歡喜的,雖然稍微長歪了那么一點點,但總體而言問題不大。
“哈~你們慢慢聊,我手邊還有事情,要先去忙了。”
對于自家老大這個嘴硬,夏戡玄不做評價,既然事情談完,他就沒必要多留了,給這對師徒留點談話空間。
在夏戡玄離去之后,藺重陽開始考慮,關于自己重傷過這件事,要不要跟自家師父坦白。
畢竟,以自家師父的修為,一眼就能看出來他最近的狀態。